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云霞,刚刚随着晨风卷散开来,金光万丈,将天堑成的浮华映照的淋漓尽致。
南城的大街小巷,渐渐的回荡起人声,直到嘈杂混乱,位于天云大街最深处的则是一家兵器店,此刻店小二正打着哈欠开门迎客。
这家店并非是一般的店铺,乃是一座楼阁的形式,从外面看上下共有三层,却不知到得里面,又是几层,地面也不小,四周其它的商店铺子与之不可同日而语,虽说这里是天云大街的尽头深处,因为再往前走,就是那座高不可攀的衔天山了,平常人也只有高山仰止看一看的份了,但这里的繁华和人气却丝毫不输出位于北城的芙蓉阁。
因为这个店铺就是鼎兵轩,归属于少阳宗的管辖,陈列在里面的兵器琳琅满目,应该说只要九州里面有的兵器,这里面都会有,当然,除却那些稀奇罕见的兵器。
在忙碌的人来人往中,清风渐渐的吹出一个身影,此人一身黑色长袍的装束,头顶雪玉冠,面容俊美,除了眼眉之外,这张脸上唯一的黑色则在于鼻翼边上的那一刻黑痣,不过却没有抹杀掉丝毫的风情。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她走到鼎兵轩门口的时候,那个开门的伙计兀自张着嘴巴不住的打着哈欠。
“客观里面请!”伙计见到不一般的客人像是被人凌空浇了一盆凉水,顿时眉开眼笑,精神无比。
这天云大街的名字由来,流传中,正是以少阳宗开山鼻祖上官天云的名字命名的,其人群流量的三分之一都是奔着这鼎兵轩来的,而此刻,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鼎兵轩的门槛难怪如此明亮光滑。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是为了修仙练道,来鼎兵轩寻求神兵宝器,也由很多平头百姓为了一睹这衔天山的真面目而迢迢赶来,因为,这鼎兵轩是通往衔天山的唯一通道。
……
竹林苍翠,虽然已近早秋,这衔天山上的绿色却没有减掉一丝一毫,反而显得更加的厚实,风气,卷动起一层层叶浪,光线透过林间,在几间茅舍前的空地上倒影出一片片的斑点。
“咦!不对啊!”忽然一个声音隔着茅舍的纸窗传出来融入到清风里,“怎么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江文双腿盘坐在竹床上面,小黑卷缩着身体趴在边上一动不动,两只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江文。
昨夜衔天湖之行,虽然在江文的心头增添了许多的疑惑,不过额外的收获还是不小,至少,江文此刻知道了自己身体的一些秘密。
所以,回到住的地方,江文一刻也没有停下,将精力全部灌注到自己身体的深处,可是过去了许久,竟然没有一点动静。
“为什么?为什么?”江文一口气说了一串,推开房门,一股清风柔柔如水,灌输进来,淋洒了一身,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一夜的疲倦都随之流走,抬头望了一眼远处,衔天山的最高峰落云几乎与那万丈云层溶为了一体,不分彼此。
衔天山,山上有山,虽然不多,但却有几处极为重要,在落云峰的两侧有两处山峰,一名栖霞,一为飞流。
这两座山基本持平,比之落云峰却低了很多,而栖霞山的顶端存在着许多积雪,终年不融,从古至今,不知积累了多少层,说起来这也是一件怪事,衔天山位于中洲,这里的气候夏季炎热非常,这积雪竟能保持不化,确实难怪很多人称之为中洲的仙山。
“不知道能不能上得去?”江文望到栖霞山的顶部,一片洁白,阳光下,翻出耀眼的白光,不禁心生好奇。
不过,这三座山都是衔天山的后山, 距此少说也有数里之遥,而且平常也有弟子把手,寻常人等是万不能随便出入的。
“孙夫子不是说他在后山吗?”江文脑海中忽然翻腾出孙夫子临走时丢下的一句话,这一点不禁让江文有些惊诧,“这孙夫子到底是什么人?”
