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们回幽冥界。”
安馨桃吸了吸鼻子,一挥手,将她与暮温笙、景天涯三人一瞬间自天庭带回了幽冥界。
因着之前幽冥界的那些鬼魅便跑的无影无踪,所以现如今的幽冥界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唯独冰棺内的蛇姬还在。这是让安馨桃醒来之后唯一感受到温度的,可是如今,她却觉得更冷了。
幽冥界一片的漆黑,如以往一样。
暮温笙转过身,从魔情宫的门前,直到穿过那些彼岸花的花丛,一路来到魔情宫的正殿,然后再一路的往前,越过那些个大大小小的走廊、溪边,大概他是想要记住这一切吧。他将一切都记在了眼底,牢牢地,这样似乎就算是死了,也是幸福而美好的。
安馨桃将景天涯安顿在一处安全的地方之后,便跟着暮温笙开始走。
她看到他像是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抚过那些个装饰物,从雕刻的柱子再到小溪上的木桥栏杆,每一处,他都是十分小心翼翼的拂过去的,安馨桃在背后,却是现在脑子里没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了,只是很寂静,很寂静的跟着他往前走,最终,直到看到他来到了寒冰崖。
这是幽冥界最陡峭的一处地方了。
幽冥界因在一处隐形的结界内,但是四周却是依山傍水的,所以这里是依着山来建立的一处地方。
山崖的下面,黑漆漆的一片,高耸无比,触目惊心。四周都是灌木丛,看起来却分外的凄凉。
暮温笙站在悬崖的一边,然后缓缓地转身,看着安馨桃,安馨桃同样的也看着他,没有丝毫的躲避,而那双眸,也似乎不再朦胧了。
大概是因为回到了幽冥界的关系,这里的空气与天庭的果然毫不相同。
“安馨桃……”他喊她的名字,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哽塞
安馨桃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没在意,只是嗯了一声,然后等待着他的下文。
她已经不知道她该用什么身份来面对他了。
朋友?妻子?仇敌?
哈,这人间的事情总是这样瞬息万变的。
“馨桃,其实,我是真的,喜欢过你的。”
安馨桃点了点头,“可是这些个事情现在说是没有用的了,不是么?”
“是啊……你怎么可能还会原谅我呢。”
暮温笙笑了笑,本来他酷似暮卿的一张脸,看起来该是云淡风轻的,最起码也是十分清秀的,偏偏他却不是这样的,从一开始安馨桃见着他的时候便是邪魅的,就似是现在,尽管五官是一模一样的,可是从五官以及自身内所散发气质,无一不在告诉安馨桃,其实,暮温笙,与暮卿,真是不是同一个人,他的邪魅,好似就是他的一张标签,但是偏偏,他的这种邪魅,让她曾一度以为那就是一种伪装的现象。
可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太傻了。
一个人,是不会因为另一个人而轻易地改变的,她把自己,看的未免也太高傲了些,所以,她后悔了。
“你看,这幽冥界的天色,还如以前一样。你说,如若这幽冥界有一日,不会再整日漆黑,有着日夜白昼,是不是很好?”
安馨桃隐约的觉得这话很是熟悉,他似乎是以前对自己说过,安馨桃没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其实很简单呐,只要我死了之后,你将这幽冥界的结界褪去,便一切都恢复了。这世上,也就再也没有幽冥界了。”
他说的语气格外的轻松,安馨桃却是有些呐呐:“这可都是你的心血呐。”
“那又如何?”
他挑了挑眉,反问她,然后见她默然无言的,却是勾唇又笑了:“其实,这幽冥界我从一开始便不是喜欢的,只是后来,大概因为被仇恨所蒙了心罢,我竟然有些无法自拔,欲罢不能。现在好了,一切都要解脱了。安馨桃,答应我,等我死了之后,将这幽冥界的结界褪去,恢复这里的一方宁静,这,是我一开始的梦想。”
安馨桃点头,心里有些难过,但也是很细微的,毕竟,这敌不过景天涯的离去对于她的硕大打击。
似乎,把一切都交代完了。
暮温笙张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圈,寒冰崖下到处都是寒气逆袭而来,这里很是寒冷,暮温笙也偏爱这样的感觉,直到半柱香之后,他才开口,只是一句话,就这样的一句话,便使得安馨桃再也无法自制自己的情绪,再也不能隐忍下去了。
他说:“其实当初花颜被白若衣打伤的时候,是我控制住了景天涯,所以他才救不了她……后来,谷风打向你的那一掌的时候明明花颜的速度没有那么快能扑过去为你挡住的,是我……暗自用力帮她加速。”
心,在这一瞬间,似乎解脱了一样。
他闭上眼,不想去看她此刻看自己的目光,她该是多么的仇恨他?她的徒弟,她的夫君,一一的死在他的手里,虽然都是间接的,可是她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暮温笙心里知道。
可是却是悔不当初。
这一切该怪谁呢?
