这个山洞有丈余高、两丈多宽,洞口水汽弥漫,一片灰蒙蒙的,越往深处,就越是黑暗,看不到更里面的景物,只有一条河流从漆黑深处咆哮而出,到了洞口后凭空消失,化作了一个声势惊人的巨大漩涡。
想必是这个山洞底下藏着一条巨大的地下河,洞口下正好有一条垂直的通道与地下河相接,奔腾的河水到了洞口,又通过通道猛倒灌向地下河,所以才会在此处形成了一个如可怕的漩涡。
沿着洞壁有一条崎岖的羊肠小道向山洞的深处延伸,河水不时地拍击着洞壁,时而没过小道,这是洞口内除了河流外,唯一能隐约见到的景物。
清晨,卫域、三妹和颜雯(蔡小雯)再次来到水潭边,昨晚三人已经来看过一次,不过在黑暗之中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也不敢贸然进洞探查,此时再站在这个凶险诡异的洞口前,尽管看到了一丝逃出此绝谷的希望,但回想起之前几个月的生活,三人均是百感交集。
卫域依然是一脸淡然,看不出内心的情感变化;颜雯的脸上表情复杂,既有几分喜悦,又带着少许淡淡的哀愁,一直垂着头,不看卫域,更不敢看三妹,只是偶尔抬了一下头,那水灵灵的眼眸里似乎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哀怨。
三妹则是满脸兴奋,眼中尽是急不可待的目光,她在卫域面前跪下,郑重地叩了一个头,道:“师父,三妹先去探路,一旦找到了出路,就马上回来接你们出去。”
卫域将拉她起来,伸手解下立足剑递到她手上,接着又解下了腰间的聚城令,竟将这块代表着至高权力的令牌,系在了她腰间的束腰带上。
三妹疑惑地道:“师父,这是何意呀?”
卫域抬头看着漆黑幽深的山洞,道:“此去凶险,吉凶未卜,立足剑你带着防身,聚城令你也带着,一旦有机会就要先出去,不用顾及我们,回到聚城后,持聚城令去卫府找张大将军和蓝儿,将聚城令交给蓝儿掌管,他们就会依我之意,在莫老二和李老四两人之中选一人来暂代令主之位,还有昨晚我交待你的那几件事,你都记住了吗?”
三妹笑道:“啰啰嗦嗦的,好像交待后事一样,我都记住了,师父,你就放心吧。”
卫域看了看她,突然问道:“三妹,你还没有名字吧?”
三妹不由愣了一下,才答道:“我从来都没上过学堂,哪来的名字?旁人都叫我三妹,所以我一直以来都叫三妹呀。”
卫域微微一笑,道:“你现在是我正式的弟子了,应该有个名字,我来给你起个名,韧字你认得吧,从现在起你就叫刘韧了。”
“刘韧?”三妹又是一愣,她虽没进过学堂,但这个韧字她还是认得的,不过,她以前从未想过这个字会成为自己的名字,而且从此要与自己相伴一生了。
颜雯在一旁拍手赞道:“好名字!在困难面前永不低头,虽是柔弱女孩,却有坚韧不拔、百折不挠的意志,三妹,这个名字最合适你了,以后我不叫你三妹,就叫你刘韧了。”
三妹(刘韧)扭头看着她,走上前去,伸出双手轻轻环抱住她的腰,在她耳边悄声道:“雯雯,真对不起,我不该怨恨你,也不该那样对你。”
颜雯摇了摇头,也伸手抱着她,双唇凑近她耳边说道:“不,我一点也不怪你,你知道吗?三妹,我不但把当作最好的朋友,还把你当成了最亲的妹妹。”
三妹(刘韧)忍不住热泪盈眶,又悄悄道:“雯雯,你放心,出去后你纵然不能跟他在一起,我也会永远照顾你的。”
颜雯再次紧紧拥抱了她一下,眼泪忍不住滑了下来,抽泣着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多保重,快去快回。”
三妹(刘韧)忍住了泪水,轻轻推开了她,转身一跃,如一片树叶般轻飘飘飞起,向洞口掠去,衣袖飘飘地掠过水潭,在洞口外落向水面时,已经很接近那个巨大漩涡的边缘了,卫域突然甩出一根木头,“呼”的一声,木头落在她脚下的水面上,她伸脚在木头上一踩,身子骤然拔起,横飞数丈,在漩涡上空一掠而过,射进洞里,趴在了洞壁上,慢慢滑了下来,双脚稳稳当当地站在了那条崎岖险恶的羊肠小道上。
那根漂在水面上的木头,漂近漩涡边缘,突然凭空跳起,长了翅膀似的飞向漩涡中心,一眨眼就被吸了进去,足见漩涡下面的这股吸力之强大,似乎水底下潜伏着一只洪荒巨兽,正张着血盆大口,将四周的一切物体吞噬,若不是刘韧身法轻灵,最近在卫域的指点下,又练了世间最上乘的轻功,只怕也难以一掠而过。
刘韧(三妹)回过头,朝卫域和颜雯挥了挥手,摸索着向洞里走去。
脚下的小径很滑,有的地方长满青苔、有的路段则被河水淹没、有的路段已完全断裂坍塌,很难找到落足点,但刘韧常年在悬崖峭壁上攀爬,若论身手之轻灵敏捷,只怕猿猴也比不上,她提气轻身,很快就推进了十数丈,洞内的光线愈发幽暗,再回头望去,已看不到卫域与颜雯的身影了。
进到山洞深处,水势似乎变小变弱了,脚下的小径也变得平坦了许多,但流水声还是震耳欲聋,在洞里轰鸣不绝,回声阵阵传来,此时应该已深入了山体内部。
