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这人忍不了多久,上次把我千里之外运来的假山轰了,这次又把我辛辛苦苦用人血培植的花木轰了,你啊你……”
短笛在他手中轻轻转动着,发出淡淡柔和的光泽,不疾不徐的话轻轻响在凤炎耳朵里,却如同丢下了一记炸弹,这厮说啥?人血培育的花朵?靠……变态啊……
凤炎冷不丁一个激灵。
就算她胆子再大,也觉得眼前的事情诡异得可怕。身在这样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面前,站在他的鬼府里,听他说这些花是用人血养的……
凤炎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带了七分防备。月光如同流水一般打在她的脸上,映出几分苍白。
“是啊,外面的人都没这么幸运,进入这里之后,那都是有来无回的……可偏偏你却这么幸运,三番两次地走进来,然后还能好端端地出去……”
凤炎的嘴角抽个不停,拜托,泪弥殇,别搞得气氛这么诡异好不好?她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了,心脏也砰砰乱跳个不停。
“不下跪,不道歉,还想求我帮你办事?”
泪弥殇突然从石凳上跳下来,站到凤炎身前弯腰看着她,四目相对,那双冰冷的眸子盯着凤炎眼里自己的倒影,笔直的鼻梁快要碰到她的鼻尖了,一对碧波荡漾的眸子,冷冰冰的……
凤炎忽然嗅到他身上传来的那股清冷香气,忍不住一个冷颤,倒退了两步。
这人怎么忽然靠这么近?
然而,却见泪弥殇的脸上陡然蒙上一层冰冷的颜色:“还敢躲?”
凤炎被他莫名地一喝,立刻停下了脚步,却见那人的脸陡然在面前又放大了,泪弥殇勾起嘴角,眉头一挑,恶意地朝她脸上吹了一口气,冰冷冰冷的,居然连一丝活人的暖意都没有……
凤炎斜瞥了地上一眼,看见泪弥殇被拉长的影子,好端端在地上,心中默念,还好,他有影子,他不是鬼,他不是鬼……
“在想什么?”
一脸趣味地看着凤炎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地上,里头一抹柔光闪过,泪弥殇出声询问,他很想知道,面前这个毫不在状态的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想什么,凭什么告诉你?”
凤炎一扬眉,一副不羁的样子,哼,看不出这么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竟然也会有好奇的时候,既然你想知道我想什么,我偏偏不告诉你,怎么样?
居然会提出让人给他下跪请求,简直就是想体验把人踩在脚下的感觉……泪弥殇这人寂寞到极点了,孤单,寂寞到心理出现问题,喜欢看到别人因为这样的抉择而痛苦,显然恶趣味。
听到她毫不犹豫的拒绝,泪弥殇却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一点温度也没有:“跟我别扭,你知道你别扭不过我的,倒不如想想该怎么讨好我,取悦我,呵,不然,我大手一挥,你今天就白来一趟。”
凤炎的嘴角终于抽了。
渐渐,一股怒气终于积聚起来,当她觉得快要爆发的时候,泪弥殇却突然移开了身子。
“我在想,你根本就是爱装神秘,根本就不是鬼!”
凤炎冷哼一声,看着泪弥殇说出自己的想法。
泪弥殇脚步一顿,眼角边的笑容越发放大:“哦?不是鬼,那是什么?”
凤炎:“……”
翻了个白眼,不是鬼,你当然是人了,这泪弥殇简直明知故问。凤炎斜睨着他,心想,若不是自己有求于他,才不愿意在这里跟他废话。
“好吧,看在你是第一个说我不是鬼的人,我就听听你这次来到底要求我什么吧。”
泪弥殇看着凤炎一脸无语难耐的模样,忍下嗤笑,正色道。
果然,他一松口,凤炎的眼中便闪过了一缕激动而喜悦的光。这个女子,前些天还那么隐忍,从她那双眼眸里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可如今,心中一旦有了人,关心起心爱之人的安危,竟然将所有的情绪都轻易写在脸上了。
此刻,凤炎的心情就那么赤裸地暴露在泪弥殇面前。
诚然,动了心的女子,没那么设防,看上去更美一些。
“我知道你精通岐黄,医术高超,所以,我来请你救救他……”
凤炎紧盯着泪弥殇的眼睛,生怕从里面看到一丝不愿,眼中闪过企盼的光芒,竟然带着几分求恳。
泪弥殇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起来。他记得那天见到这个女子的时候,她是怎样一个人,冷厉,果决,倔强,不屈,顽强,这些,差不多都是符合她性格的形容词,可如今,她居然为了一个男人,变得如此柔软,甚至是不惜求他……
心头蓦地闪过一丝难受的情绪,这样的一个女子,跟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从来都是孤家寡人,寂寞,冷清,也从来没有一个人,会为了他露出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关怀……这一刻,泪弥殇承认,他竟然有些嫉妒起了凤炎口中的男子。
“哦?你说的人,是你的男人,五皇子紫岚王?”
