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三妹回来得很晚。她回到山谷时,头顶上的那片天空已经完全昏暗了下来,就如同她那张阴郁的脸,纵然卫域和颜雯(蔡小雯)两人早已燃起了一堆明亮的火,还烤好了鲜美的鱼,但仍然无法驱散她脸上的阴霾,不用说,这一天她又是失望而归了。
三妹在火堆旁解下了背后的被褥与席子,最近这两天渐渐变凉了,所以她特意上了一趟山崖上的洞,将里面的被褥席子,还有几件衣服都拿了下来。
颜雯(蔡小雯)将被褥和席子抱进房里,出来后在三妹身边坐下,笑道:“如果有个大铁锅,我们烧上一大锅水,三妹,你一回来就能洗个舒服的热水澡了。”
看到颜雯(蔡小雯)笑语盈盈,好像已心安理得地将这个绝谷当成了家,三妹的心情更觉得郁闷,胡乱地吃了两条烤鱼,就站了起来,冷冷道:“洗什么热水,用冷水随便洗一下就行了。”
说完,她就匆匆地走了,颜雯(蔡小雯)急忙站起来,叫道:“三妹,你去洗澡吗?我陪你去吧。”
卫域却伸手拉住了她,道:“三妹心情不好,你别去烦她,还是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三妹从水潭那边回来,只见卫域和颜雯(蔡小雯)还在饶有兴趣地烤着鱼,吃得津津有味,她却没这份心情,默默地在火堆旁烘干了头发,就进房去躺下了。
这一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朦胧中,似乎感到是颜雯(蔡小雯)回来了,蹲下来钻进了自己的被窝,自己侧过身,手脚搭在她身上,睡得更沉了。
恍惚中,三妹觉得自己的身子突然变得轻飘飘的,如躺在云堆里,又似是正抓着绳索飘飘荡荡地滑下山崖,低头看时,顿时大吃一惊,发现原来自己整个身子正浸泡在水里!
而四面八方尽是无穷无尽的江水,自己在江面上随波飘荡,一起一伏,颜雯不见了,卫域也不见了,无边的江水汹涌而来,将一切淹没,天地间只剩下一座孤独的山峰。
她只好拼尽了全力游向山峰,但四面的江水更加汹涌,一个浪头紧接着一个,铺天盖地般滚滚而来,她已游得精疲力竭,还是到不了目的地,前面突然卷起了一道数十丈高的巨浪,遮天蔽日,排山倒海般直压了下来!
“轰隆”一声巨响,将一切声音掩盖,江水倾盆而下,尽数打在自己头上,她拼命嘶叫一声,却猛然惊醒,浑身大汗淋漓,原来不过是一场噩梦。
这时微弱的天色从门外冷冷地射了了进来,黎明即将来临,三妹睁开眼睛,侧过身子,旁边却没有人,她急忙转头看向另一边,发现这边也是空的,原来颜雯并不在身边。三妹坐了起来,往门外看去,居然见到颜雯(蔡小雯)正蹑手蹑脚地从卫域的房里走出来,她愣了一愣后回醒悟过来,看着衣衫不整的颜雯,不禁又气又恨!
脚步声渐近,三妹又只好重新躺下装作酣睡,听到颜雯(蔡小雯)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心里更觉恼怒,虽然是闭着眼睛,但直到天色大亮,她再也没有睡着过。
……
一大早,三人简单洗漱了一下,吃了点三妹从绝壁上带下来的野果,一起来到山谷的中部。
这里是整道山谷最开阔的地方,中间被她们整理出一块数丈方圆的平地,地面上倒插着许多削尖了的竹子,密密匝匝的足有百余截,竹桩高低不一,有的高出地面数尺,有的仅有尺余高,看起来毫无规则,其实这是按北斗七星的形状摆成一个梅花阵,阵内竹枪林立,杀气阵阵涌出,令人不寒而栗。
梅花阵的四周分别竖着几根丈余高的木桩,木桩的顶端之间纵横交错地连着几根绳索,如一张网般盖在梅花阵上空,绳索下吊着十余个荒草扎成的假人,每个草人手中都执着一柄竹剑,在风中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向梅花桩上的人发起攻击。
三妹轻轻一跃,如一片落叶般飘向梅花阵,赤足独立在一根尖利的竹桩上,颜雯(蔡小雯)站在阵外,一拉手中的绳索,一具草人“呼”的一声,挥舞着竹剑向三妹撞去。
这是一个用来修炼最上乘轻功的梅花阵,练至双腿捆着沙袋、赤着双足能够在高低不平的尖桩上闪挪腾移、奔走如飞却像如履平地时,就算大功告成了。
卫域少年时也曾练过此阵法,后来入主聚城府,执掌聚城令,军政事务繁多,就耽搁了对最上乘轻功的参悟。而三妹常年在悬崖峭壁上攀爬,又修炼了无比精纯的内息,体内真气生生不息,正具备了修炼此上乘轻功的基本条件,此时又有名师指点,练起来必定事半功倍。
三妹凝神提气,闪开草人,飘落在另一只尖桩上,卫域双手一齐拉动绳索,几具草人一起移动,从不同的方向朝三妹撞来,三妹身影晃动,在这几具草人的空隙间蹿了出去!
