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时节,在西域车托已经能见到绿意融融了,而在大胤内地,春意已经枝头闹,水暖已经有鸭戏了。
就在穆翱为牧野云鹤操办完那件棘手的婚姻大功告成之际,在遥远的大胤帝都正阳城内也在演绎着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曾经恢弘气派的定鼎公爵府如今门庭冷落,往日门前的繁华地带,自从穆府出事之后,这条街道上行走的人渐渐稀少了很多,似乎帝都的百姓都不愿意沾染穆府的晦气上身了。
往日几十个家丁丫鬟的穆府,已经被老公爵穆戎遣送走了很多,只留下了五个人,来照顾自己和老夫人的起居。后院原本浩大的定鼎亲军的营房已经完全空下来了,整个偌大的公爵府显得空荡荡的。
老公爵穆戎看上去要比出事前苍老了许多,原本还有些黑发的他,此时已经完全看不见一丝黑发了,虽然是武将出身,尚谈不上老态龙钟,但相对于他这六十几岁年纪,应有的矍铄而言,身体毕竟是大大的远不如前了。
老穆戎公爵在后院的躺椅上,沐浴着这初春的阳光,身边的凳子上坐着那位穆府的看门老人,这个看门老人是留在穆府中的仅有的五个人之一。
老人姓谢,名大成,在穆府已经待了有三十多年了,曾经也是一个定鼎亲军的兵士,后来因为打仗负伤了,没法再去沙场,老家也没有亲人,便被穆戎留在了自己的府中。
谢大成如今也不需要再去看门了,平时根本没什么人来这里的,朝廷里的王公大臣对穆府都是唯恐避之不及,谁还会自讨晦气,再来这里呢?每个月里,隆硕帝会派人送些吃喝用度的东西过来,算是恩惠吧,还有就是老亲家,曾经的尚武堂大总管夏重山将军会来看望穆戎老公爵,一起聊聊天,也就他能敢过来穆府,而不怕隆硕帝和英亲王胤天伦了。其实现在也谈不上是老公爵了,因为隆硕帝已经将穆戎的世袭公爵爵位削掉了,现在只是一个侯爵了,而且还不能世袭。
老公爵平时也就喜欢在这里晒晒太阳,和谢大成一起聊天,回忆着往日的峥嵘岁月,金戈铁马的人生,不过聊着聊着,穆戎便又想起了眼前的悲哀处境,想着不知所踪的两个孙儿和儿媳妇,还有下落不明的儿子穆罡,好端端的一个家族就这样被自己的无谓的坚持,给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有的时候,穆戎真想狠狠的扇自己无数个耳光,为什么当初就硬要跟隆硕帝和胤天伦死命的抗争到底呢?到头来,还是玩不过皇家,玩不过心狠手辣的胤家哥俩啊!
不过,老亲家夏重山却告诉穆戎,没有什么可后悔的,穆府向来都不跟当权的胤天伦有过什么交情,加之手握重军,惹得胤天伦跟隆硕帝都如鲠在喉,就算是乖乖的听他们的安排,手中没了私家亲军,也一样难以再现曾经的辉煌的,甚至还是有可能被胤天伦算计。政治斗争就是这样,有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无非是个借口罢了。
“大成,你说我那两个孙子还会再回来吗?”穆戎这样的问题已经问了谢大成不下于一百遍了,几乎每一次聊天之中,穆戎都会问这样的话。
而每次,谢大成都会这样回道:“老爵爷,放心吧,两位公子福大命大,肯定会回来看来爵爷的。”
穆戎很是欣慰的点点头,然后骂道:“我那罡儿子不孝顺啊,齐云关的人马丢的一干二净,自己跑了,到现在人踪全无,不孝啊!”
而骂穆罡的话是从穆罡从齐云关传来弃关而跑之后,穆戎便隔三差五的就提起来,骂那么一次。其实,穆戎哪里知道,他所听说的弃关而逃只是朝廷中的人故意传给他罢了,真正的现实却是穆罡如果不被烈火山的灿白羽带着师兄弟们去救出来,留在齐云关的下场可能比老穆戎和老夫人还要悲惨,可能等待他的只有一个死字!
谢大成自然也只是安慰老穆戎道:“罡子不是轻易就这样认输的人,老爵爷是了解罡子的。”
罡子所指的自然是穆罡,老爵爷穆戎唯一的儿子,大胤帝国曾经的一代年轻璀璨的将星,在东海抗击扶瀛击杀扶瀛战神九牧道夫,在北疆抗击北胡十八部族连番侵袭的穆罡穆大镇督!
可惜,如今的穆罡已经消失在帝国最高的边疆舞台上,很久很久了,很多人知道他被被江湖中人救走了,然而,谁都是讳莫如深,不敢谈论这个话题。
老爵爷穆戎喃喃自语道:“罡子,罡子也是好久未曾回府看我和他母亲了。”
谢大成是穆府的老人,穆罡还要小他十几岁,所以他习惯了在老爵爷面前称呼穆罡为罡子,这是一种善意亲近的称呼,穆戎倒也喜欢大成这样的亲军老兄弟像自家人一样,称呼穆罡,穆翱,穆翔都直呼其名,不像别的豪门世家,总是大公子二少爷的叫来叫去的,听着就生分,人为的制造了隔阂。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很是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传到了穆戎和谢大成的耳朵中。
“我是罡子,父亲,我来了。”
穆戎是一个激灵,从躺椅上直起了身子,向四周望了望,什么也么有看见,俯下身子问谢大成。“大成,是不是有人说话啊?是罡子的声音啊!”
“老爵爷,我也听见了,真的是罡子的声音啊!”
“罡子,你在哪呢?”穆戎没有大声说,他知道,在这个府邸四周还有胤天伦安排好多的人在监听监视着。
这个时候,在穆戎的身后,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从有半人高的花丛后面站了起来。谢大成猛的站了起来,向这个黑衣男子望去。却并不是穆罡的样子,但是声音却是穆罡的无疑,只有穆罡的声音是那样的低沉带有特有的那种磁性!
“罡子?”谢大成向那黑衣人缓缓的走去,说实话,谢大成此时心里还有些忐忑,毕竟眼前的和一人显得有些邋遢,那身黑衣也显得很是破旧,上面不光开着缝隙,还有不少泥土。胡子与头发都有些凌乱,显得很是颓废,这样的男子能使穆罡吗?
“大成叔,你听不出来我的声音?”
这个人的确就是穆罡,此时的他只是易容罢了,到了帝都,不易容进来的话,纯粹是自行死路。而穆罡的易容自然是在烈火山上,由灿白羽找到五行盟中最擅长易容术的碧水宫温新月宫主帮穆罡设计出的这套面具,绝对是天衣无缝,任何人都看不出一丝破绽的。
“罡子,真的是你?”谢大成一听这句大成叔,立刻就判断出来了,这眼前的黑衣男子确实是穆罡无疑了!只有穆罡才能说出如此原汁原味的捎带些翘音的大成叔的三个字!
穆罡走到了穆戎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续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来,眼含热泪,哽咽道:“父亲,孩儿穆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