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手中又源源不断的给她输送真气,以此保住她的心脉。在路人的指点下,他终于找到了医馆,此时怀中的她,已然奄奄一息。
“大夫,救救她,救救她!”夏侯嘉没有时间解释,也不顾排队的人群,直接跑到大夫面前,将她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周围的人见到女子命在旦夕,倒也谦让,腾出个位子,让大夫上前。
待把完脉之后,大夫摇头说道:“这位道兄,这姑娘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此话怎讲?此话怎讲?”夏侯嘉的脸一下子全白了,若不是他强行封住她,她又怎么会有如此下场呢?再说,山上的火不一定也是她放的,自己志在伏魔而不是屠魔啊,眼前这憔悴的女子,不也是一个生命吗?悔,悔,悔,悔在当初是愚昧,不解红尘泪,才让执念惹是非。
大夫拿出银针在女子身上几个穴位轻轻扎下,抬头看着夏侯嘉:“这位姑娘收外力重创,伤及五脏六腑,若是有千年雪莲做药,再配上老夫的配方,倒有些生机,只是如今咱们身在蜀地,而雪莲又是北地雪山才有之物,纵然快马加鞭,这一来回也有数月时间,恐怕姑娘的身子熬不到那时了。”
“若是贫道能将雪莲拿来,当真医得好她?”夏侯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大夫。大夫点头,夏侯嘉将身上的银两掏出,问,“她能坚持几天?”
大夫答道:“三天。”
夏侯嘉点头,斩钉截铁的说:“这银子你拿着,替我照顾她,三天之内我将雪莲拿来。”说罢,他夺门而出。
大夫向门口高声喊去:“道兄,记得是千年的雪莲!”
夏侯嘉当然记得清楚,他出了医馆,向皇城方向奔去,世间的珍奇,皇宫里定然都有,他只是想,用身上的钱,在皇宫的药房里,换一株千年的雪莲。
夏侯嘉凭借上乘的轻功潜入宫中,他将宫里的药房翻了个底朝天,百年雪莲倒不少,千年雪莲竟一个都没有,情急之下他只能用道术,将丹房里炼药的童子迷倒,问他千年雪莲的下落。
原来至安史之乱以来,各方节度使根本就不在给天子献上贡品,如今剩下的雪莲,还是当年一路从长安带过来的。满载希望的一颗心,就这么被事实一敲而碎。
他不能见死不救,是到如今,看来也只能放手一试了。夏侯嘉看看天空,然后腾云而起,他运足真气,那朵祥云如流光一般,滚滚流去!而方向,正是神州大地上的极北之地。
之前夏侯嘉为保住女子的心脉耗费了不少真气,如今要在三天之内从蜀地往返于极北之地,并要找到罕见的千年雪莲,实在不易,但他没多想,一口气就认定了这个方向。
夏侯嘉没有闲情去观看云层下是绚烂的风景或者狼籍的战场,他只觉得眼前光线渐渐由明变暗,又由暗便明,不觉之间,已过一个昼夜,而他所期待的极北之地,已映入眼前。为了保存真气,他将祥云化去,运足轻功起落在山间,北地极寒,他却连护体的真气都不聚,只为多留些气力赶路。
终于,在天山之上,他找到了与医术所述相符的雪莲,他喜极而泣,也不逗留,立即召出祥云,往南回奔。
回去的速度远比来时要慢了许多,夏侯嘉软软的身体提不起一丝真气,血,渐渐从他的鼻孔流出,一头乌发,也渐渐随着他强行运气而慢慢变白。他似乎一向就是那么个要强的人,但他只是认为,这是一种善良的倔强。眼前的视线也渐渐模糊,夏侯嘉所向着的方向,却分毫未差。
终于,在第三天的早上,他像似一支被猎箭伤到的雄鹰,直直坠在医馆里,手中紧紧捂着那株雪莲。好心的大夫将他救起,看他几日不见就衍生的白发,不禁诧异。大夫将他安顿好,也将这得来不易的雪莲熬了药,喂女子服下。
好心的大夫不单救了女子,还将虚脱的夏侯嘉留了下来好好调养。夏侯嘉虽然变成一头白发,但脸色相比以前更润红不少。
那女子也留了下来,不时还帮大夫照看病人,或者陪大夫的妻子做做家务打打杂,有时甚至还帮夏侯嘉补补道袍,或许让她放不下的,就是眼前这为她白了头的道士,是愧疚?或是报恩?她说不清。
