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屹墨回了房间,同样迟迟没入睡,他收到了短信,还没来得及打开,就有人打电话来了。
得到的消息是775部队的老首长钟青霜在家中病逝,他冷峻的脸上划过悲伤,很快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他像以往那样迅速换好军装,然后推门出去了。
白翎少听到动静的一瞬间就走到门边守着了,等凌屹墨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淡靠在墙边盯着他。
“凌大首长,这么晚去哪,你腿不方便,要不要我送你一程。”语气依然含着挑衅。
别看白翎少一头金发,肤色白皙,一个外国人的形象,说话却带着十足的京腔,有几分纨绔子弟的味道。
在帝都有这副德行的人也多,就像林骁,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所以被家人宠上了天,又因出手阔绰交了不少酒肉朋友,身上混着一股痞气。
凌屹墨不讨厌林骁,但对白翎少却有敌意,从他出现的那刻起,这种敌意就没有消失过。
面对他的挑衅,他看不起这种作风,也不想争论。
“以后不要带薇薇去那种地方。”那些嘈杂的,灯红酒绿的地方,换做他一辈子不要自己女人去那些地方喝酒,她并不属于那个世界。
凌屹墨的浓眉蹙起,他眸子中含着若有似无的警告,那样轻轻的一督,却像是看进人的心里,白翎少也愣了一下。
等他醒悟过来,凌屹墨已经出去了。
白翎少对着他的后背笑了一下,这是一个内心传统外表桀骜冷酷的人,很有自己的原则,有凌家人的血性,还很可靠。
其实自己妹妹和他挺适合,为何偏偏就见不惯他这副德行呢?
好像谁也不放在眼里,身上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沉着坚毅,像个难啃的骨头,硬到家了。
是个有意思的人!
凌屹墨到钟家的时候仆人和管家都在一边抹泪,钟宛哭得不成样子,她见着凌屹墨后依旧哭得很厉害,但是接下来她都跟着他走。
钟宛说她还陪钟青霜吃了晚饭,见他精神很好,还在床前陪他说了很多话,到了十点她就去睡了,后来管家去伺候钟青霜吃药,结果怎么都叫不醒了,管家探了探鼻息发现人已经过世了。
凌屹墨紧抿着唇,他拍了拍钟宛的肩,让她节哀顺变,但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这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再多他给不了。
钟宛慢慢也平静下来,她没有继续哭,而是默默回房间换上了丧服。
失去唯一的亲人后,那个活泼张扬,还有着自己骄傲的小姑娘忽然变得沉默少语,眉眼间间的倨傲也消失不见,现在全是悲伤。
即便做好了准备,从爷爷病重开始就做好了准备,但这一刻真的来了,她还是难以接受,因为这是她唯一的亲人,现在没有了。
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着,钟家上下似乎笼罩在浓重的悲伤之中,每一个人的神色都凝重肃穆。
这一幕让凌屹墨想到了甄荷。
大家都以为甄荷是头部撞击引发的死亡,可是他知道不是那样的,虽然那次的创伤很大,但是她的身体状况一直在变好,真正的原因是有人给她注射了毒剂,让她记忆力不断减退,最终死亡。
妈妈死前一定是痛苦不堪的,可是她的面部平静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丝毫没有痛苦的迹象。
他们曾经有过芥蒂,但她一直疼爱他这个儿子,如果他不离家出走,就不会错过生命中的那七年,不会离开她七年,一点音讯也不留。
好像还没来得及反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这一刻,他心如刀绞,那种痛让人麻痹和窒息,浑身的每一处,骨头缝里都是那样的痛。
可是他还有事情没完成,他不能倒下。
他踉跄着走到车边,军绿色的吉普似摇头豹子扎进夜色里,一路狂飙也缓解不了他心中的痛,眼里集聚起的戾气越来越重,他很痛苦他也很痛恨。
“冷宏铭,我要见你。”一字一顿,狠戾无情。
电话那头的冷宏铭扫了一眼挂钟上的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他下意识的答道:“好,我出去。”
他抖了抖靠背上的风衣,将风衣披在了身上,然后轻轻踏出了房间,走到门外对管家吩咐道:“我出去一趟,看好我爸。”
“是。”管家一路将他送到楼下,疑惑道,“二少爷这么晚还出去?”
