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爵爷,魏大人没从前门进府,而是在西面偏门等候着了。”关阳见老爵爷按照日常的习惯,以为这帝都府尹从正前门来的,没料到却是在西面偏门等候。
穆戎的定鼎公爵府占地极广,共有前后左右四个大院共同组成。每个院子都相邻一座街巷,开有一座门。前院正门面向正南,前院也是老公爵和老公爵夫人的起居之处。后院则驻守的定鼎亲军,穆罡夏嫣然在右面院子中。左面的院子是由家丁丫鬟们居住。一千二三百号人的大宅子,坐落在帝都里面,除却皇宫,几个亲王的宅院与之相比,恐怕都稍显逊色。
穆戎何穆翱祖孙俩都稍感意外,这次这魏全南怎么不走正门了呢?
于是调转方向,穆翱跟在穆戎后面,关阳走在最后,一同去左面院子,西门走去。
从皇宫内廷监辞别妹妹懿贵妃魏媛后,魏全南便直奔了定鼎公爵府而来。魏全南本来想走正门的,但路上细细考虑了一番,决定还是走穆府的西门为好。穆府西门所处的街巷最为偏僻,魏全南从这扇偏门进公爵府,显然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这个堂堂帝都行政长官又一次低三下四的去求人家放过自己的儿子了。
快临近西门的时候,关阳快步向前,拉开门栓,将门吱呀一声拉开。
穆翱见魏全南毕恭毕敬的一身平常装束站在门前,很是谦逊。穆翱想不明白,这个看上去不算是太像贪官污吏的家伙怎么就养出了这样一个无恶不作的操蛋儿子呢?
魏全南见老公爵亲自出门接待他,立刻拱手道:“下官魏全南见过定鼎公。”
穆戎一如往常的豪爽脾气,右手一拨胡子,甩向一边,甚是潇洒的抖了抖宽大的公爵服的宽大袖子,拍了拍魏全南的肩膀,朗声道:“魏大人啊,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才几天啊,你可是又来老朽府上一趟了。”
魏全南满面羞愧状,忙道:“老公爵取笑在下了,还不是又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嘛。”
“好了,进府再说吧!”
魏全南进门的时候,看了一眼穆翱,眼神之中甚是复杂,五味杂陈各种哀怨。人贤啊,谁不好惹,偏偏惹这个小霸王干嘛啊!
穆翱却看了看停在西门外墙边的魏全南乘坐的马车,一匹马的小厢马车,轻便的,马车车辕上,轮毂中间没有之前他儿子魏人贤乘坐的那辆马车上印刻的“正阳官车”字样。加上一身便服,又没走正门,这魏全南还真够低调的啊。这当爹的风格完全不像他那倒霉儿子嘛!
同时,穆翱还有一点想不明白,刚才祖父穆戎听到魏人贤找人绑架了自己,衣服怒气中烧的样子,怎么一见到这魏全南却仍是笑逐颜开呢?想不明白。跟在后面走吧。
魏全南没走正门,穆戎却不能不将他请到正堂客厅去做。毕竟这已经是在府内了,见到的都是府里之人,没有外面那么顾忌的多了。
方步入客厅,穆戎老公爵刚坐定,那魏全南立刻扑通一声跪于地上,对着穆戎老公爵三叩九拜,嘴里念念有词,“老爵爷啊,我那不争气没人性的狗崽子又干出那缺德伤天害理的事了,你老人家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可千万别要他的命啊,我们老魏家三代单传啊!我老爹老娘年事已高,就巴望着这不争气的孙子早点娶妻生子,让他们抱上个重孙子,这小子就是不听话,才来帝都不久,不知道天高地厚,惹了老爵爷的大孙子,还找人绑架您的大孙子,真是该千刀万剐啊!”