“听说南宫郡主来了……走,我们赶紧去看看……”风送竹林,渐渐的传出一个声音,隔着层层竹影,江文仍旧能依稀看得到几个年轻的小弟子兴奋着奔着匆忙的脚步向某一个方向跑去。
“南宫郡主?”江文的心中不禁想到了那个南宫忆雪,“会是她?”嘴角微微一笑,江文回头看到小黑趴在竹床上眯缝着眼睛,关上房门,身影几个闪烁,跟了上去。
江文所用这步法来自于暮光秋华诀的演变,当初江水流在传授他这套法诀时,曾着重讲解了这一部分,不为别的,在九州大路上生存,首先要学会一套步法,这是生存的前提,同时也考验一个人在修行这条道路上的天赋。
江文自认虽然不是天纵之才,但至少也不能算是平庸吧,可是结果却颇为让他伤心,因为一个多月过来,江文还只是将这套步法领悟到六层,这等境界的人可以说多如银河沙数。
而那暮光秋华诀,说起来也是博大精深,江文这一个多月以来,除了从中学习这套“秋光逐叶”的步法之外,还有一套剑诀,也颇为获益不浅。
剑诀名为“落叶流水”,这套剑诀主要靠使用者体内的真气来催动,招式简单但却看似颇为优雅,联想到这名字,江文倒是觉得这暮光秋华诀应该是出自某个女子手中,而不应该是江水流这等豪放不羁的人。
一叶遮天,这是落叶流水这套剑诀里最后的一招,据江水流说,这一招练到炉火纯青时,能一剑挥断苍天,而在这终极一剑之后,还有一个隐藏的招式,可惜,连江水流都知之不详,由此可见,这套剑诀也绝非出于其原创。
“郡主,数月不见,风华更加动人了……”说话之人一身黑袍,一脸笑意,正是那赵敬,他正盯着眼前的一位黑衣白冠的俊俏男子上下打量,但是似乎,这里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是一个女子。
这里是少阳宗的一处广场,极为辽阔,在中间处,则是一座高大的雕像,足有三丈之高,雕像通体洁白,应是用的一种极为罕见的白玉雪石雕塑而成。
从雕像的形貌来看,这大概是一位中年男子,负手抬头,放目远眺,传神之极,虽然没有生机,但却有一种无形的威严,让所有见到它的人都禁不住慨然长叹,因为他就是上官天云。
对于赵敬,少女只是淡淡的笑了几下,接着他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那尊雕像,眸光里面泛出一丝异样的光彩,这样的男子如若生在这个时代,会发生什么。
“郡主好!”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青衣长衫,但却丝毫遮不住这人看魁梧的身躯,“朝廷里又发生了什么要事吗?掌门师伯好像此刻去了后山,恐怕郡主还要等一会……”
“太史师兄……”少女转首对着来人微微一笑,这人正是太史慈,“不打紧,上官丞相日理万机,小女子在此多侯一会也无妨的……”
此时此刻,这片广场上已经聚集了数百人,有的对这女子评头论足,有的则是在相互调侃聊笑,一时间,这修仙练道的场所倒有些像市井街巷一般,充满了生活气息。
当然,江文也在这人群之中,当他看到那女子脸上的那一刻黑痣时,便确定了这人的身份,正是在芙蓉楼遇到的一颗痣,南宫忆雪。
“太史兄……”江文脸上挂起一丝笑意,缓步走到了广场中央,转身又对着南宫忆雪道,“咦!哦,这位姑娘不就是……一颗……哦,南宫郡主……。”江文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忽然看到南宫忆雪眸光里闪出的一丝异样的神色,便忽然改了口气。
“嘿!面具男!怎么哪里都有你?”不知为何,那赵敬一旦看到江文,便显出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对此,江文也只能报纸一笑,刚想说点什么,便听不远处传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咦!这不是我们的南宫美人吗……郡主仙躯玉趾的,总是往来于这荒山野地的,免不了会玷污到的呢……”
这声音犹如漫天的秋光之中忽然闪现出了一丝青翠的颜色一样,飘洒在空气里,让所有人都禁不住翘首望去。
人群里缓缓的裂开一道缝隙,越来越大,接着便见迎着清风,缓缓走出两个女子,一蓝一红,蓝得透明,正是那蓝玉儿,红得刺眼,正是那水灵儿。
