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博,你的眼光不错。”地藏菩萨笑道,他安然地坐在谛听上,周围的火浪竟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甚至额头上都没有渗出一粒汗珠。
地藏菩萨没有流汗,兰博却早已流汗了,再热的温度,兰博都是不会流汗的,何况是自己喷出的三昧真火?他现在的汗,只因为地藏菩萨闭着眼睛数着佛珠,却也能将他的名字说出。他们并不认识,他却能将他的名字说出,这是何等本事。
然后他又紧接着说:“你本事的确不小,可又何必将这轮回转世的必经之道烧为粒粒焦土呢?”
兰博沉默。
“你不说我也知道,都困于一个情字,善哉,善哉,一切都是道啊。”地藏菩萨说着,又恳求道:“兰博,气也撒了,地府也烧了,你就将这万里无际的火海给撤了吧,否者天地间,再无转世轮回之地了,一切应以大局为重啊。”
“你那么大本事,为何不自己撤?”兰博好奇问道。
“三昧真火并非人间所有,我虽能自保,却毫无能力散掉这浩浩火海,况且三昧真火一遇阴气烧得更旺盛,我也拿它没有办法。”地藏菩萨说着,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清澈而深邃,深邃而充满柔和。
“我气还未消,这火,撤不得,万万撤不得。”兰博说着,正欲拉着颜莹离开。
“那你如何才会气消?”地藏菩萨问道。
兰博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缓缓说道:“地藏菩萨你不曾说过,‘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如今我一把火将这里烧尽,你就赶快成你的佛去,还在这啰嗦什么。”
地藏菩萨挡在正要离去的兰博身前,欠身说道:“我身为地藏菩萨,看着众生受苦,又怎能置身事外?我愿代他们受煎熬火烧之苦,只愿你早日平息心中郁郁不散的怒气,散了这火。”说罢地藏菩萨从谛听身上下来,走近火海。然后地藏菩萨又回头,“这样,公平了吧?”
世间,难道真的有公平两个字存在?有些人生下就含着金汤勺,有些人生下就被抛弃在荒郊野岭,有些人生来就天资聪慧,有些人则呆呆傻傻……
兰博沉默着不说话,他本就不相信有那么傻的人,愿意牺牲自己去替人受苦!包何况如今看见了这么一个无法无天,唯财当道的地府!
谛听悲鸣着,用嘴拉住地藏菩萨的衣角。
地藏菩萨笑着说:“这也是一种度化,一种崇高的度化,谛听,你跟随我多年,是该去寻找你自己的道去了。”说罢从地藏菩萨之间弹出一道白光,那白光包着谛听,飞向远处,慢慢不见。
白光虽看不见,但仍听得见谛听悲伤的怒嚎。
兰博之前虽不相信,但直到他看见地藏菩萨在火中慢慢化为碎碎灰烬时,兰博终于相信了。
地藏菩萨走入火中,并不觉得痛苦,他慈悲的笑容在火光中绽放,然后凋零为片片灰烬。
“将火撤了,我们走吧。”颜莹说道,她虽面无表情,可语气之中,饱含感慨。
兰博叹了一口气,心中的怒气已被冲淡。仇也报了,地府也烧了,又能怎样?还能怎样?如今重要的不是这地府,而是颜莹。
兰博用力一吸,所有火光顿时被兰博吸进口鼻之中。
四周已是焦土,冒着白烟的焦土,一点也不像地府,一点也没有阴森之感。
回头的瞬间,兰博又想到地藏菩萨那慈悲的笑容。
也许这就是度化的效果,这种效果远胜于武力,远胜于计策,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智慧。或许地藏菩萨早就看得出兰博心里还残存着不可抹去的良心,慈悲之心,所以他的死,只是一个引导他发觉良心的一个过程,让他气消的一个过程。
虽然这代价未免太大,但至少,地狱里的烈火已经停了,虽已是焦土,但焦土也是一种很好的肥料,在这种肥料里,一切都会重新长满希望。
兰博拉着颜莹离开,对于能救出颜莹,他是很欣慰的,但对于刚刚的杀戮,他却失去了应有的快感。
至少这一行,兰博时有收获的,因为他终于知道,颜莹在他的生命当中,是不可缺失的一部分,是最珍贵,最美好的一部分。
当琪琳带着夏侯嘉逃出天界时,她背上的夏侯嘉已经昏迷不醒了。
温热的鲜血湿透了她的衣衫,她虽想办法包扎了一下伤口,可鲜血,依旧没有被止住!
