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前的寂静犹如黎明前的黑暗,谁也不愿意去在此时打破眼前的静谧,一旦开启了战争的序幕,接下来来的便是刀光剑影,无尽的杀戮,无尽的喧嚣!
苍狄大军已经依照苍狄可汗摩都邪的指令,在距离齐云关外千步之地安营扎寨。这千步之远,既可以在距离齐云关外留下一片开阔之地,以供苍狄铁骑冲刺冲杀,还有便是关上的投石车硬弩等远程攻击武器无法攻击到这里,不在这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射程之内。要知道,苍狄铁骑对付中原王朝的步兵,哪怕是重甲步兵,也是砍瓜切菜般的得心应手,但是对付投石车连发硬弩,便只有认栽认命的份了。故而,苍狄铁骑凡攻城必先摆下阵势,先将城池团团困住,待到城池内粮草皆无,人困马乏之际,再做攻城。
齐云关东面环山,西面沼泽,南门是通往大胤内地的。仅留下北门,正面抗敌,有破釜沉舟之举,誓要关在人在,关亡人亡。也正因为此,齐云关在穆罡的镇守之下,成为了苍狄南下的绊脚石眼中钉肉中刺,苍狄可汗摩都邪几次三番在齐云关外折戟沉沙,饮恨而返,终不得越关而下。此番,苍狄可汗摩都邪经过三年的秣兵砺马,又一次统率了十万铁骑前来,立下重誓,定要攻破齐云关,铁骑踏破中原大胤!
苍狄可汗摩都邪的汗帐大车后面,紧跟着一辆双马拉拽的小车。小车的周围有有近五十个劲装精锐的可汗近卫守护,看来这车上之人地位非同小可啊!
是的,这车上之人的地位果然非同小可。他就是这次被摩都邪派人绑架而来,作为肉票要挟穆罡打开齐云关的穆翱,也便是穆罡的亲生儿子。
车上的尚在熟睡中的穆翱,睁开了他那惺忪的眼睛,望着身下毛绒绒的铺盖,用手抓了下,薅下来几根毛来,突然想到自己不是在大胤帝都的马市和关阳在一起的嘛,怎么睡到这里了,当即浑身一个激灵,一屁股坐了起来,打起精神,看来下这完全被皮毛遮掩起来的车车帐,心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穆翱在帝都被劫持的时候,已经被苍狄高手点了穴道,当时所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知情,只能记得在马市和关阳在一起,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完全无从知晓。
真是见了鬼了!短短不到一个多月的时间,竟然被劫持了两次!上次是魏人贤那个小瘪三寻仇的,没啥大不了的。这次看来是凶多吉少啦!
穆翱掀开了一下遮掩车帐窗户的狼皮,向外看了看,眼前尽是黑压压的高头大马,以及马上那些虬髯高鼻顶盔贯甲的苍狄士兵。穆翱心中一颤,赶紧放下了狼皮,遮住了窗户。
不好!这不是苍狄的大军嘛!我怎么到了这里了?穆翱泛起了嘀咕。
穆翱如今已是青葱少年,生在军旅世家的他早就对苍狄人的装束有所了解了。穆戎公爵经常会将以前缴获而来的战利品展示给他看,以此来对穆翱做些教育,从小就教会他哪什么样装扮的人是大胤的敌人。所以,当穆翱看见那些在头盔下两侧缀着两根长长的毛尾巴的人,便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北胡十八部的苍狄人!
就在穆翱还在苦苦的思考着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的时候,车帐的卷帘布门突然打开了。
谷青阳一脸笑容,完全看不出他会对眼前这个穆翱有着什么恶意,他伸出了双手,招呼起了穆翱。
“小子,过来,我带你去见你父亲。”
穆翱面对这个满脸堆笑的陌生人,本能的向后挪着屁股,躲开了谷青阳的手。
谷青阳自然不会放下这到手的肉票,身子前倾,双手将穆翱的双臂握住,想要将他拖出来。穆翱用力的蹬腿踢了谷青阳几脚。谷青阳却毫不在乎,反而笑道,“小子还蛮有力气的嘛!”
但穆翱终究还是不敌谷青阳!被谷青阳拽了出来。
“放开我,这是在什么地方?”穆翱被谷青阳举着双臂,抱出了车帐,转下头才发现,四周全是带着两根大尾巴头盔的苍狄人,确切的说是苍狄铁骑,穆翱这才有了恐惧,这全是父亲说过的敌人啊!怎么这么多啊!案亲在哪里啊!
穆翱只觉得浑身一阵的发抖,尽避身上已经被裹起了厚厚的羊毛毯子,但还是觉得脊梁骨伤冷飕飕的。穆翱第一感觉就是自己这次是真的成了人质了,凶多吉少!
长舒口气后,穆翱定了下心神,知道自己再怎么害怕也无济于事,走一步看一步。不愧是将门之子,平素里他爷爷定鼎公穆戎,他父亲大镇督穆罡,赋予他的那些临危不惧从容不迫的胆气此时此刻终于发挥了作用。
咦,穆翱的眼睛穿过密密麻麻的苍狄大军,望向远方的城郭。在这草原上耸立起来如此雄壮巍峨的关城,只能是大胤的边关重镇。城墙上面竖起的两面旗帜上,隐约的可以看到“胤”字龙旗以及“穆”字帅旗,穆翱心中立时明白了,这是他父亲穆罡所镇守的齐云关!