颜雯绕着梅花阵不停奔跑,配合着卫域,双手轮番扯动绳索,十余具草人全部移动起来,在梅花阵上空四处晃动游走,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只见人影纷飞,草人夹着呼呼的风声从四面八方纷纷向三妹撞来。
三妹衣袂飘扬,雪白的双足落在尖桩上如蜻蜓点水,又如惊鸿一现,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忽而往东忽而往西,身形快如闪电,令人无法触摸,草人的移动虽快,而且无处不在,却连她的衣袖也未能沾上半点。
颜雯看得眼花缭乱,虽然累得气喘吁吁,仍忍不住大声喝彩!
不知为什么,听到颜雯的喝彩声,三妹突然间觉得有股怨气直冲心头,体内真气不由一滞,一丝刺痛从脚心猛然传来,脚底的皮肤竟已被竹尖刺破!
这时,两具草人同时夹风砸来,三妹躲闪不及,身子被撞得横飞了起来,朝地上那密密匝匝的竹尖上直摔了下去!
卫域反应神速,猛地扯下绳索,贴地一扫,将三妹身下的一大片竹桩齐根扫断,三妹跟着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马上挺身弹起,却“哎哟”一声又坐了下去,抬起左脚一看,脚底血流如注,因为刚才那一分神,她的脚心差点就被竹尖刺穿!
颜雯飞奔而至,撕下一片衣袖,捧起三妹的左脚包扎起来,三妹却一把将她的手推开,冷冷说道,“不用了,我自己来。”颜雯听到这生冷的口气,顿时为之愕然。
卫域慢慢走了过来,看了三妹的神情,暗叹了一声,道:“雯儿,你先到那边去吧,我和三妹有话要说。”
颜雯站了起来,幽幽地看着卫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垂下头,慢慢地走了。
看着她走远,三妹抬起头,瞪了卫域一眼,道:“师父,我不明白。”
卫域叹道:“三妹,我知道你不明白什么,也知道你心里的怨恨,但是,我也没办法。”
三妹大声道:“不,你不明白!我看你就是想像几百年前的那个司马益文一样,与这个女人心安理得地在这里生活一辈子,根本就没想过要出去,要不然,我们师徒一起想办法,一定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卫域微笑道:“三妹,你别激动,也别生气,我不是不想出去,而是根本就无计可施,你好好想想,你有一身天下无双的攀岩本领,都无法出去,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三妹摇了摇头,道:“不,你是大表叔,若你真的想出去,天下又有什么地方能困住你呢?”
卫域苦笑了一声,道:“三妹啊,大表叔也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既没有移山填海之能,更不会飞天循地,一切随遇而安吧,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尽量平静下来,练成绝世轻功,也许日后还能有出去的机会。”
说完,他伸出了手,爱怜地轻抚了一下她的秀发,转过身慢慢地走了。
三妹叹道:“若永远都不能出去,那练成绝世武功又有何用!我每天牵挂着我的家人,想必我的家人也在日夜想念着我,我每一天都过得心急如焚,师父,你叫我如何能静下心来。”
卫域头也不回,淡淡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的牵挂,但是着急也于事无补,生命就是这么无奈,人力终究无法胜天,你一个人静静吧,肯定会想通的。”
三妹霍地站起,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师父,我现在就想得通!因为在外面记挂着我的就只有我的几个家人,但是你呢,你也能想得通吗?你是聚城的大表叔,是天下汉人之寄望,聚城千千万万的百姓时刻都在记挂着你!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女人而置天下于不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