刘韧(三妹)的脚程也越来越快,这时她才发现,原来不是水势变小了,而是山洞变宽了,所以流水就显得弱了,洞壁下的小径也变成了宽阔的通道,可以轻松地大步前行。
又走了十数丈,眼前的情景突然豁然开朗,刘韧抬头望去,顿时惊呆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山洞,高达十余丈,纵横有数十丈,四面怪石嶙峋,山洞顶上倒挂着无数密密匝匝、大小长短不一的石笋石钟。它们千奇百怪、千姿百态,如一盏盏精美的水晶吊灯,又如一层层被定格了的翻滚波浪,倒悬在半空,正散发出灰白的光芒,将这个巨大的山洞映照得一片光影朦胧。
一群蝙蝠从洞壁上飞起,夹着阵阵凄厉的尖叫,令刘韧(三妹)回过神来,顾不上欣赏眼前的奇景,快步穿过了这个大山洞,发现山洞尽头竟是许多小洞口,一道道山泉分别从这些小洞口里流出来,在这个大山洞里汇集成流,或许这里就是河水的源头,可是这么多的洞口,自己究竟要走哪个才能出去?
刘韧(三妹)呆立当地,思索了片刻后,钻进了一个出水量较大的洞口。
山洞里潮湿崎岖,在里面转来转去,兜了好几圈后,发现这些小山洞都是连在一起的,简直就是一个地下迷宫,走得头昏脑胀,别说是走出去了,就是想回到刚才那个大山洞里,她也找不到路了。
在这些迷宫般的山洞里,不知转了多少次了,刘韧(三妹)走得心浮气躁,已快失去了继续走下去的耐心,只能停下来靠着洞壁喘息着,稍作歇息,突然听到了一阵呼吸声。
这时山洞里很寂静,就只有涓涓的流水声,但是,除了自己的急促呼吸声外,她的确是听到了这阵微弱的呼吸声,随风隐约传来,虽然不是十分清晰,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她循声而去,放轻了脚步,尽量屏着呼吸,走了十数步后,这阵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清晰了,拐过一个弯,发现一条身影正蹲在流水旁,她不由大喜,奔上前几步,开口“喂”了一声。
这人披头散发地蹲在地上,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河水,听到刘韧这一声“喂”后,顿时吓了一跳,猛然扭过头,目露凶光,恶狠狠地朝刘韧望来。
刘韧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个女人。只见她身穿破旧的宽大衣袍,面色惨白,一道道如沟壑般深刻的皱纹纵横交错地分布在一张瘦得只有皮包骨的脸上,看起来狰狞可畏,又带着一股阴森森的杀气。
这女人突然慢慢站起,一步步地向刘韧迫来,面上满是杀气,神情愈发狰狞得可怕,她上前几步后,脚下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铁链抖动声。
虽然洞里的光线阴暗,但刘韧目光锐利,远远就能看出这个女人的手足均被一条拇指般粗的铁链锁住,四条铁链的另一端镶嵌在洞壁里,她不停向刘韧逼近,铁链被扯得笔直,抖得铮铮直响,但无法再上前半步,她仰首一声嘶吼,喉咙里发出的却是野兽般的嚎叫,一阵凶狠咆哮后才渐渐平静下来,无可奈何地颓然坐倒。
沉默了半晌,她抬起头,再次盯着刘韧,只是眼中的凶狠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哀怨,沉默了片刻,才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刘韧慢慢上前两步,淡淡道:“你别紧张,我只不过是迷路了,想找一个带路的人。”
“迷路的人?”这女人的眼里露出了疑惑之色,突然垂下眼帘,遮住了那双略带灰白的眼珠,似是在极力思考着什么问题,好一会后,才重新抬起头,道:“那你过来,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马上告诉你怎么走出这个山洞。”
刘韧艺高胆大,大大方方地走到她身前,发现她身边的洞壁里有一个小洞穴,里面刚好摆放了一张铁床,还有一张石桌,上面放着一口锅和一副碗筷,这里面应该就是她住的地方了,可是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被人囚禁在这里?看样子她已经在这个小洞穴里住很久了。
果然,这女人在旁边一声幽幽长叹,道:“看见了吧,我在这个潮湿阴暗的小洞穴里已经住了整整十八年,久不见天光,眼睛都快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