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知画拼命的摇头,手指握成拳捶打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眼泪汹涌而下,“是妈妈没用,妈妈生下你却养不起你,妈妈不该把你丢弃,妈妈对不起你,这辈子都对不起你,你要是怪就怪妈妈吧!不要怨阿烟,我看到她就想起你来,想着她和你一样缺少父母疼爱,我就忍不住把她当女儿一样心疼。”
“妈!”路北烟早已跪在地板上,扒在梁知画的膝上,急急地抓住她的手,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妈,不怪你,没有人怪你,君碧也没有怨过你。她小的时候跟我说她有个全世界最伟大的妈妈,她妈妈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把她弟弟辛辛苦苦拉扯大,她说她最敬佩的人就是她妈妈,她每次跟我提起的时候都特别骄傲。”路北烟笑了笑,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下来,“那个时候我还羡慕呢,我也想有个这样的妈妈,我也想有个不管走到哪里都挂念着我的妈妈,可我没有,君碧就说以后她的妈妈就是我的妈妈,她说她的妈妈会像爱她一样爱我。”
“阿烟…”梁知画伸手把路北烟的头抱到怀里,低声哭起来。
易君碧挺直的脊背已慢慢地陷下去。
林北城面沉如水地站在不远处用右手按着仍在流血的手指,悠长而复杂的目光却一直盯着紧咬着唇拼命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易君碧。
易君墨把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搂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梁知画瘦得骨骼显现,他抱着的时候总觉得那骨头像钉子一样钉在他的心上,他的心揪疼得厉害。
他何时见过梁知画这般伤心欲绝过,从小到大,他依赖尊敬的母亲把爱给了他,把世界给了他,所有的悲和哀,痛和苦全都一个人扛,即使在母子二人最艰苦的年月里,他也没有见过母亲哭过,她无论何时都带着清雅淡然的笑容,为他撑起一片明媚的天空,教会他坚强,教会他成长,教会他感恩,教会他一切的一切。
而如今却被大言不惭的易君碧惹得如此伤心,易君墨满腹的心酸与悲痛,易君碧根本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他和母亲相依为命的那些年里,母亲日日夜夜地念叨易君碧,时常不厌其烦的教导他,“你以后长大了回去找到了你姐姐,要好好照顾她,要比爱妈妈还要爱她。”
易君墨的理智彻底被满腔的怒意摧毁,他腾地一下子站起身,大步走到易君碧面前,扬手正要一巴掌甩过去,早知他意图的路北烟却突然横过轮椅拽住他的衣角,满面泪水的恳求他,“君墨,你冷静点,她是你姐姐,有话好好说。”
“放手。”她拽得太紧了,把他一边的衬衣领子拉到了肩膀,他甩了甩,没甩掉,俊逸温柔的脸一点点阴沉下去。
路北烟依然不放手,梁知画也低低的叫他。
易君墨站着不动,易君碧看到他漂亮却阴冷到极致的眼睛里燃起了的火焰,吓得往梁知画身边躲去,她从来没有见过易君墨发火,易君墨一直都是温柔可亲的,此番这般沉寂森冷的模样把易君碧所有的怨愤全压了下去。
林北城此刻方才觉得一直滴血的伤口隐隐作痛,他闭了闭眼,站直了身子。
易君墨注意到易君碧的手自然地搭在梁知画肩上,颤抖着要抓住什么似的,他握紧的拳头松开,却是一脸悲愤阴气沉沉地说,“若是我能预测到此刻你说出这样的话来,早在上一秒我就把你掐死了。”
“易君碧。”他第一次叫易君碧的名字,冰冷而平静,“像你这种受人瞩目的国际顶尖设计师,我们这些普通人家高攀不起,自然也不配做你的家人。”
“君墨!”路北烟惊得跳起来,易君墨毫不理会她,抽回手面无表情地指着易君碧身后的门,“滚,立马从我视线里消失,这里没有人欢迎你。”
易君碧脸色惨白,梁知画哭着训起了易君墨,易君墨仍旧高傲地仰着脸面无表情地让易君碧滚出家门,易君碧气得双肩颤抖,倔强地挺直脊背站在那里,听着梁知画歇斯底里的哭声,她想,留下来恐怕会生出更多事端,犹豫了会终是咬紧牙转身就走。
路北烟骂了易君墨一句你混蛋,跑上去正要拉易君碧回来,林北城却比她更快一步地闪过来拽住易君碧的手腕。
他的力道太大了,易君碧几乎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她回头瞪着林北城刚想开口问他是不是想把我的手捏断,林北城却用力把她拉回去,她吓得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伸出手臂想抱住林北城,她穿着很高的鞋子,被林北城这样大力的一拉,由于惯性,若她不顺势环住他,她的身子会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但她只要抱住他,顶多是下巴磕上他坚硬如石的胸膛。
林北城却毫不留情地挥开易君碧的手臂,搂住她的背,大手往下紧紧地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也在同一时刻按住她的肩,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没有跌到他怀里,也没有摔倒在地,他们面对面站着,这样不近不远的距离却似乎隔千山隔万水,不亲密不暧昧,不是情侣之间…该有的距离。
可即便是这样,易君碧仍然能闻到林北城身上烟草的香味混合着常年呆在医院里所固有的冷冽而宁静的气息,是瞬间让人头脑清醒的冷冽,是莫名让人心安的宁静气息。
易君碧挣脱了下。
林北城移开了扣住她腰的手,出其不意地反抓住她的手往前拉了拉,按在梁知画冰冷的轮椅架上,在易君碧抽手之前林北城把自己的手紧紧地覆盖在了易君碧的手背上,她动弹不得,只能睁大因为疼痛和悲愤而盈满水雾的眼睛看着他。
林北城也看着易君碧,低声说,“你把伯母从巴黎接回来,三年来给她最好的最向往的生活,不就是想在自己有生之年尽为人子女最大的孝道吗?今天又钻这些牛角尖找自己和旁人心里难受,是今天你自己甩自己的第一个耳光。”
易君碧怔住,死咬了唇不说话。
林北城说的对,她从来没有怪过梁知画,她知道梁知画那些年带着易君墨过得是怎样的日子,有时候易君墨打电话给她,总是用稚嫩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姐,妈妈又一个人躲在屋里念着你的名字不停的哭,我不敢去劝她,她不想让我知道她哭了。”
“姐,巴黎的冬天好冷,妈妈的手脚都冻伤了,可她买不起药,她藏着不让我看到。”
“姐,你在中国过得好不好?妈妈说你一定要过得比我们好,可你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从来不想让你知道她过得其实一点都不好。”
她知道梁知画对自己有多愧疚,所以她才在自己有钱后就把梁知画接回自己身边照顾,她想用自己的爱告诉梁知画自己一点并且从来都没有怨过她丢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