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父母,他们不能只对孩子宠爱,而是要让他学会自己的一份担当。
这样,他以后会对这个国家,有着一份独属于自己的责任感,他要自己学会承担。
一国之江山,永远不是这么好担当的。
儿子对他曾对祖父开口不敬过的事情耿耿于怀,因祖父对他确实有栽培之心,而且从未计较过他的不敬之处,这反倒让他对祖父更是羞愧,现在有弥补之心,也不难想象。
想必以后他出口说话,更会慎言。
弘元帝墨楚寒阻碍儿子不跟祖父同睡,也是觉得儿子太小。
老婆一劝,他也就点了头。
现代的一些育儿手册,他也是翻过不少的,对于这座江山的重担,他现在正在承担,自然也不是不清楚。
他也明白,越早培养孩子的责任感,对大楚,则是越好。
所以,他不会阻止。
只不过因此,他晚上也会去楚文帝的寝宫坐一坐,等儿子睡了再回来。
他这段时日过得并不太好,急马过来,看着太医医治太上皇,楚文帝身上被针扎成了筛子也不死,也不知道他父皇这是想死还是不想死,他每天睡得也不好,怀里空荡荡的,有时会突然间惊醒。直到等皇后娘娘凰北雪一过来,怀里有她的体温,这才能沉睡一会。
有很多以前记不得了的小时候的事,频繁在梦中出现,他甚至梦见了他的母后。
弘元帝墨楚寒在梦里其实有些伤心的。
梦中的母后依旧那么年轻,对他很好,却总是缠绵病榻,寝殿内经常会弥漫着一阵药味。
而有时到了大陈氏的忌日里,他总是看见母后脸上深切的悲痛,这是宫中诸人都没有过的,除了大陈氏的妹妹小陈氏。
但现实里,他不知道怎么说这种感情。
而在他眼前,他的父皇在他面前一天天迈向死亡,每天能睁眼的时日也不多了……
无论是夜里的梦里,还是白天所看到的人,让皇上觉得他的过去随着这些人的死去离开,在与他变得毫无瓜葛。
他的过去,将随着这些人的死去,一同埋葬。
如若不是身边还有妻儿,皇上都觉得自己有几分孤单——少了少年意气,他不再觉得自己强壮得可与天下为敌也丝毫不会胆怯,时间让他承认,这些死去的人,不管他们在他的生命中充当了什么样的存在,他们也是他的过去。
而现在,他静看着那些他以为不会在意的人在他梦里眼前消逝,竟有许多惆怅悲伤……
弘元帝墨楚寒的极端沉默,皇后娘娘凰北雪并未去安慰。
并不是她不想安慰,而是她就在这,就在他身边,他知道只要转身,她就可给他温暖怀抱。
他不说,可能安静才是他最需要的。
她懂他,很早之前,他们就都明白彼此,而如今,他并未来找她,说明这是他想要自己舔舐伤口。
她知道,万一承受不住了,他会来找她的。
太上皇楚文帝是在一个清晨,在一家人共用早膳的时候走的,皇太孙只喂了他的祖父两口清粥,他的祖父就这么去了。
太上皇楚文帝死了,但是他对自己的后事早有了安排,所以一切都如序进行,没有发生什么大的骚乱。
按他的遗旨,丧事通报天下之后一切从简,所以在一月之后,弘元帝一家与赶来的重臣阁老,送了大楚这位皇帝入葬。
此外,弘元帝墨楚寒派了重兵,让他们带着自己剩下的兄弟和他们的妻子儿女们也一起过来送大楚的这位太上皇最后一程,就连时常生病的齐王,也是强忍住了喉咙里的痒意和脑袋里的昏沉,直到相应的礼仪都做完之后,才放心地昏倒,立刻就被随侍在旁边的侍从带到偏殿让太医诊治了。
皇后娘娘凰北雪听完汇报,和弘元帝墨楚寒提了一句,墨楚寒道:“倒是个有孝心的。”
回到京都后,年号将在过年后正式改为承武,过完年则为承武元年。
因为弘元帝下令要为先帝守孝,三年无选秀,故而倒是也有不少人家年龄已经够大的抓紧时间定了亲事,等到先帝的孝过去就成亲。
这天,皇后娘娘凰北雪正在处理宫务,却听闻大公主求见。
宫人将大公主带进皇后娘娘处理宫务的长春宫,凰北雪看着神色有些仓惶的大公主,心里有些奇怪,挥退了宫人,殿内就剩下她与大公主二人了。
大公主行完礼,斗胆上前凑到凰北雪耳边说话,凰北雪听完,思索片刻,发现快到午膳时间,命宫人进来,凰北雪让梨云请皇上来长春宫与她一起用膳,又让人去御膳房催了一下中午的午膳。随后,她对大公主温柔道:“不如大公主留下与我们夫妻一同用膳如何?”