江文虽然跟这水灵儿虽不能说是熟识,但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而且在“红与黑”的环境中,曾经共处一地,又从秦世林那里千方打听,可还是看不透这女子,上官清风的未婚之妻,先入门后试炼,这些恐怕都非是一般常人能够做到的。
“灵儿妹妹……好久不见了……”南宫忆雪的声音一如脸上的表情,春风过处,淡如止水,“妹妹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再过几个月,我想灵儿妹妹一定是九洲里最美丽的新娘呢……”
水灵儿望了一眼旁边的江文,接着脸上便像是鲜花绽放,笑着对着南宫忆雪道,“姐姐,最近,妹妹听说栖霞峰上刚刚孕育出了一朵雪莲花,听玉儿姐姐说,那雪莲花能抵十年青春,不知道雪姐姐能不能帮帮妹子,让我这新娘变得像姐姐一样漂亮呢。”
水灵儿的眼睛本就不小,此刻又满眼的水光,直看得边上众人不禁有些心颤神迷,秋风吹来,掀起一阵阵幽香,将这一片空气酝酿得犹如掉入了花海。
不过,仍旧有很多人听出了她这言语间,夹带着的一丝丝的异样的味道,因为他们中恐怕也有人很了解眼前的南宫忆雪,凡人之邀请,她从不拒绝,除非,这人死在他的玉箫之下。
南宫忆雪微微笑了笑,脸上的申请似乎丝毫没有因为眼前的这双大眼睛而发生波动,“灵儿妹妹若是想要,姐姐这就帮你去取,不过,姐姐也有一个请求。……”
“雪姐姐不用担心,我们可以来一个小小的比试,谁先拿到那雪莲花,谁就是姐姐,好不好呢?”水灵儿似乎看出了南宫忆雪想说什么,于是一口打断。
“好!”南宫忆雪盈盈一笑,从腰间轻轻拨弄一下,手上便多了一根玉箫,通体碧绿,犹如春水一汪,被凝固在了上面。
她这一个动作,不经意间触动了腰间的一个灰黑色的小口袋,口袋动弹了一下,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接着便见一个古灵精怪的白色小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是你?”江文看到这个白色的小脑袋,终于明白为何第一次见到这南宫忆雪时便有几分奇怪的熟悉,现在知道,她极有可能就是在鬼山遇到的那位蒙面女子。
“媚儿乖,不要害怕哦。”南宫忆雪淡淡的看了一眼有些错愕的江文,微微一笑,黑色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阵清风,片刻间飘向栖霞峰,水灵儿的身影也紧随而去。
后山的栖霞峰距此并不算远,二人又皆是御物飞行,片刻间,众人已看到那一黑一红的身影已到了山峰跟前。
“没想到她两个修行都到了泣神的巅峰,看来我太史慈确实要更加努力了。”太史慈望着远处半空中的两团光影,似乎对自己的修行感到颇为不满意。
“泣神巅峰?”江文望着远处,默默念叨了一句,想起昨晚,孙夫子说自己修行刚刚到惊鬼,也难免有些失落,不过这种神情也是一闪而逝,因为远方的情形无法不让他全神贯注的看下去。
水灵儿脚踏的是一条红色的丝带,虽然只有一丈多长,但此刻卷舒在她脚下,竟像一片片云霞一样不住的流动翻滚,而那随之不住上下摇曳的身子,真的是犹如摆动着春风里的花枝一样,不禁让广场上的很多人意乱情迷。
而南宫忆雪脚下踏着的正是由那根玉箫幻化而成的一团碧绿色的光影,翡翠如春溪泉水,南宫忆雪虽然是男装加身,但却有一种别样的风采,浴水仙花,清纯无比。
江文心里异常明白,修行之人只有在突破惊鬼进入泣神之后,才有可能借助一些器物飞行起来,但是要做的像水灵儿和南宫忆雪这样游刃有余,飘逸潇洒,修为恐怕至少也在泣神巅峰。
在两人飞到栖霞峰跟前的一个刹那,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向着对方冲了过去,于是乎,万千红霞与一弯清水刹那间撞在了一起。
顷刻之间,天空中像是 被人泼洒下了大量的颜料,虽然这色彩只有两种,但却仍旧让所有人都目眩神迷。
而两人的躯体再碰撞之后,似乎并没有发生大的变化,继续朝着栖霞山的顶出飞去,由始至终,两人的高度只差仅在毫厘之间。
在栖霞山峰的半腰处 ,开始有了积雪,越是向上,积雪越厚,山峰的色泽愈发的洁白,转眼之间,两人已接近山峰的顶端。
