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穆言离开餐厅，容俪婉都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而是一直在和公司的管理层、中层以及员工寒暄，似乎已经进入了角色。
当聚餐终于结束，容俪婉回到公司为外地员工统一租赁的住处，关上门的刹那眼泪决堤般奔流而下，借着窗外城市里通宵达旦的人造光亮，独自窝在沙发里哭了半响，又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到了天亮。
当容俪婉醒来后，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又用毛巾包上冰块敷过有些浮肿的眼睛，洗澡换衣服化妆，收拾完毕后便以干练得体又不失优雅的形象去了公司，正式开始了在c市的工作。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中午容俪婉没有去吃饭，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站在办公室窗前，朝着j市的方向，静静地啜了一小口，轻轻对着虚空说道“穆言，你太狠心，太残忍，但我居然到现在都没能做到恨你、放弃你，这多么年我一直坚持认为自己是有机会的，但这次，你终于毁了我所剩不多的渺茫希望，你说，我该怎么办？”
容俪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下意识地端起咖啡送到唇边，才发现咖啡已经凉透，一如自己冰冷的心。
盯着手中深褐色的冷咖啡，容俪婉用小勺慢慢搅动着，眼神变得狠戾，“穆言，这么多年我一心为你，我所有的牺牲和付出，不能白费，如果注定得不到你的心，那就留下你的种，到时，你就做个彻底的选择吧！”
从c市到j市的航班轰鸣着划过跑道，追赶着落日最后一丝余晖，在色彩愈加深沉的天际越飞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此时卫一嘉异常地忙碌，最近餐厅客人多，每天大厅和包间都几乎满座，对于正式员工来说生意好坏与收入直接挂钩，因此越是忙累越是兴奋，而卫一嘉等临时的短期员工，除了合同约定的固定工资，如果酒店有点人情味，会象征性地多发个百把块钱，如果一板一眼按照合同办事，那就是再苦再累也只能是做贡献了。
眼看着高峰期渐渐过去，餐厅的客人走了7成，卫一嘉在心里暗暗松口气，终于可以不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虽然说多做事对自己在工作上迅速成长有好处，但每天这样忙的人仰马翻，铁打的人也受不了的。
领班金兰经过这边的时候，卫一嘉悄悄拉住她问了时间，已经快到9点，按照以往的规律判断，最多还有半小时，客人就应该不剩几位了，忙碌辛苦的一天就快要过去了。
一桌客人结束了用餐，招呼服务员埋单，卫一嘉便走了过去，向客人确认用餐已经完毕，就去了收银台取账单。
在她去收银台的时候，餐厅的迎宾兼领位员美心领了一个帅哥，喜滋滋的将其带到清静雅致的小桌边，然后转身去找卫一嘉，通知她所看的餐台新来一位客人，“小卫，你那边有清静的小桌，我给你带了个帅哥，今天忙一天终于见到个养眼的，帅哥还是单独吃饭，你好好招呼哦”，一脸花痴的表情，恨不得她是那一桌的服务员。
账单正在打印，卫一嘉一脸无奈地对美心说“我谢谢你了！这边客人要结账，我得送账单过去，你先帮我招呼一下倒点水，我这边结完账就过来。”
美心乐颠颠地一口答应，便去招呼帅哥了。卫一嘉心想“这人有毛病吧，8、9点了一个人来这种正式的餐厅吃饭，再帅也是个有问题的帅哥，哼，耽误本姑娘休息，最好吃饭噎着喝水呛着！”
因为下班时间可能被耽误而心有不爽，卫一嘉已经对新来的客人有些抗拒，反正有美心先招呼着，就慢慢给这桌客人结完帐，才拿着ipad朝小桌走去，美心见卫一嘉过来了，便退开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只是仍然时不时偷瞄一下帅哥。
当卫一嘉看清桌边坐的人时，心情顿时由不满、抗拒变成了风中迷乱雾里看花，这是个神马情况？？？
只见穆言手肘撑着桌面十指交握，下巴放在手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当两人越来越近的时候，卫一嘉终于不可置信地开口问道“穆言？你怎么在这儿？”
“我饿了，所以就来这了”穆言笑的人畜无害。
“不是，你你，你不是去c市了？不是说要1星期吗？今天才第五天。”卫一嘉脱口而出，呆立一旁全然忘了应该让人先点菜。
“小姐，客人饿的不行了，你打算一直这样捧着菜谱不让客人点菜吗？”听到卫一嘉将自己离开的时间算的这样清楚且熟稔，穆言眨眨眼狡黠地说道，眼里一丝精光转瞬即逝。
“啊？哦，那个，你想吃什么？”卫一嘉惊觉自己老是干些丢脸的事情，大囧之下赶紧放下ipad打开菜单界面让穆言点菜。
随便看了看菜单，穆言点了几样清淡的吃食，含笑看着卫一嘉手忙脚乱在ipad上确认、下单，然后拘谨地离开去为其他桌的用餐将要完毕的客人服务。
之前来吃饭的人终于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偌大的餐厅只剩下穆言一位客人，卫一嘉已经觉得很不耐烦了，在她不断飞出的眼刀威逼之下，穆言终于示意结账。
把找零递给穆言的时候，穆言轻声说道“我在酒店大门对面马路上等你，有话跟你说，你会来的吧？”卫一嘉心里怦怦直跳，弱弱地点头“嗯，知道了，我先把这里事情做完啊”，穆言点点头，对卫一嘉温柔地笑了笑，便先离开了。
两个已经处于半休息状态的员工在角落里八卦。
“看到那个帅哥没？”
