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年底,皇宫里又出了大事。
继任的四王妃进宫请安时,不知说了什么陈皇后气得晕厥,闻讯赶去的楚文帝因步履匆忙,途中差步跌倒,昏迷了几日醒来,右手有些不灵敏了。
四王爷当即被剥夺亲王爵,因为继王妃怀有身孕,等到孩子出生再行惩罚。现如今整个王府就和五王爷府一样,被御林军把守。
西北王府收到消息后,墨楚寒当日就带人快步进了京城。
不出三日,凰北雪收到信——墨楚寒让她极快安排好王府事宜后进京。
凰北雪惊得心惊肉跳,把章瑾媛立马召了过来,与她道,“皇上中风,皇后病重,我要进京,王府由你当家,你能胜任?”
章瑾媛听到话,仿如一个大雷劈到了她头上……
“你能行吗?”
七王妃的催促让章瑾媛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我……我……”
在凰北雪完全不同平日的严肃眼神下,章瑾媛咽了下口水,跪下道,“妾身自当尽力,还请王妃放心!”
总算不结巴,神情坚韧,凰北雪站起扶了她起身,语重心长地道,“你之后想事处事,就以你是一方主母来办,可知?”
皇后被四王妃又气病了一次,按她平日对皇后身体的了解,皇后可能是熬不了多长时间了……
至于皇帝,他中风的事,肯定会让朝廷大乱。
哪怕他的右手只是轻微的,但是加上之前那场病,又因为好强赶到了西北,恐怕,现在他的身体是雪上加霜。
不过好一点的倒是太子仍然只能呆在东宫,不过张家在朝廷上说要让储君——也就是八皇子,如今的太子来为父分忧,被皇上毫不留情地绝了回去。
她家王爷现在就叫她回去,事情只大不小,不可能那么容易解决。
陈皇后这些年来对西北王府一向多有帮助,再加上京城里还有六王爷和和妃暗中帮忙倒是不怕什么……
她怕西北王府的事,她以后是兼顾不到了……
不过这西北将来也是要交给俞飞舟夫妇的,现在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简浪走后,墨楚寒挑了一个简浪麾下比较出众的副将,而且是简浪向他推荐的,目前正带领着原本属于简浪的人马,目前看来并无劣迹,行事也比较妥当,功劳也足够了,墨楚寒就来信让他正式担当那一支军队的将领,不过也插了不少人下去。
原本颜邪所属的势力,在颜邪走后,就自动分散了。因为颜邪已经恢复记忆,自己找到了简浪他们,为了治好自己,已经和手下的人都说清楚了,并且留下了足够一辈子丰衣足食的财物,因此在供出幕后主使之后,墨楚寒在没有遭受到影响后也安安静静地归隐山林,不再涉足江湖。
“知……知道……”凰北雪的话让章瑾媛有些糊涂,她隐约觉得事情好像往她不敢想的方式跑去了。
可是理智同样也在告诉她,这是一个机会。
展示自己的机会。
“知道就好。”还好章瑾媛足够聪明,临危受命,想来也不会让她失望,凰北雪有些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凰北雪觉得,凭这位章姑娘的能力,应该能掌控好西北的势力。
她叫了李旺过来,让李旺带着镜花水月,去教章瑾媛王府的所有不能明道的章程,包括那些在原本叫屈奴的地界上和在西域里以及那些小国里布下来的一部分暗手。
她并不担心俞飞舟会变成第二个钱家或墨家,毕竟,两家的后果还在不久前赤果果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钱家失去了一切,除了一些少量的金银,而那些暗手,得知消息的渠道统统上交到了王府,三代不得出仕与参军的命令使得钱家失去了保护自己的最佳渠道。
而那些姻亲之类的,远的不说,就说那位最后娶了钱七姑娘钱诗华的徐良,也脱离了钱家,去了外地,据说钱七姑娘日子过的很不好,要不是趁着新婚抓住机会生下了长子,早就被婆婆和大嫂挤兑死了。至于她的嫁妆,要不是多了几个心眼暗中偷偷留下了一部分,估计现在连一分都没了。钱四姑娘则是嫁了一个寡居的官员,这已经是那个官员的第四任妻子了,而且后院莺莺燕燕的姬妾不计其数,再说孩子,官员原配留下来的嫡长子的嫡长子都已经成婚了,最小的一个孩子都十岁了。至于钱四姑娘嫁给他,为的不过是能巴上那一份助力而已,嫁的人虽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可长子却已经是六品的通判。
至于别的,凰北雪只是听闻原本和美的几对夫妻里丈夫都不约而同纳了几房美妾。而那几个因为年龄尚小的钱家姑娘一满十五连个及笄都没有办就披上嫁衣,带着微薄的嫁妆嫁给以往钱家绝对连看都不看一眼的丈夫。
在最快的时间里钱家分了家,不少钱家人都离开了巍山,如今还在巍山的就只有钱良多,其妻钱毕氏,还有他们的嫡长子夫妇。
就算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来想打秋风。
京都里的毕氏一族目前也无人在官场上,再怎么走动也没用。
墨家,虽然保有了部分军权,可是人数已经急剧缩少,要不是妻子墨余氏当机立断,借助那个远房堂妹六王妃余氏说情,才使得墨家在西北还有几分薄面,不至于落到钱家那个地步上。
凰北雪带着梨云和一众丫环小厮,收拾回京都的行装。
毕竟,很有可能他们再也不会再回到西北了。
所以有些东西还是一次性全部搬完吧。
墨景轩也停了课,因为他的先生要收拾行囊。
他带着墨景晗回到了他们母妃身边。
这年是定康二十五年十二月,七王爷府的小七王爷虚岁四岁,他牵着妹妹的手,与不复平时亲和,满脸肃穆的母亲问,“母妃,我们要去多久?”