“嗯,去见一个朋友。”冷宏铭想了一下,又对管家说,“这件事别告诉我爸。”
“是的,二少爷。”
他上车后又对管家说:“如果我天亮还没回来,就让冷萱萱离开吧。”
管家再次弯腰恭敬道:“是的,二少爷。”
凌屹墨和冷宏铭会面的地方是以前的一家俱乐部,凌屹墨比冷宏铭先到,他坐在沙发上,眸光阴骛不定,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一尊雕塑。
门开了,冷宏铭径直走了过来,他脸上还是经年不变的笑容,就像见到一个老友一样:“小墨,好久不见。”
凌屹墨盯着他,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情,他开口便道:“我只想确认一件事,当初那个女人真的死了吗?”
冷宏铭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眸子,脸上的笑顿了一下,他淡然的落坐在了凌屹墨对面,声音很温和:“她死了。”
表情很真实,不像说假话,但是他不能凭表面就相信他,因为他最擅长伪装,谁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呢。
凌屹墨神色冷凛:“证据是什么?”
冷宏铭笑了一声:“小墨,你觉得我会留下证据吗,留下来给警察?”随后更加认真的说道,“她的确死了,尸沉大海。”
“小墨,对不起,可是当时我不能把她交给你处理,至少你手下没有人命不是吗。”
冷宏铭的话换来凌屹墨的冷笑,他眼睛里迸出一瞬的暗芒,或许下一刻真想拔出枪来对准这个虚伪卑鄙的人。
他已经不会那样冲动,片刻后还是恢复了理智。
“你迫不及待的了结她难道就是因为她的背叛。还有另一个原因?你又敢说吗!”凌屹墨逼视着冷宏铭,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小墨,我真的不知道她对你和伯母下了毒手,我以为她只是要卷走夏氏的资产。”冷宏铭不紧不慢的陈述着这件事,他嘴角划过一抹自嘲,还有一丝难言的落寞。
冷宏铭双手交叉,他叹了口气,又轻声道:“你也知道那种毒剂是无药可解的,所以沈梦辰死不死都无关紧要的,不是吗?她当时只是骗了你,其实她没有解药。”
凌屹墨的脸隐藏在灯光的阴影里,他一身又剧烈的疼痛起来,虽然依旧坐在一动不动,但那种钻心彻骨的痛还是让他的脸抽搐了一下。
不知道冷宏铭是不是看出来了,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点急切的问道:“小墨,你的腿?”
“这不是拜你所赐吗!”
冷宏铭却良久没接上话,他知道没人相信他,对凌家的打击冷家的确参与了不少,其中他就是最大的策划者,但是两年前他已经收手了,就算一点小动作也是无关紧要。
这次痛得太厉害了,那种巨痛从骨头里像血肉蔓延,再到心脏,好像撕碎一样,凶猛狂烈。
他定定的看着冷宏铭,像猎食的豹子,他摸出腰间的枪对准冷宏铭的胸口,声音发冷发寒:“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
冷宏铭感受到了杀意,来势汹汹的杀意,他对上那双眼睛,墨色的狂澜,让人胸口一阵紧缩,他是真的要杀自己?
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就意识到事情不对,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表情不像痛苦更像解脱,他愧疚道:“小墨,对不起。”
凌屹墨一直死死盯着冷宏铭,听到满含愧疚的对不起三个字后,神色有点怪异,然后表情渐渐松动,理智又一点点回来。
冷宏铭感觉那股骇人的戾气慢慢敛了起来,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大概意识痛得模糊了,手也不受自己控制,握着枪的手剧烈震动了一下,凌屹墨便晕了过去。
“小墨!”
冷宏铭眉色一紧,表情大惊,随后又归于沉寂,他立即走到窗边拨了一个电话,然后又不停的在房间走动着,似乎很焦急很不安。
没过多久,房门又开了,走进来一个生疏的面孔,他给冷宏铭弯腰道:“二少爷。”
“快来看看他怎么了?”
“是。”
那个提着神色冷峻的人将医药箱放在了桌上,然后上前翻看凌屹墨的眼皮,过了一会儿他对冷宏铭说:“他是痛晕了。”
冷宏铭的神色丝毫没放松,反而皱了眉。
他早就坚毅成那样,如果是一般的痛怎么会痛晕,会让他痛晕的那绝对是常人无法忍受的痛,冷宏铭脑中有念头闪过,一会儿又消失不见。
“二少爷,现在怎么办?”
“能检查出什么原因吗?”
“需要回冷家才行,我看他的症状和老爷有点相似。”
“好,先带他回去。”
那个医生要去扶凌屹墨的时候,凌屹墨的眼睛倏地睁开了,重重的防备和阴骛的目光直击那个医生,他眼睛微眯,手掌重重的向那人劈了过去。
医生闪躲不及,受了这一掌后,直直倒了下去。
凌屹墨深深看了冷宏铭一眼,然后穿过他身侧,走得很快很急,一刻也不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