就在这时,两人却忽然停了下来,粉面含笑,如风中桃花,对望了片刻之后,水灵儿目光流转,落到广场上。
众人这才发现,广场上不知何时多了两条身影,一样的白色,但这身影上的面容表情却大相径庭,一个面如冠玉,加上那身材,犹如临风玉树,而另一个则显得有些放浪形骸,不修边幅。
“清风师弟……”太史慈首先注意到了上官清风,此刻,他正矗立在广场的一个角落,抬头注目着栖霞山峰上的两条身影,光影婆娑,将他的身形也映照的一片朦胧。
“彬玉师弟……你不是闭关去了吗?”赵敬呼喝着一帮师兄弟兴冲冲的跑向一个方向。
那里,上官彬玉也在观望着栖霞峰上的情况,见到赵敬等人过来,他转过目光,落到了对面的那个同样是白色长衫的人身上。
江文虽然知道上官清风是掌门的儿子,但终究不明白他跟上官彬玉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会如此的冷淡,甚至于是水火不容,每一次的碰撞,似乎都要掀起一股波澜。
“不知道那一颗痣跟清风师弟是什么关系呢?”江文不由得想到在芙蓉楼时的情形,上官清风分明是对南宫忆雪异常的熟悉的,不然,“一颗痣”这样的错号又怎么敢喊得出来。
就在这一电光石火之间,栖霞峰上的情况又开始了变化。
水灵儿收回目光,向着对面的南宫忆雪微微一笑,忽然脚下的那一团红霞像是燃起了火焰,冲天而起,在空中游荡翻卷了一阵之后,猛的向着栖霞峰的顶部飘落而去。
可那栖霞峰虽然看似近在咫尺,但要想跨越这点距离,却并非易事,而在对面,南宫忆雪也丝毫没有犹豫,脚下的那一弯碧水刹那间像是变成了绝提江水,一冲几丈,承载着她飘飞而上。
这片刻间的变化使得下面的众人一阵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接着又听“轰隆”一声闷响炸裂在栖霞峰的顶端。
两团光影撞在了一起,带起的光彩,将那一片天空渲染得犹如只有两种色彩的烟花海洋,没有人不对此刻的情形感到瞠目结舌。
这只是两个拥有泣神力量的女子在一次简单的碰撞中所爆发出来的力量,那如果要是通天,彻地,又或者是化仙,归墟呢,又会发生怎样的光景?江文此刻只觉得修行之路太过深远,甚至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当所有人还都沉浸在震惊之中时,忽然,栖霞峰的顶端无缘无故的卷起了一股狂风,狂风之猛烈,以至于在下面的人都能看得到那风流转时所形成的形状。
“麒麟之首?”终于有人喊了出来,那风的形状虽然有些模糊,但若仔细观察,真的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麒麟脑袋在狂风里张着巨嘴,仰天咆哮。
应该说,在广场中的每个人都见识过麒麟的形貌,因为既是少阳宗的弟子,首先必须经过红与黑的试炼,而在试炼里,就一定会遇到那头浑身浴火的麒麟猛兽,虽然,那只是一个幻像,但恐怕从此,少阳宗的每一个弟子都无法忘却麒麟的形貌,和那一股无以言行的威压。
狂风只卷动了片刻,然后,流光消散,栖霞峰的顶部却出现了三条身影,一红一黑,而另外一个则是白。
那人立于山之巅,秋风刮过,卷起他身上的长袍,摇动他颌下的长髯,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此时此形,倒是与广场中间的那尊雕像有几分的神似,因为这突然出现的人就是少阳宗掌门上官仪。
“灵儿,你先忙去吧。”上官仪声若洪钟,甚至于在广场中的江文都能感受到其中的铿锵之意。
灵儿撅起小嘴,刚想说什么,回头望了一下位于广场角落里的上官清风,却再没说什么,身影一个飘闪,如云霞乘风,飘落而下。
“灵儿妹子现在真的已经长大了……”南宫忆雪心中明白,经历过一些特别的事,往往能让人更快的成长起来,她自己也是这样。
“郡主此次如此装扮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上官仪的白色身影,矗立在这满是积雪的栖霞山峰的顶住,有种让人说不出高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