能怪谁呢?
他经常这样问自己,可是,似乎谁都没办法怪。
天庭么?
还是之前把自己生出来的父母么?
还是这幽冥界的各大长老?
或许能怪的,也只有自己罢了。
耳边,有着呼啸而过的风声,那是寒冰崖的风声。
他听到,面前的她,用着最尖锐的声音喊了一声:“暮温笙!你王八蛋!”
他真的是个混蛋。
害死了花颜害死了景天涯还搞的自己是一副施舍者一样,将她重新改造了。
现在回想一下,这一切真的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但是梦醒了,他,也就意味着该结束了。
安馨桃真的无法再克制自己了。
她在从天庭飞来幽冥界的那一刻想过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她想过在杀他的那一刻要不要先酝酿好情绪,不然她真的怕她下不了手,毕竟他对自己是有恩的,但是现在……她发现她之前那一刻的想法真的是太搞笑了。
这本就是一场阴谋。
一场他早就谋划好的阴谋然后静静地等在那里,等着自己傻兮兮的掉进去,然后还对他感恩戴德。
她竟然把害死花颜的凶手,当作她的恩人?
安馨桃,你是有多么的愚蠢啊!
“暮温笙,你真该死。”
这是她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他闭目,然后笑了一下,随即才说:“那么,动手吧。”
安馨桃也忘记那一刻她是怎样出手的了。
只是她记得她没有用法力,她真的那时候已经被刺激疯了一样。
她无法遏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哭着跑过来,然后双手在他的胸前狠狠地一推,下面便是寒冰崖,然后,他整个人连一丝防备都没有就那样直直的掉落下去,就在那一瞬间,四周的干枯的灌木丛忽然开了花,变成了一个春天时该有的样子,花朵四绽,到处纷飞,就连幽冥界的天色都在这一刹那由着之前的混沌不清而越发的清明起来。
安馨桃趴在悬崖边,她没敢往下看,只是闭着眼睛,一直在掉眼泪,一直在哭。
不晓得是为了谁,但是眼泪就好像是流不尽了一样。
本来她都没有眼泪了,但是就在她退下他入悬崖的那一瞬间,她是忍不住了。
是为了他哭么?
天啊,那怎么会呢。
安馨桃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可是她发现越是这样想,就哭的越是厉害。
眼泪,混合着下面的寒气,滴滴的掉,但是眼泪这样一颗颗的掉下去,很快的便消失在悬崖下面的云层之中,一切都显得太过快速了。
甚至她都是难以想象的。
安馨桃举起自己的双手,看着自己的双手,哈,她该笑么?她杀了令人人人发指的魔尊暮温笙,她终于杀死了害死花颜害死景天涯的凶手,可是她笑的出来么?
安馨桃大概也是哭够了吧,她在悬崖边,也不晓得是哭了多久,直到原本混沌不清的天色变得明亮起来然后又变得混沌起来,安馨桃这才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寒冰崖真冷啊,冷的她的双腿都打颤了,所以她一个踉跄,竟跌在了地上,安馨桃掩面,哈,竟然现在连走的力气都没了?
安馨桃,你真可笑呀。
“你……还好么?”
忽然,一个身影来到她的面前。
声音却是这样的熟悉,安馨桃放下掩面的双手,抬头,却发现是景秋尧。他一身黑衣,抱着一张琴,站在她面前,这本该是一个深沉的夜晚,一个昏暗的夜晚,可是她却眼尖的看到琴上的那一行小篆……
朱颜染尘兮梦语,笙歌歇尽兮人散去。
“这是什么”安馨桃看着那小篆,然后问。
景秋尧伸手,抚了抚那琴,随即叹了一声,大概也是因为这天太黑的缘故,她也没有看的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只是隐隐的觉得很是惆怅悲哀。
安馨桃又觉得好笑,他这样的人,也会感到惆怅或者是悲哀么?
景秋尧知道她的心思,却并不想此刻与她多做纠缠,也知道她的心情现在很是低落,所以他现在表情的格外大度。
他将琴慢腾腾地放下,然后看了一眼那边的山崖,又道:“我是来给你引荐一个人的。”
“谁?”
“梵悟。”
何谓朱颜染尘?何谓笙歌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