泪弥殇深邃的目光紧盯在凤炎身上,她的身份他早已经透彻于胸,宰相千金风头正旺,她跟紫岚王的事情,得到皇帝的赐婚,这京都之内人尽皆知。
此刻,听凤炎这么一说,他自然明白她口中的男子是谁了。
果然,便看到凤炎点了点头。
等在府宅外面的景天和惊雷惊电眉头皱得死紧,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可是凤炎自从进入大门之后,就一直没出来,景天终于熬不住了,朝惊雷惊电吩咐一声,也抬起脚走进了那扇朱门。
那个老仆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景天无人领路,却也轻轻松松地走了进去。然而,刚走几步,他便后悔了。整座府宅盘踞在夜色中,显得黑幽幽的,仿佛鬼影重重,道路错综复杂,所有的房屋都门窗紧闭,仿佛根本无人居住,偶尔挂着几个幽光冉冉的破灯笼,随着夜风晃来晃去,破碎的白帛挂在檐上,垂下来,晃悠悠轻轻飘动,借着幽幽的烛光,他看到前方的檐角下,蛛网密布……
天哪,鬼屋!
鬼府!
一丁点儿人气都没有,眼前这宅院分明就是一个荒废许久的鬼宅子!景天身上冷汗淋漓,脚下再也迈不开步伐,愣愣站在当地……
半晌,他只觉得浑身冰凉,这才想到要倒回去。谁知道,一转身,居然连刚才进门的那扇朱漆大门也不见了!他不过刚刚走进来不远,明明那大门就该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可现在,那里,只剩下一片黑压压的墙沿!
景天脑中“嗡”地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他脸色煞白,全身紧绷起来……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苏炎!苏炎!……”
景天壮起胆子,朝着黑黢黢的房屋大喊一声,然而除了空荡荡的回音之外,根本没有人响应。
不,不要慌,不能慌……
景天一边汗涔涔地打哆嗦,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他终于壮了壮胆,沿着幽黑的小路朝前方走去。若是换了常人恐怕早已吓破了胆,任何风吹草动,皆能看成鬼影,可景天毕竟还是练过多年武功的人,当下拔出腰间的佩剑,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
“他怎么了?又变成傻子了?”
泪弥殇见凤炎默认了,眼中闪过一抹讥诮。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凤炎眼神一眯,瞳中闪过一抹不悦:“泪弥殇,说话注意点儿!”
“怎么了,他本来就当了十年的傻子,难道我还不能说了?”
泪弥殇唇角一勾,眼中闪过讽刺的光,面上毫无温度。
凤炎有求于人,本来不想跟他对掐,可这人说谁不好,偏偏去说祁紫岚,她心里的不舒服就大了,简直比泪弥殇说她本人还要不舒服,当下冷哼一声,笑得也是一脸讥讽:“好说了,五十步笑百步,泪弥殇,你自己不也是一个夭折十年之久的死人吗?”
反唇相讥,果然便见到泪弥殇的脸色沉了,眸子沉了,面容铁青了。
“说,他怎么了?”
眼神突然变得冷厉起来,似乎有发怒的迹象。
“他被人下蛊,用处女之血做引,现在生命垂危,我……我想请你救他。”
凤炎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出来,头微微垂了下去,毕竟,刚才她才和面前的人拌嘴来着。
这一边,景天举着长剑,横冲直撞地走着,眼前除了蜿蜒曲折的小道,便是黑漆漆的破旧房屋,根本连人影都见不到一个,他听着自己心跳如雷,冷汗也从额头上不停滚落,全身绷得紧紧的……
突然,一道声音隐隐传来,听到景天耳里,仿佛天籁一般,是凤炎!
“……被人下蛊……现在生命垂危,……请你救他。”
一片漆黑的夜幕,残破的屋瓦之间,根本看不到一个人,景天瞪大了眼睛,却看不到凤炎在何处。
“中了咒蛊?”
黑暗中泪弥殇的声音传来,似乎带了几分惊讶。
“他是不是每到一个既定时间,就会狂性大发,理智全失,伤害自己和他人,甚至连亲人也认不出?”
泪弥殇眉头一轩,淡淡反问。
凤炎听他居然首先说出了病情,眼中顿时闪过一片希望的光芒,他知道这蛊!她根本还没告诉他病症的情况,他就先行说了出来,看来,自己选择来找他,果然没错!
“是,就是这样!怎么样,你能够救他的,对吗?”
凤炎没有发觉此刻自己眼中的光芒有多么兴奋,连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几度,这一刻,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希望,泪弥殇能够救岚,他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