时间的确是一样很奇妙的东西,有时能将两个人的界线冲洗得很模糊,有时却能将一些记忆雕刻得更刻骨。
这段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夏侯嘉也不去追究她究竟是不是魔,魔也好,人也罢,终究是一个生灵,他又何必强求呢?现在的她又会替人看病疗伤,就算是魔类,她也是善良的魔。这段时间以来,他称呼她为琪琳,她称呼他为嘉,在旁人看来就像是相识了数十年的好友。
这一个半月来,西北方向的异象不曾消失过,甚至还听说,有路人见过那一带下起了血雨。唐肃宗为了平民心,亲自出宫,带着大批法师,道士,高僧前去祭祀,以平息这异象,换天下个太平。
这一天,唐肃宗领着他的三千御林军,带着大批术士,浩浩荡荡的往浓烟的方向前进。夏侯嘉这日心慌气躁,总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于是偷偷跟着去祭祀的队伍,也进了那片成都城西北的林子。
祭祀的队伍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终于见到浓烟升起的地方了,那是山间一片龟裂的平地,浓烟就是从这地下直冒而出,更令人惊讶的是,这平地上的沙土,都是暗红色的。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这股浓烟前停了下来,面前这景象不单让人诧异,还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众高僧术士上前,准备开始做法祭祀,谁知这时从浓烟后走出个人来,把大家都给吓着了。
这是名男子,眉清目秀,身着上等的丝绸,腰间佩剑,全身隐隐透着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御林军见有所动静,各个执兵器在手,护着唐肃宗的马车。男子面无惧色,走至军前,高声大喊:“草民安庆恩,特来此地,为圣上解忧。”
躲在林子里的夏侯嘉暗暗称奇:安庆恩?他不是安禄山平日最宠爱的小儿子吗?只身入蜀,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无人答话,无人上前,就连夏侯嘉,也死死盯着那华丽的马车,看着情势会如何发展。
半晌,一只手拨开马车前的垂帘,一个人走了出来。此人三十来岁年纪,目如星辰,面似白玉,一身龙袍,即便不出声,也能让人感觉到身上轩昂的皇者之气。
“你父兄都欲图朕的江山,如今你却出现在这,你就不怕朕把你给杀了?”唐肃宗下了马车,走到御林军前。
安庆恩笑了起来:“圣上爱说笑了,草民出现在这只是为了帮圣上消除这天地异象,若圣上杀了草民,天地异象不灭,又怎能向天下百姓一展您的天威呢?且不说得那么远,那您又如何安抚成都城里的万千子民呢?草民要是没猜错,成都城里早就人心惶惶了吧。”
肃宗没有答他话,其实正如安庆恩所说,人们都在担心,担心着异象是预示着唐王朝的灭亡,担心如今的唐朝不能给他们一个安定的家,这一个多月里,因轻信流言蜚语而离开成都的并不是少数,更不要说更广阔的疆域之内了。
肃宗沉思了一会终于开口了:“好,朕便准你一试,若事成,朕放你一条生路,若失败,纵然你长了翅膀,也休想活着出去!”
安庆恩点了头,又向肃宗借了几位德高望重的高僧,说是让他们护法,然后命他们站在几个方位上,自己则在中间默念着什么。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安庆恩一人身上,而几个护法的高僧,也都闭目静思。
突然间,安庆恩的右手快速挥出,腰间长剑快如闪电的向前飞去,这剑似乎是受了他的控制,在空中依他的手势飞舞。
肃宗周围的御林军见状,立即将肃宗包围起来,免受暗箭偷袭。而空中的剑,却只是分毫不差的划过每个护法高僧的咽喉。他们的血不断不断地涌出,灌溉了这片龟裂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