“看到了啊，所有服务员和女宾都在看他的”
“你说小卫看起来清新纯洁的，先和人力资源部的孙主管好上了，现在又和那个帅哥眉来眼去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喂，这些话可别乱说哦”
“都是大家亲眼所见，刚才结账两人还说悄悄话呢，我可从来不在背后八卦别人的”……
卫一嘉和她们离得远，没有听到这一场必于自己的八卦，穆言走出餐厅之际，这几句话却飘进了他的耳朵，落在了他的心上。
当忙完手上所有的工作，到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卫一嘉深呼吸了几次，努力抑制了一下自己有些紧张的心情，从员工通道走出酒店，转到大门的位置，就看到马路对面的穆言正等着自己。
此时路上车已不多，小跑着过了马路，等站到穆言面前时却又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了，低着头甚至不知道手能往什么地方放。
倒是穆言先说话了“我们随便走走吧？”语气平静自然，听不出任何端倪。
两人随意地走着，渐渐离开了酒店的范围，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卫一嘉走了一会也不像之前那么忐忑，正想开口问穆言怎么今天就回来了，还没出声穆言先说了一句“容俪婉被集团派去c市了，任c市分公司的总经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卫一嘉很是莫名，抬起头看着穆言，穆言也转过来，看着她笑了一下，“以后她再想找你麻烦成本就高了，得专门花时间还要买机票”。
明白过来穆言所指，卫一嘉心跳又开始加速，脸也开始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幸好此时夜已黑，穆言应该看不到的吧？
“她都高升了，你呢，你什么时候也被派出去弄个总经理当当啊？”
“我志不在此，现在这样就好”
“志不在此？我看你也是，好好的高管做着，还跑去开火锅店，还和烧烤摊混的那么熟”说到吃，卫一嘉便开始活泛了，也不紧张了也不忐忑了。
当卫一嘉开始遐想火锅和烧烤的时候，穆言又来了一句意外的“小嘉，你有男朋友吗？我好像从来都没问过你”
“你问这个干嘛？”卫一嘉条件反射性的回了一句，瞬间就后悔得肠痉挛，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自己没有男朋友呢？？
穆言笑了笑，“你都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了，现在你也告诉我，才算礼尚往来吧？”
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挽回，卫一嘉听到这话乐了，假装矜持了一下告诉穆言：“现在没有”。
“现在没有？”穆言加重了“现在”两个字的发音。
“呃，就是以前有啊，刚放暑假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分了”卫一嘉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不由自主说的那么详细。
“哦，这样啊，现在我们扯平了”穆言笑的舒畅。
“对了，你什么时候到的，不是说要走一个星期吗？还这么晚一个人跑来酒店吃饭，奇奇怪怪的”卫一嘉终于问出刚才就想知道的问题。
“原来预计1个星期，到了那边事情处理的比想象中快，就提前回来了，今天傍晚的飞机，出了机场我就来吃饭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那你随便吃点就好了，还一个人跑来这么正式的地方吃饭，好奇怪”卫一嘉在心里嘀咕，但穆言就像感应到一般接着又说“天气这么热，想吃些清爽的东西，整个j市就数悦庭的日本料理最正宗，所以就忍饥挨饿从机场跋过来了”。
听了穆言不是解释的解释，卫一嘉觉得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分明缠上了心尖，又悄然隐去形迹只留下几乎不能见的影子。
酒店位于市区，两人信步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附近锦江的堤岸边，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向岸边绿化带旁人行道上的石凳，卫一嘉下意识地抬头，正好与穆言对视，慌忙移开视线，别别扭扭地同穆言一起坐下。
“怎么了，几天没见，你倒变得扭捏？”穆言看着卫一嘉的样子，不禁好笑。
“没有啊，哪有！你不是一直说有话跟我说吗？要说什么？”卫一嘉决定破釜沉舟，免得老是在心里忐忑揣测。
穆言看了看卫一嘉，又看着河水，今晚没有月亮，河水只微弱地反映着城市的灯火，坐在此地能闻到略带着腥味的水气味道。
片刻穆言才回答说“就是问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这样的答案让卫一嘉心里既感轻松又觉失望，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也跟着看起了河水。
没过多久穆言提议说“河边夜露重，回去吧，我送你回宿舍。”
卫一嘉乍听到“夜露重”三个字，猛然想起几天前赵永林生日那晚，两人在山上看月亮看萤火虫，还亲密拥抱，一幕幕像过电影一样涌进脑海，分明大家都是自由身，此时对着穆言，想到那晚的种种，竟然没来由地就感到心虚和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