凰北雪听了怔了一下,蹲下身,把一儿一女抱在怀里,问他,“可能是我们的一辈子,你要去吗?”
成了,他们的父王可能就是父皇,败了,可能一家人都得死在一块。
不论如何,她都会呆在他身边。
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全部意义,不至于落到和她的生父一样,和黎玥生离,此生再也不再相见。
“不能让父王回家来吗?就跟之前一样。”墨景轩沉默了好一会,道。
他是西北王府长大的,他只把这里当成是他的家。
而那个据说是金碧辉煌的京都皇宫,他没有半点好感。
他记得在京都的七王府本来照顾他的丫鬟为了保护他被另一个原本对他很好的丫鬟硬生生地掰断了头颅,忘不了那种几乎窒息的危险,忘不了那些血落到脸上,落到口里的血腥味,忘不了母妃被那个所谓的太子撞倒后艰难生下妹妹时的凄厉叫声,忘不了妹妹出生时要不是外祖母帮忙做什么吸管把妹妹口里的痰吸出来妹妹才能微弱呼吸时的恐慌,忘不了母妃当时惨白的脸色,忘不了皇祖母当时抱着他要落泪时的情景,同样也忘不了那些太监说的话“就算是皇长孙又如何?等到太子登基,估计就要和他爹在地下团聚了!”
他不想回到京都,只有在西北,他才有那种全身放松的感觉。
哪怕同样遇上了不少危险,可是他的身后有父王,有母妃,有需要他照顾的小小的妹妹。
“不能。”凰北雪朝他否定道。
“一定要去吗?”
“不去,你父王会孤单。”
“那去吧……”一会,墨景轩叹气道,他不能把父王独自一人放到京都,就像母妃说的,他们一家人一定要在一起,那样的话,就会无所畏惧。想到这里,墨景轩转头问墨景晗,“妹妹去不去?”
墨景晗点了头,小手抚上母亲有些冰冷的脸,小女孩用轻得不细听就听不到的声音道,“母妃不怕,不怕,景晗保护你。”
京都身为大楚王朝的皇都,有东西南北四城城门,城门卯时初开,戌时末闭。
除非是极重要的事,否则开城门的时间不会有变化。
深冬的这日清晨寅时初,寒冷的冬夜头上还有着几颗星光闪耀,冬风吹得树梢沙沙作响,东门的城门边逐渐传来细不可闻的马蹄声。
卯时初开的城门,已然提前一个时辰大打开来。
马蹄声慢慢近了。
那握着长矛驻守城门的官兵腰杆挺得直了些。
“来了?”
“来了。”城门上两声低声交谈声过后,有两人迅速地下了城墙,走到了一辆印着七王爷府徽章的马车前。
“王爷……”两人弯下腰,其中一人恭敬地叫了一声。
“到了?”
“是,王妃的马车到了。”
里面的人轻应了一声,不一会,一双黑色的长靴踏出了马车的门,当朝回京不久的七王爷从七王爷府的马车里走了出来,银色的发冠,在插在城墙上的火光中发出了闪烁的光芒,引看过来的官兵们低下了头,不敢多看。
墨楚寒一身银色袍服,虽已有几天未休息好了,但脸色尚好,容貌出众,在初晓时犹如被贬谪的仙人落入凡间,高贵天成,让人不敢直视。
他看着城门外,露出一抹轻柔的微笑,那一刻,仙人染上红尘的色彩,越发显得光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