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凝神细听,卫蓝已感到了从大地远处传至脚下的轻微抖动,这是千军万马碾过时大地发生的战栗!
她的听觉之敏锐,与刘韧相差不远,这时也听到随风飘来的隐约马蹄声,凭感觉判断,大队蒙军离此地已不足二十里了,而城墙上的守军无半点应战的准备!
抬头望去,只见凌霄仍是一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样子,真是狂妄自大,她顿时气炸了心肺,纵身拔起,喝道:“三妹,剑!”
刘韧解下立足剑抛了过去,卫蓝一手接住,身子已拔起了三丈多高,但城墙有七八丈高,此时上升之势已尽,她手一扬,衣袖里飞出一道寒光,倏地钉入了城墙里。
她用力一扯,身子再次呼地飞起三丈多高,伸足在滑溜溜的城墙壁上一踩,就轻飘飘站在了墙头上,风吹过,衣袂飘舞,众人惊得目瞪口呆,一齐仰头观望,这一手轻功惊世骇俗,兼之英姿飒爽,令人为之倾倒,城上城下顿时鸦雀无声。
凌霄更是吃惊,他压根就瞧不起这两个从聚城里来的大小姐和少奶奶,总以为她们只不过是借着招募新兵、整饬军备的名义来游山玩水的,根本没什么真材实料,但卫蓝突然露了一手绝世轻功,他这时才感到这个卫府大小姐恐怕没那么简单。
卫蓝高举立足剑,喝道:“赵将军,自即时起,你接管一切城防军务,城里所有兵马归你管制调节,如有违抗者,杀无赦!”
赵远帆大声应道:“是!末将谨遵大小姐之命!”
凌霄神情激动,涨得满脸通红,叫道:“大小姐,你这是仗势欺人,太蛮横无礼了,末将决不接受!”
卫蓝神色凛然,冷冷道:“立足剑在此,代表着卫域亲临,号令天下兵马,现在大战将至,军情紧急,岂容你抗辩!赵将军,马上将他的令牌下了!”
赵远帆挥了挥,几名士兵扑上去将凌霄按住,卸下了他腰间的令牌,凌霄仍在激动地大呼小叫,卫蓝却看也不看他,道:“赵将军,打开城门放百姓进来,立刻将所有作战部队调上城墙,蒙军就要到了。”
风中传来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如雷声隆隆,仿佛东边的海面上突然起了海啸,激起了万丈巨浪,咆哮着冲向大地,顿时飞沙走石,山崩地裂,瞬间就吞噬了一切。
这时众百姓都清晰地听到了,一齐扭头看去,只见远处的原野、山坡、树林、马路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黑浪,铺天盖地般卷来,此时天色已明亮,大地却骤然变得一片昏暗。
惊天动地的马蹄声突然停顿,卷起的尘烟漫天飞扬,遮住了半边天,蒙军大部队在数里外停止了前进,但片刻间已将岭城的东北面、北面和西北面层层围住,看此阵势,不少于六万人。
赵远帆当年曾随卫域北伐,与蒙军的交战不止一两次,作战经验丰富,此时敌军势大,力量十倍于己,但他毫不慌乱,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部队拉上了城墙,各种轻重武器全部到位,人人严阵以待,反观岭城当地守军,不少人已露出了惊恐畏缩的神色。
莫新阳也来到了城墙上,看了蒙军的阵势,双腿忍不住直打抖,脸色变得惨白,颤声道:“怎么来得这么快,一点防备也没有……”
卫蓝微微一笑,道:“莫城主,你可要站稳了,蒙军很快就会发起进攻。”
一阵震耳欲聋的战鼓声突然如狂风骤雨般从蒙军的阵形里传出,紧接着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一队队的蒙军骑兵疾驰而出,向岭城扑来。
由于西北面的地形复杂,不利于大军的展开,蒙军选择的首攻方向是东门,攻城部队还未到达,利箭已如飞蝗般先一步扑上了城墙,漫天呼啸而至,一时将岭城守军压得抬不起头来。
紧随利箭之后是火炮,隆隆的炮声盖过了一切响声,空中出现了无数小黑点,如雨点般泻落,蒙军火炮的准确度极高,有六七成的炮弹打中了城墙,炸得城墙上硝烟滚滚。
赵远帆指挥守兵沉着应战,也是以利箭火炮还击,令蒙军的攻击部队损伤不轻,但在其猛烈炮火的掩护下,数千人的先锋还是运动到了城墙下,迅速散开,推出了数十台索梯。
索梯与普通云梯不同,索梯顶部有一个类似弩具的弹射装置,启动开关,就会将一个连着特制长索的三角尖锥射出,钻入了坚固的城墙里,尖锥爆开,形成倒钩,紧紧扣住城墙内的石块,十余丈的长索连在城墙与发射器之间,这就是索梯。
数十台索梯一齐射出了上百条长索,牢牢地嵌在城墙上,身手敏捷的蒙兵攀着长索一个接着一个地快速往上爬,那些长索上每隔尺余远就打着一个结,蒙兵攀爬起来既省力又快捷。
守兵冒着箭雨探头出来,发箭阻拦,但箭射在蒙兵身上,却纷纷落下,蒙兵竟然毫发无损,如猿猴般继续往上爬,看来他们身上穿着刀枪不入的盔甲。
赵远帆喝道:“快上穿甲箭!”
