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鸣决定按计行事,再一次离开院子,像风一样消失在竹林里。
三十里寨仍然很平静,村民们都在忙忙碌碌地做着夏收夏种的工作。收麦子,收蓖麻,种玉米,种甜瓜,连寨主仙姬都在自家的菜园里忙碌着。孩子们也没有时间玩耍了,都在给父母做着帮手,或是去放羊,去照看鱼塘。
唯有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着,整天郁郁寡欢。她就是日不能坐、夜不能寐的马柳儿。
自从齐鸣走后,她的脑海里一直闪现着刀光剑影,一直闪现着齐鸣拔刀杀敌的动作,还一直闪现着齐鸣倒在血泊中的情形。每想到这些,她都想冲出去,跑到他的身边,看看他,看看他是否还活着。
可是寨主仙姬看她看得很紧,要求九个家丁分三班看护她,不允许她离开家门半步。
马柳儿只有站在窗前,痴痴地望向绿鬼森林的方向。每次都是这样,望一会儿,她的视线就模糊了,然后用手背擦一擦,再望一望,可是等一会儿视线又模糊了。
天明了,她望着太阳的单调。夜黑了,她望着月亮的孤独。
在齐鸣走之前,在和齐鸣在一起的短暂的光阴里,齐鸣并没有给她做出任何保证,可是她觉得他已经做了保证,她渴望着他回来,她盼望着他回来,她翘首以盼着他回来,然后做她的丈夫,做三十里寨的寨主,做一万多乡亲的顶梁柱。她觉得只有他胜任这个职务,只有他可以保护整个寨子。
可是他都走了很多天了,到现在还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她想去问问王梅雨,可是家丁们说什么也不让她出去。
夜晚再一次来临。马柳儿坐在浴桶里沐浴。她抚摸着自己的身子,又想起那个夕阳如血的傍晚,想起她和齐鸣相亲相爱的那个短暂的奇妙的过程。
她哭了。
突然,她扑通一声锤了一下水面,一站而起。不行!再也不等了,这就去找他!
她三下两下擦擦身子,系上肚兜,穿上红裙,就赤着脚丫子跑下楼,在三个家丁的注视下去了药房。找到一把巴豆粉来,转身返回。回到房间,立即冲了一壶茶。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她气喘吁吁起来。
“来来来,三位大哥,先喝杯香茶吧。”马柳儿让自己冷静下来,端着三杯茶下楼给三位家丁敬茶。
三位家丁看小姐突然有了笑色,受宠若惊,赶忙接过。一个个都一饮而尽,还啧啧称赞,“香!香!真香!”
马柳儿偷笑,上楼,立即找出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和一双黑色轻靴,又三下两下换上,顿时一个侠女的形象脱颖而出。看到三个家丁都往茅房跑,她从窗口上一跃而出,飞出院子,飞出寨子,向绿鬼森林飞去。
齐鸣正在森林里巡逻,不远处的一条细红蛇突然对他发出一声嘶叫。意识到有人来了,他一个转身藏到一棵大树后。
树梢上突然飞过了来一道身影,身子很丰实,飞行的动作有些前倾,屁股高高翘着,但是动作十分敏捷。齐鸣一眼看出是马柳儿,心中大怒,热他娘的,你来干什么?这边马上就要大开杀戒了!你来不是送死吗?
一下冲出大树后的阴影,伸出食指,挥向她,“你来干什么?”
马柳儿知道森林中的梨园,正往那里赶,忽然听到齐鸣的声音,大喜,一个转身,轻轻落下。像是第一次面见夫君那样,她笑了笑,低下头;这时,她的脑子闪电般的再次想起个夕阳如血的傍晚,想起齐鸣从背后搂住她的情形,想起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情。
齐鸣冲到她跟前,几乎要趴到她的脸上,又喊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马柳儿愣了愣,“我……我……我来看看你啊。”
“你看我干什么?走啊!”齐鸣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磨了半圈,往前猛地一推。
马柳儿听他的声音很急切,又有些惊恐,转过身子轻声解释道:“鸣哥,人家担心你啊……”
“担心我干什么?走啊!”齐鸣瞪着眼睛,龇牙咧嘴,推着她的肩膀往前走,一点也不客气。
马柳儿绷绷嘴角,流下眼泪,哽咽起来,“人家都为了你快担心死了,还没说句话呢,你就赶人家走……”
齐鸣急得两眼冒火,看她不走,一脚踢到她的屁股上,“你走不走?不走,老子这就揍你!”
马柳儿生气了,一转身,蹦跳了几下,猛地站到他面前,“你打呀!你打呀!你打呀!”她咬着嘴唇,眼泪汪汪地瞪着她。
齐鸣盯着她的眼睛,掐起腰,气得喘气起来。
马柳儿突然大哭一声,扑到他的怀里,“鸣哥,我知道你很危险,我就在这里陪你,哪怕……”她说不下去了,哽咽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非常伤心。
齐鸣再一次用力推开她,将她推坐到地上,把手挥向三十里寨的方向,“走……啊!”他握着拳头冲他咆哮,脖子上的大筋在月光下像藤条一般。
马柳儿又一站而起,用袖口擦去眼泪,跑到他身前,扑到他怀里。这一次,她紧紧地搂着他。
齐鸣气得要哭,咬了咬牙,想再一次推开她,可是愣了一会儿,还是搂住了她的肩膀。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推开她,望着她的眼睛,又伸出食指指向她的眼睛,叮嘱道:“柳儿,听鸣哥的话,这一次,只要能回去,鸣哥就一定娶你为妻。但是,你现在必须答应我,老老实实地回去。”
马柳儿痴痴地望着他,两行泪水一拥而下。
齐鸣晃了晃她的肩膀,“回去吧……鸣哥是一个哨卫,哨卫只能是一个人。”
说罢,他伸出两手擦去她的满脸泪水,又亲了亲她的被汗水侵湿的额头。
马柳儿绷着嘴角哭,就像孩子那样恐惧地哭,“鸣哥,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回去。”
齐鸣忍住泪水,点点头。
马柳儿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又用中指摸了摸他的嘴唇,笑了笑,转过身去。她又是笑,又是哭,像个害羞的小鹿,走向回家的路。
可是走了十几步,她就突然停下了。
在前方突然出现一个握着宝刀的高大身影。他的刀刃是血红色的,月光下,像是正在流淌着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