谷青阳将穆翱抱着进了摩都邪的汗帐。
摩都邪见了穆翱,两眼放光,大胡子霎时都动起来,张开大嘴笑道:“哈哈哈哈,想不到穆罡的儿子竟然在我的手上了,我看这次你穆罡还有什么招,不让我苍狄铁骑踏过齐云关!”
穆罡站在了宽阔的汗帐中,望着身躯健硕高大的摩都邪,心道:这家伙肯定是这帮苍狄大军的大头领了。
摩都邪走到穆翱跟前,伸出手来,摸了摸穆翱的笑脸,嘿嘿一笑,道:“瞧着小子,细皮嫩肉的,确实比咱草原上的孩子漂亮啊!”
穆翱眼睛斜视着别处,看也不看摩都邪一眼。摩都邪倒没太在意,又伸出双臂,将穆翱脸扳向自己,道:“小子,你明天帮我个忙,让你爹给我让个道,本汗王将大大的有赏!”
说完,摩都邪从怀中掏出一个似玉非玉的玲珑剔透的东西,在穆翱的面前晃了晃,道:“知道这是什么吗,小家伙,这可是我苍狄萨满祭师凝炼的龙晶,你只要佩戴在身上,便会给你带来无尽的好运。”
穆翱看了一眼那块叫龙晶的东西,一脸的鄙夷,又将头转回来了。
“还很倔嘛这小子!”摩都邪笑道。
“你最好对我客气点,虽然我现在时人质,但我如今若是安全的,还有价值存在。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也就对你没有任何价值了!所以,你最好对我客气点!”穆翱知道,眼下只能故作强硬,摆明利害关系了。
摩都邪笑道:“小子,你要是死了的话,我岂不是千里迢迢白忙活了一场费劲你们说的那什么十牛十虎之力才弄来的你不是白白全泡汤了吗?”
穆翱倔强的冷笑一声,道:“看你堂堂大汗,仪表堂堂,威风凛凛的,这绑票的行径却实在龌龊,不像君子所为啊!”
“小子,都是君子还打什么仗?”哈哈哈哈,太天真啦啊你!摩都邪哈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摩都邪转向谷青阳,道:“带走这小子,将高台竖起,明日便让这小子与那穆罡父子战场相见!”
谷青阳拱手道:“是,大汗!”
随即,谷青阳将穆翱携在怀中,退出了大汗帐车。
来到穆翱原本待着的车子,谷青阳再次点了穆翱的穴道,让穆翱乖乖的睡去,将他安放好,盖了毛毯,看看酣睡的穆翱,一脸邪笑的退出了车帐。
初冬的草原,一望无垠的凋谢的草木,浸染了层层薄霜,此时,朝阳尚未升起,草原上却已经喧闹异常,兵戈声,嘶鸣声依然此起彼伏。
摩都邪的大军已经早早的饱餐了大战前的饭食,盔甲一新,刀枪锃亮,整齐有序的在各部统领的统率下,肃立在阵前。
一夜之间,谷青阳依照摩都邪的命令,在平地上就用木头搭起来了一座高台,不下十丈,仅仅比齐云关的城墙稍微矮了点而已。
在这高台上,还有竖立起了一根笔直的木头。上面有绳索耷拉下来,显然,这是为穆翱准备的。
摩都邪和军师谷青阳以及先锋大将野拔都,以及另外几员将领站在高台上,面对着数百米外的齐云关,指指点点,言语甚是轻松,显然已经将这齐云关视若囊中之物。
“青阳啊,本汗此番拿下了齐云关,定将那穆罡碎成肉泥,难解我心头之恨啊!想我苍狄多少英雄男儿死于齐云关下,死在了这个穆罡手上!”
摩都邪咬牙切齿的说了这番话,眼睛死死的盯着远方的齐云关,彷佛冒出火来了。
一旁的野拔都附和道:“大汗,这次破了齐云关,我们苍狄铁骑便可一马平川所向无敌的杀进大胤内陆,好生的掠夺一番,过年的年货一定要让大胤给咱们备足啦!”
摩都邪转头看了下野拔都,嗤之以鼻,哼了一句:“你怎么就这点出息呢?我十万大军难道就去大胤抢了点年货就回来了?”
野拔都不解的望着摩都邪,摩都邪却将头一转,继续看向了齐云关的方向。野拔都不解的又望向谷青阳,道:“军师,咱们这次难道不是劫掠一番吗?”
“劫掠些年货那是自然的,毕竟快冬天了嘛,不过咱大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谷青阳笑道。
野拔都一副不解状望向摩都邪。摩都邪却吩咐谷青阳,“该把那小家伙给我带来了!”
