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芝兰将视线落到窗外的一张蛛网上，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最后说道：“我给你时间办理你的事情……若是你没死，我就再用我的刀杀死你吧。”
“行。”齐鸣明白三言两语浇不灭一个人心目中的仇恨和怒火，缓缓地点点头，充满感激地笑了笑，声音显得十分低沉，“你能这样让步，我就很感激了。”
阳光变得更加暗淡，像冬日的阳光一样，苍白中有些凄凉。
他从枕头下掏出几袋小药囊来，轻轻扔到卢芝兰的身边，“芝兰妹妹，用这个每天洗三次就可以了……要是感觉到头晕的话，就喝点鹿血。”
齐鸣记得很清楚，在爷爷去做哨卫之前，他对他说，将来可以记得爷爷，但是不要记得仇恨。自从爷爷死后，他一天也没忘记仇恨，现在总算是多少明白了一些他的话。
仇恨可以衍生更多的仇恨，可是有些人挡你的道，甚至要杀你，你必须一直要杀下去啊！
在你忘记仇恨的时候，别人早已经对你充满仇恨了！
该杀的还得要杀！
他开始一边养伤，一边练刀……
三个月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在黑云山周围虽说没有什么季节的分别，但是人们仍然把眼前的日子当成是秋季的光阴。他们要迎来一年之中的第二大节日——拨云节。
这天的夜晚，月亮最大最圆，人们希望将月亮旁边的云彩都拨去，看到一个光明、圆大的月亮。这天实际上也是现在的中秋节。
除春节之外，这就是第二大节日。别说是东龙帝国，就是整个修云大陆，都要热热闹闹地欢度这个节日。人们吃月饼，尝月糕，喝月酒，看月戏，无不开心快乐。到了晚上还有点燃篝火，大家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更是将节日的气氛推向高。潮。
黑云山上每到这个节日都会放假一天，让弟子们回家过节，不愿意回家的就留在山上和其他弟子过节。
齐鸣当然是没家可回，就留在山上。去年是黑娇云陪着他过的，今年也是黑娇云陪着他，不过身边又多了一群人，有男弟子，也有女弟子，有黑飞，当然也有卢芝兰。
大家到森林里欢度拨云节，一起吃烤兔，一起喝月酒，甚至是一起到小湖里洗澡。到处都是欢闹的身影，到处都是欢快的笑声。
在齐鸣和黑娇云独处的时候，他们也不忘记在一片寂静的沙滩上云雨一番。黑娇云上了瘾，哪一天不做，到后面一天都要加倍补回来。她的身子像是着了火，没有齐鸣的水，好像都能烧死。
有时候，她还会对其他男弟子搂肩搭背的，齐鸣都是视而不见，只要不是做得很过分，他还是能够容忍的。
夜晚更深了。圆圆的月亮在正当空完全绽放。
这个时候，他们疯了那么久，都想休息一会儿。弟子们大都是男女一对，也有一个女弟子让两个男弟子陪着的，在草地上，在小溪边，在石头上窃窃私语。
只有一个女孩子拒绝了所有男弟子的邀请，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小湖边发呆。她是卢芝兰，细细的眉毛皱着，一只手托着下巴像是在思念亲人，又像是思考什么困惑人的问题。
在月光的照射下，她头上的白菊花更加洁白，更加精致，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忽然，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向她，来到她的身边。
“芝兰妹妹，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太孤单了？”
卢芝兰摇摇头，“当想一个人的时候，我不会觉得孤单，只是觉得难过……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想的人是谁吧？”
齐鸣坐下来，身子一歪依靠在身边的一棵柳树上。他什么也没说，拾起一个扁圆的石头，用力甩向湖面。
圆石头在湖面上打起水漂，一连打出十几个，一个比一个小，月光下泛起银白色的水环，又荡起层层涟漪。最后晃了晃，消失在湖面上。
“芝兰妹妹，你看圆石头刚开始的时候力量很大，打出的水环最大，可是到了最后什么也没有了……我想，仇恨可能也是如此吧。”
当他的话音一落，那颗消失在水面上的圆石头竟然又出现了，一跃而出，在水面上接连不断地打起水漂，最后顺着湖水的边缘旋转，一直没有停下。
“它的主人不让它停下，它敢停下吗？”卢芝兰仍是托着下巴，望着水面上的一个个水环。
齐鸣拿起身边的酒壶，咕咚一声喝了一口，然后低下头。
“我父母被杀害的那一年，我才两岁，哥哥一只手抱着我，一只手拉着姐姐，开始了讨饭的生涯。尽避那段时间只有半年的时间，但是我觉得很长很长。不是因为苦，而是因为我一直在哥哥的怀里，我希望那段日子变得更长。接着，我们开始跟着同一个师傅练功，晚上我就睡在哥哥的身边。两年后，他就不让我靠近他了，他说我长大了，应该学会自立，又过几年，我们连面也很少见了。又过几年，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他去了武升那里，做了武升的弟子，一直负责保护李舒芽的安危……再后来，你杀死了他。”
齐鸣突然感到很疲惫，耷拉着头，闭上了双眼，“我们当时好像都没有选择。”
“你当然有选择，你可以离开李舒芽！”卢芝兰突然抬起头瞪向齐鸣，眼里泛着泪光，“你可以不做那个哨卫！”
随着她的一声斥责，湖面上的那颗正在跳跃的圆石头突然高高跃起，将水面砸出一个水坑来。接着，继续前进。
“我刚才说了，我没有选择。”齐鸣轻轻拽去脚上的黑靴，将里面的沙子倒出来，“我家乡的人让我去，我死去的爷爷也让我去。”
卢芝兰把一根长长的手指指向齐鸣的鼻梁，“武升是一个杀人魔王！你是魔王的帮凶！版诉你，我只给你留下两天的时间，让你做你的事情！”
她极为愤怒，像是再也不想看到齐鸣，仇视了他一眼，一站而起，走向远处的篝火。
齐鸣望了望她头上的白菊花，摇摇头，用力蹬上靴子，热他娘的，怎么劝都劝不通，谁是杀人魔王，老子自己有眼睛。
看到湖面上的圆石头还在飞驰，一个接一个地打着水漂，他拾起一颗石子，扔过去。
啪！
两颗石头相撞，都咕咚一声掉在湖水中。
两天就两天吧，老子也早就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