琪琳突然记起爷爷曾经说过,那天界光辉射出的箭,只要被伤着,伤口不会愈合,因为伤口中残留着的余劲会不断地发作,而且根深蒂固地存伤口里,直到中箭者死去。
琪琳知道,夏侯嘉伤口里的白光,就是那股余劲。
她也听说过,能治好这种伤口的,世上只有三人,一人是有着千年修为的九尾灵狐,传说她是以医道成精,能医百病,去百毒,只是她行踪飘忽不定,又去哪寻这九尾灵狐?一人是天界的药师,既是天界的药师,定不会出手相救了。而另一人则是魔界的毒童!
琪琳思考着,立刻变了方向,朝着大海的方向飞去。
青山在她身下迅速后退,海洋带着她独特的宽阔感展开了那起伏的怀抱。
琪琳在寻找着一个小岛,她知道,那个岛上,有着希望,让身后的人痊愈的希望。
琪琳轻轻飘落在一片沙滩之上,她身后是海,不远处便是连接沙滩的一片草坪,草坪的不远处便是一座座隆起的山脉。
风景如画,恬静,祥和!
草坪上,山脚下,有几间茅屋,炊烟袅袅。
茅屋四周,百花齐放,芬芳四溢。
琪琳背着夏侯嘉走近那茅屋。
一个声音慢慢地从那茅屋里传出,“这不是人间仙境,也不是世外桃源,不知二位到此,有何贵干?”
琪琳心里暗暗赞叹:这毒童看来也不是泛泛之辈,还未露脸,就知道来的是两人,虽同是魔道中人,但素闻他性情古怪,此番定要小心为上。
“晚辈冒昧来访,只为求毒童前辈救一个人。”琪琳说着,将夏侯嘉放在地上,自己在茅屋前跪了下来。
“你求是可以,可我为什么就一定要医呢?”一个身影从茅屋里走了出来,这男子圆脸,剑眉,眼睛小如绿豆,他留了个八字胡,滑稽,可爱,他约摸四十来岁,但身材却矮如儿童。
“我知道毒童前辈您爱毒如爱命,若是前辈救了此人,晚辈定当寻几样稀有的毒药让前辈好好珍藏。”琪琳虽说得恭恭敬敬,可视线不曾离开过躺在一边的夏侯嘉。
“这个条件的确很诱人,我考虑考虑,你先回吧,明天等我的答复。”毒童说着正欲转身。
“可是他,他,他是等不到明天的。”琪琳说着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毒童的手腕,奇怪的是这一抓,她明明已算好距离与速度,看似明明可以抓住的手腕,一瞬间便落空了。
毒童还是站在那里,竟似未曾移动过。
“你可知道我是何人?”毒童看着眼前的琪琳说道。
“知道,是人神两界都闻风丧胆的毒童前辈。”琪琳回道,话语平平,可琪琳心里似着火一般焦急。
“既然知道,竟敢伸手出来抓我?难道不怕被我毒死?”毒童说道。
“不怕,只要前辈能救活这人,晚辈就算是死一千遍,一百遍都是愿意的。”琪琳说着。
“你不怕死,我倒也不敢让你死,谁要杀了麒麟一族的人,还想过安稳日子?”毒童说。
“你怎么知道我是麒麟族的?”琪琳惊讶万分,她不相信,眼前这人不单身手敏捷,而且洞察力也如此惊人。
“麒麟劲这种阴柔的内劲,除了麒麟族,还有外人能驾驭得了?”说着毒童又轻抚他的八字胡。
“无论如何,晚辈都只想求前辈救救他,他实在是撑不了一天了。”琪琳恳求道。
毒童的目光终于从琪琳移到夏侯嘉身上,“你可知道我做事的原则?”
“您帮人家做一件事,人家也要帮您做一件事。”琪琳很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任何事都是需要代价的,这很现实,也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