穆戎何穆翱有点目瞪口呆!这魏全南进了正堂客厅,一点都不要自己的形象脸面了,倒地便轨,一把鼻滴一把泪的,让穆戎本来准备好发飙的一团火气彻底的浇灭了个干净干净!穆戎本来就想先让这魏全南进府之后再好好的斥责一番,所以先笑脸相迎,没料到魏全南进了府中,到了正堂客厅,却先下手为强了!
穆翱看得痴痴的,心中也泛起了嘀咕,这官场比剧场还锻炼演员呐!这魏全南这出戏演得真是忒好了。恐怕还真是发自肺腑的。
穆戎只有起身将这个帝都府尹搀扶起来了。准备好的问责之词也难以开口了。
“魏大人,使不得使不得,你堂堂一个帝都府尹这样在我面前哭诉的,传将出去,你我名声可都不好听啊!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老朽以大欺小,怎么着你了呢。”
魏全南仍是低着头,道:“只要能让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保住条命,我做什么都不愿意。”
“你放心吧,你儿子没事的,受点皮肉伤罢了。”穆翱在一旁也看不下去了,插上了一句。
魏全南抬起头,打量了下穆翱,道:“穆翱公子,我代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也给你赔礼了!”说完,便是深深的一个鞠躬!
“魏大人,我可承受不起。还记得第一次,我同我那个同窗任虎一道把你儿子送到正阳府大堂的事了吧?”
“这个当然记得。我已经妥善处理这件事了。后来派人去那两个小贩家去给他们送些钱赔偿他们,但他们已经走了。我也教训了犬子一顿。”
“可是没什么效果啊!我看魏人贤依然故我的驾着帝都府上的官车在大街小巷中游荡,而魏大人您却轻车简从的不用官车而用便车,我年纪小,不知道这朝廷配备的官车是给帝都府尹的呢还是府尹的儿子的呢?”
魏全南被穆翱说得面红耳赤,久不言语。缓了一会才道:“是我管教不严,管教不严,今后绝对不会将官车再给这个兔崽子用了。”
魏全南哪里知道这穿越而来的穆翱对这种公车私用的事情很是反感呐!大胤为正阳府这样的府衙配备有五辆官车,府尹自然可以自由支配。当然,府尹可以随意将官车给予自己的家人私用,这真的不算什么。魏全南压根也不会想那么多。
“魏大人,其实是你害了你的儿子啊!”
“此话怎讲?”
穆翱继续道:“你儿子在大街上横行无忌的,老百姓都躲得远远的,不敢招惹他,无非就是看他乘坐的那辆官车,以为是官府中人,捕快或是衙役的人。你儿子自然见老百姓怕他怵他,便愈发的骄纵,所以才会撞上人家小贩了,还要去打人,还有就是实在不知道天高地厚,本来已经了结的事情,他还要找人来绑架本公子。我是狠狠的让人打了他,不过实话也跟你说,是包在被子里打的,有伤,但不重,回去休养休养就好了。至于今后你儿子如果再干那些犯浑的事,再遇上我,那可就不好说了。”
穆翱的一番话,说得老公爵和魏全南都是一愣一愣的,他们何曾有过这样的见识?官车不能私用?十三岁的小孩,见识的确不一般!不过细想下来,的确如此,朝廷配备的官车是衙门公用的,捕快办案,府尹巡查,公务出行所用,都给自己家人私用了,那岂不是真的以权谋私吗?
穆戎老公爵道:“魏大人,你儿子就在府上后院,关阳,你带魏大人去,我不想在发生类似事情了!”
穆戎扳着脸道。
“谢谢老爵爷,谢穆翱公子!”魏全南如遇大赦,赶紧跟随门外的关阳一道,去后院接自己的儿子。
“就这样放他们走了?”穆翱道。
“打也打了,跪也跪了,哭也哭了,骂也骂了,不放人,留他们在这里,老夫还管饭呐!”穆戎嘲道。“还好你没什么事,安然回来了,真有半点差池,我饶不了这个姓魏的!”
穆翱听了甚是感动。爷爷终究是爷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