谷青阳应声下去。很快便抱来了依然在沉睡中的穆翱。当然他是他在装睡,穆翱的心中有股坚强的信念,既然上天上我穿越来此,定然不会如此稀里糊涂的就此送了命,既然要我来到大胤,肯定要对我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眼下连人质都要当了,显然是要好好的锻炼我!顺其自然,干脆睡觉就是。
“吊起来!让这小子在这高台上好好的睡个好觉吧!”摩都邪道。
与苍狄摩都邪高台对峙的远方,齐云关的城楼上。
齐云关大镇督穆罡将军已经注视着他对面这座夜间竖起来的高台很久了,看到摩都邪谷青阳野拔都三个在高台上指手画脚,穆罡心如止水。
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为大将者当如此。穆罡与摩都邪交手也有很多很多次了,对于这位老对手的脾气秉性,穆罡可谓是了若指掌,见到摩都邪这次竖起来了以前从未有过的高台,穆罡心道:我看你摩都邪这次能耍什么花招?
忽然,穆罡被对面高台上的举动吸引了。运足内力,提神灌眼,注目凝视,数百米远的人物举止立时便如同在穆罡的眼前数米之远一般。
穆罡身为大胤帝国大将,这等凝神贯气的功夫还是有的,这招叫远瞻神目,专门用于观察远方敌情,大胤军中也叫千里眼神功。虽说每施展一次都要耗费很多内力,但此刻穆罡强烈的感觉到,对面肯定会发生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
啊!
穆罡的远瞻目此刻却看到了自己万分不愿意看见的事情!自己的儿子,穆翱,此时仍在沉睡中的穆翱,正被谷青阳绑起来,吊到了高台的那根木柱子上!
用我儿子来要挟我!穆罡浑身战栗,从军十数年来,穆罡第一次感觉到了脊梁背后嗖嗖的发凉,这是从未有过的。
闭上眼睛,长吸口气,穆罡脑袋中一片空白!
儿子不是在大胤帝都嘛,怎么会在这里,帝都穆府有老父亲在,有虎狼一般的定鼎军看家护院,怎么穆翱会让摩都邪绑架到了这里呢!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旁边的大胤兵士也发现了大镇督的脸色忽然变的发情,身体也发颤起来,但没有人出声,只是不解的望着这位一向镇定泰然临危不惧的大镇督。
就在穆罡还沉浸在儿子突然出现在敌人手中成为人质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苍狄军师谷青阳的声音。
“穆大将军,别来无恙啊!去年此时,我苍狄五万大军在你齐云关下止步不前,今岁再来,可不希望重蹈覆辙啊!我呢,这次受我们大汗之命,远去大胤帝都,接来了穆大将军的小鲍子,让你们父子阵前相见,以此作为此次我们苍狄前来的礼物。不知道穆大将军,觉得这礼物如何啊?”
穆罡冷笑三声,凝气道:“好丰厚的礼物,把我的翱儿都接来了,可叫我如何感谢你们摩都邪大汗啊!”
穆罡话音刚落,身边甲士无不身躯一震!
什么!小鲍子被他们劫持到这里了?
穆罡随身的护卫都是来自定鼎军,出征卫戍齐云关之前都曾在定鼎公府上待过一年半载甚至数年,是穆罡的嫡系亲随。这下听到小鲍子穆翱竟然被苍狄劫持了,无不心下大骇!
有两个会远瞻目功夫的亲随,此刻也凝神贯气,向对面高台望去,果然看出了对面那柱子上吊起来的赫然便是小鲍子穆翱!
“穆大将军,我们大汗希望和你做笔交易,你认为如何?”谷青阳继续传声飘至穆罡耳边。
穆罡义正词严道:“两国交兵,两军阵前,做何交易!”
“哈哈哈哈哈,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小儿子死在你的面前吗?”谷青阳一副威胁的口吻。
穆罡闻听此言,顿时气血上涌,身边亲随也是群情激奋!
穆罡强压怒火,道:“摩都邪大汗也是雄踞一方的草原霸主,怎么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来威胁在下?传将出去,恐怕摩都邪大汗的赫赫威名从此就要被大陆上所有的人们所不齿了吧!”
摩都邪却是丝毫没有受到穆罡话语的打动,冷声道:“名声?名声算个屁啊!我苍狄部族这个冬天不抢点年货回来,连命都没有了,还要名声?有个屁用啊!”
说完,摩都邪对谷青阳道:“那这小家伙弄起来,让那个他叫他爹爹,叫的穆罡心烦意乱,叫他给咱打开齐云关!”
谷青阳依言,将穆翱的穴道解开了,熟睡了一夜的穆翱此刻醒来,却发现已经被吊起来在这高台之上了,顿时浑身颤抖起来。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啊!”穆翱带着哭腔,腾空踢起腿来,很是无助。
对面的穆罡见到儿子此状,真是心如刀绞啊!恨不得立刻策马过去,将儿子解救出来!然而,现实却是那么的残酷,望着高台周围密密麻麻的苍狄铁骑,想到自己身处的是北疆要塞齐云关,穆罡还是冷静了下来。
穆翱此时身陷囹圄,且在万军之中,与父亲穆罡远隔足有两里之地。脑袋里虽然一直在转动着如何脱身,但自己被绑在这高台之上,想什么都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