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巷子,酒家林立,各具特色,门前虽然也种着不少夜来香,但整条巷子弥漫着的不是花香,而是酒香。
四溢的酒香,引得四方宾客蜂拥而至,让这条幽静的巷子成为了柳城最出名的酒巷,飘香酒巷就是因此而得名。
牛歌随大军出征后,莫怜香倍感惆怅失落,孤身一人四处游荡,每日忍受着孤独寂寞,整天无所事事,最后黯然来到了柳城。
莫家在柳城也有大量产业,但她却哪里都不想去,就一直住在远近闻名的飘香酒巷,借酒消愁、得过且过、半醉半醒地过了一天又一天,只是酒入愁肠,尽化作了相思泪。
酒巷里有一间酒楼名为“天涯酒客”,规模不算大,装修也不是很豪华,但颇具特色,清静雅致,让人来了就流连忘返,身不由己就沉湎于酒乡。
酒楼高达七层半,楼层之间要比普通的楼房高出好几尺,七层半的楼,比附近九层的楼还要高,显得鹤立鸡群,只要是坐在三层以上的开放式雅间里,就可以远眺苍茫群山,或俯视繁华闹市。
无论是朝霞映红了柳城,还是在如血晚霞渲染下的凄美柳江水,又或是孤雁凄凉地在天际盘旋,总之一切远近景色,都能尽收眼底,从而生出天地无限苍茫、人生极为渺小的悲凉感慨,忍不住将那美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五楼临街的一个雅间,是莫怜香最爱来的地方。
这天她又喝得微醉,一手执着酒壶,一手握着酒杯,慵懒地伏在阳台的栏杆上,醉眼朦胧地眺望着柳江如练,蜿蜒流向天际,更觉人生如梦,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天涯过客,时光匆匆流逝,生命毫无意义。
她一杯接着一杯,情绪更加低落,幽幽一声长叹,收回了目光,轻轻闭上双眼,只觉得倦意袭来,不知不觉就打了个盹,酒壶猛从手里滑落,只听“砰”的一声,接着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叫。
莫非砸到人了?莫怜香猛然跳醒,抬起头探出上半身向下望,只见街上站着三个人,也在仰头望上来,酒壶在他们身边碎裂,应该没有砸中,她这才放下心来。
这几个人本来满腔怒火,但见到是个妙龄女子,怒气立刻烟消云散,当中的一个英俊少年大声道:“喂,小妹子,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呀,打残了我无所谓,就怕连累到你。”
“小妹子?”莫怜香不由嫣然一笑,道:“既然没打残,那就上来喝一杯,算是赔罪。”
这少年大喜:“求之不得,我马上就上来。”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外,接着敲门声轻轻响起,一人推门走了进来。
莫怜香看得愣了一下,发现这少年长得和牛歌竟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牛歌朴实沉稳,此人却华丽张扬,一副十足的贵公子模样,形似而神不似,气质也截然不同。
少年彬彬有礼地道:“小妹子,我叫杜之冕,是这里的……”
“喝杯酒而已,又何必通姓名报家世?”莫怜香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快过来呀,好久都没人陪我喝过酒了。”
杜之冕走出露天阳台,搬过一个坐垫坐下,莫怜香的娇艳模样令他脸色微红,神色多了几分拘谨,却故作洒脱地道:“那我就叫你小妹子好了。”
莫怜香那春雨般朦胧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你左一句小妹子,右一声小妹子地叫个不停,你知道我有多大呀。”
杜之冕抿了一口酒,略为思考了一下,认真地道:“总不会超过二十吧。”
莫怜香忍不住纵声娇笑:“小子!别装作文绉绉的,又要胡乱拍马屁,本姑娘我很快就要过二十六岁的生日了,还不超过二十?”
杜之冕不由涨红了脸:“那比我也只是大了两三岁而已,以后我就叫你姐姐了。”
莫怜香提起了一壶酒,笑道:“叫什么那是你的自由,我让你上来只是为了陪我喝酒,你却像个女人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一杯酒到现在都没喝完。”
杜之冕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豪爽地道:“好,姐姐无论喝多少酒,我都舍命相陪。”
莫怜香揶揄一笑,道:“好啊,不过我可先说好了,我请客,酒钱则由你来付。”
杜之冕又举起了酒杯,笑道:“没问题,客是我请,钱也是我出,就算是喝上三天三夜,我也决不会皱一皱眉。”
莫怜香哈哈大笑道:“你先别吹牛,你都不知道我能喝多少,三天三夜我能将这个酒楼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杜之冕正色道:“莫说是喝光酒楼里的酒了,为了姐姐,纵然把我这个酒楼卖掉,倾家荡产,我也心甘情愿。”
莫怜香不由扑哧一笑,但马上又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巴,道:“谁要你为我卖酒楼呀,跟你这个人说话真没意思,什么时候都忘不了炫一下富,这么说来,你是个富翁啰?”
杜之冕尴尬地道:“富翁不敢当,只是家里薄有些产业而已。”
莫怜香抛下酒杯,霍然站起,冷冷道:“本想找个人陪我喝喝酒,谈谈风月,你却总在炫耀家产,真是大煞风景,这酒不喝也罢。”
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杜之冕忙站起来,连连道歉:“是小弟的嘴贱,得罪了姐姐,请姐姐莫怪,请姐姐留下来,我一定陪姐姐一醉方休。”
莫怜香侧头瞥了他一眼,道:“你不是有马车吗?”
杜之冕点头道:“嗯,有的,就停在楼下。”
莫怜香道:“那就带我去城外兜兜风吧,酒就别喝了。”
杜之冕顿时大喜,快步上前为她推开房门,莫怜香又道:“不要车夫跟着,就我们俩。”
他更加喜出望外了:“我亲自为姐姐驾车。”
两人下了楼,正好一个俊美的青年轻摇着折扇,迎面走进了酒楼,正是雷鸣山庄的五公子李盛文,他见到了莫怜香,双目一亮:“咦,我的香儿,你怎么在这里?莫非是在等我?”
莫怜香神色冷淡,道:“谁是你的香儿,别自作多情!”
李盛文瞟了杜之冕一眼,笑道:“对我如此冷淡,不会是因为勾搭上了这小子吧?”
莫怜香冷冷道:“我爱跟谁是我的自由,与你无关。”
李盛文讪笑了一声,道:“你怎么找了个中看不中用的纨绔子弟呢?也太饥不择食了吧?”
杜之冕大怒,上前两步,喝道:“给我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李盛文不由笑了:“你不认识我,我却知道你是谁,你竟敢对我说这样的话?杜之冕,你好大的狗胆!你只不过是个爆发户而已,莫非你还以为自己是与生俱来的王者?”
杜之冕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莫怜香伸手拉住他的手臂一拽,将他扯到自己身后,李盛文的笑声不停:“这么紧张你的小情人?香儿,你的心变得好快呀。”
莫怜香上前两步,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你再不走,等大姐一来,我就将四年前你在我身上涂毒汁的事告诉她,看她怎么收拾你。”
李盛文脸色一变,顿住了笑声:“你怎么知道她要来?”
莫怜香其实也不知道李盛慧最近是否会来柳城,只是信口开河,见到他信了,心里暗笑,又胡说一通:“我就是知道,你没听说吗?南宋已亡,蒙军将至,大姐又怎么可能不来!”
李盛文的脸色瞬间数变,恶狠狠地瞪了杜之冕一眼:“哼!算你小子走运!下次再让我遇上,定要你好看!”说完就转身走出了酒楼,头也不回地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