大公主起身行礼,道:“诺。”
弘元帝墨楚寒很快就进来了,进入承武元年春分开始,京都以南一滴春雨未落,到现在,西南等地已经爆发了旱灾,墨楚寒命和王与手底下一些人带着大半国库里的粮食去赈灾,不过倒是又带着这些粮食回来了。西南那边富人也是挺多的,仗着身份,又揪出了几个蛀虫,抄家得来的粮食与赈灾款项再加上不少富户在他们的“劝导”下“深明大义”地捐出了不少家产,对付灾民就足够了。
他现在正在处理一些因为旱灾而衍生出的一些事情,不大,却烦死人。
正在与大臣们商讨,却发现梨云来了,还带来了诸位大臣的午膳,请他去长春宫用膳。
墨楚寒不是不好奇的,凰北雪一向识大体,很少会派人到御书房,除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所以他也就来了。这段时间忙得只有在晚上才能和老婆见面。墨楚寒心里不是不想的。
到了长春宫才发现还有大公主在,以为是来向凰北雪报告事情的,也没多注意,直到用完午膳,凰北雪命令人都退下,才发觉事情似乎有些严重。
听着大公主一字一句道来,墨楚寒眉头越皱越紧,事情有些大条了。
“前日派在夷凉公主身边的人来报告,夷凉公主身边的侍女似乎与晋国有着联系……”
墨楚寒听大公主说完,手指在椅靠上敲击了几下,看着面露忐忑之色的大公主,道,“大姐姐放心,这事以后大姐姐就当没有发生过……至于那个发现这件事情的人……”
“请皇上放心,我并没有打草惊蛇,只是命人暗中看着而已。”说着,她拿出怀里的一方纸卷,“这是我打探到的他们在京都里的地方,发现侍女是晋国口音的那个婆子我已经带进宫来了。”
皇后娘娘凰北雪上前接过纸卷,交到了墨楚寒手里,他把纸卷打开,扫了一眼,发现都是不太熟悉的地界。
“大姐姐身怀有孕,还是回去多多歇息吧。”皇后娘娘亲自扶着大公主出了长春宫,又下令给了不少赏赐。
八月底,入秋都有一个来月了,天气还是炎热,往年这个时候,秋老虎也快要过去了,眼看要进入深秋的季节,京城还是一滴雨也没有。
举家来京的各地富商,却多了起来。
屈奴,西域与京都的商路开通后,弘元帝要选皇商,这令各地的富商纷涌而至。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滴雨没下的京都,因这些富商的到来空前的繁荣——富商能每天使十两银子买五担冰,更是能使上几千几万两银子,只为寻一处有井水冒出的屋子。
热闹的京都,百姓们只知弘元帝登基后,仁政不断,京中雨水下,皇帝下令,令有井水出的人家,每天需让人挑水五十担,不得一家藏私——就是官井,也是如此。
江南的富翁来京后,也是暗暗心惊弘元帝在京的威名。
商户出身的秦家家主到京后,四处打点,却发现京中的官员,没有他在江南那边的官员来得好打点,那手中的银钱珍宝,竟是送都送不出去。
当朝圣上,去年在朝廷上下了殿堂,指着一个不过收了十万两银子的一品大员的鼻子道,“再让朕查出一次,朕灭你三族。”
此言过后,直至如今,无人有胆再触弘元帝的楣头。
这事,还是秦家用了三万两,从一个暗中不透露身份的掮客口中问来的。
得知了四处的官员不好打点好,秦家也没气馁,接朝廷定皇帝的规矩,上了户部,先交出祖先五代以内的案比。
案比属实后,才能征得资格。
秦家这案比,他们是做了假的,但这事他们已经在江南打点过了,县州都已备了册,想来户部就是调卷来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目前和王还在户部做事。
当王尚书拿出秦家的案比找上和王后,和王打开案宗看了一遍,眼睛一缩,道,“这事如若是真,王大人得跟往宫里我走一趟。”
“自当随王爷同去。”户部尚书王铨肃穆道。
敌国无故派探子进大楚京都,此事非同小可。
王铨是从户部的小薄主一路升到户部尚书这个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