士兵们猫着腰,将数十具特大号的铁弓抬上来,两人为一组,对着索梯上的蒙兵发射,穿甲箭夹着强劲的力道飞出,射在蒙兵身上,裂甲而入,鲜血飞溅,蒙兵连声惨叫,纷纷摔下了索梯。
这种射出穿甲箭的大铁弓虽然劲力十足,但十分沉重,而且只能单发,双臂没有一定的力量决难拉得开,普通士兵根本拉不动,专业射手连射了数箭后,强大的后坐力震他们浑身骨骼松散,双臂酸麻,就再也举不起来了。
蒙兵对穿甲箭有所顾忌,但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毫不畏死地前仆后继,倒了数百人后,从城墙上飞下来的穿甲箭越来越稀疏,很多箭手已无力再拉开弓了。
赵远帆令士兵发射火箭,但火箭落在长索上或蒙兵身上又纷纷掉了下去,看来索梯和蒙兵身上的盔甲都用特殊的方法处理过,非但刀枪不入,而且还水火不侵!
看着这一串串蚂蚁般的蒙兵密密麻麻地往上爬,赵远帆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命令士兵做好白刃相接的准备。
刘韧和卫蓝奔了过来,一人抓起一具大铁弓,躲在城墙垛口旁向外发射,士兵们轮流将穿甲箭递到她们手里,夹着开山裂石的劲力,嗖嗖射出,凶狠地撕开了蒙兵身上的软甲。
两人箭无虚发,转眼间就数百支穿甲箭就全部射了出去,蒙兵纷纷落下,刘韧突然抛开铁弓,纵身飞出了城墙。
蒙兵在城墙下齐声呐喊,利箭密如雨点般朝她身上打来,她凌空抽出了立足剑,一道凌厉的剑光在身前飞起,利箭还未靠近,就被剑气摧毁,纷纷坠落,剑光自她身前横空掠过,两条索梯一齐被砍断,索上的蒙兵发出声声惊叫随着索梯直摔了下去!
卫蓝喝道:“快发箭掩护!”
士兵们冒死探身出来,抬起连弩嗖嗖发射,箭雨在刘韧身前交织成了一片网,替她挡住了从城下飞上来的利箭,刘韧伸足在城墙壁上斜斜一蹬,身子几乎贴着城墙向前滑出,手中的立足剑向下一挥,又有两道索梯一齐断落。
真气将尽时,她又一蹬墙壁,身子轻如一片树叶般挨着城墙飘过,所到之处,索梯纷纷断落,无数利箭在她身外相互碰撞,纷纷坠落如雨,偶尔有来箭穿过箭网,射到她身前,被她的衣袖一拂,就远远地飞了出去。
她如一阵风般刮过十数丈长的城墙,上百道索梯全部被她砍断,接二连三地坠了下去,蒙兵昂首观望,看着上百条精心设计的索梯就这样毁于一旦,均感到痛心疾首!
最后刘韧伸脚一蹬城墙,身形陡然拔起数尺高,伸出手攀住墙头,稍一使劲,身子再次拔起,轻飘飘地落入了城墙内。
城上守兵欢声雷动,炮弹如瓢泼大雨般倾下城墙,蒙兵抵挡不住,开始缓缓后退。
他们本以为岭城不到三万守兵,而且军纪松懈,兵员素质极低,根本就不堪一击,没想到刚开战就遭到了顽强抵抗,鏖战了大半天后,伤亡四千多人,最终无功而返。
卫蓝奔到刘韧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腹部,叹道:“小家伙,还没出生就经历了这么多场恶战,真是难为你了。”
刘韧一笑,刚要说话,突然感到小腹一阵剧烈疼痛,如刀绞般痛得她额上的汗珠滚滚落下,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她忙伸手扶住卫蓝的肩头,颤声道:“蓝儿,我可能用力过猛了,这小家伙忍不住要提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