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杀手盟成王还是败寇全看九江一战。可为什么都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有消息传来呢?
时间依然一点一滴地过去,杀手盟的大厅之中充满了一种不安和压抑的气氛。这一战实在是太重要了,杀手盟再也输不起了。
突然,几声锣声急响。正是杀手盟报警的信号。
有敌来袭!
怎么会有敌来袭呢?鹰卫的情报上不是说没有任何异动吗?难道是情报出错?林功绰在惊疑未定之际已经来不及思索这些问题了。因为喊杀声已经逼近府内,显然敌人已经冲破设在府外的警界网。
李筑一扬眉道:“师傅,我出去看看。”说毕急步想向外冲出。
林功绰一把抓住他,长叹道:“不用了。我听他们推进的速度很快,可见来敌绝非寻常帮派。而且到现在为止,居然没人能够脱身回来报信,可见来犯的敌人来势汹汹,正以压倒性的攻势来攻击我们,你现在出去也是徒自送了性命。如今我们的兵力大都集中在九江与花溪剑派开战,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却依然没有消息,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看来,这一仗我们是输了。”
李筑早有这种预感,但心里却多少存有一丝幻想。但现在听到林功绰也是这么说,心里一酸,道:“不,不会的……”
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林功绰摇了摇头,厉声道:“筑儿!男子汉大丈夫要赢得起,更要输得起!只有敢于承认失败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只有承认一时的失利才能成为永远的胜利者!这一次我们失败了,并不代表我们永远会失败!这是师傅最后一次对你的教导,为师的这番话希望你以后能够记住。”
李筑点了点头,答道:“师傅的教诲,徒儿一定牢记在心!这次虽然失败了,但徒儿保证一定会吸取这次的教训,和师傅一起重整杀手盟的雄风!”
林功绰连说了几声好,转头对呆站在一旁的秋离水道:“离水贤侄,老夫有一件事求你,不知贤侄答应不答应?”
秋离水忙道:“伯父言重了,但有所命莫敢不从!”
林功绰沉重地说道:“杀手盟这一次以惨败告终,也连累了贤侄遭受了莫大的损失,老夫深感内疚。老夫这许多弟子当中,唯有李筑还算得上是个人才,若想重振我杀手盟,非他莫属。所以,我请求贤侄看在我和你师傅相交多年的份上,助他一臂之力如何?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为难贤侄,但我已经找不出有其他可以信任托付之人了。”
秋离水看了看李筑,毅然道:“好!我答应你。若不能帮李兄重组杀手盟,我秋离水一辈子不回关外修罗门。”
林功绰握住秋离水的手重重一握道:“多谢了!”说毕转身对李筑道:“筑儿,你和离水贤侄赶快从秘道离开这里,走得愈远愈好。杀手盟能不能重新在江湖中出现就看你的了。”
李筑惊叫道:“师傅,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林功绰仰天笑道:“我林功绰自三十二岁开创杀手盟以来,从来没有做过逃兵。但若我年轻个二十岁,在这种局面之下我还是会逃,因为我知道只要留得我性命在,我一定会卷土重来。可是如今师傅年纪已大,再也经不住那种颠沛流离胆战心惊的生活了。”
李筑扑前抱住林功绰的腿哀求道:“师傅,我们一起走吧。你也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能逃得过这一劫,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的。”
林功绰笑着抚摸着李筑的头顶道:“好孩子,你不用说了,师傅主意已定。你还是快些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筑悲声道:“师傅,如果你不走,我也不走!我们师徒俩就在这里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林功绰一掌击翻李筑,怒道:“你死了,谁来重振我杀手盟?难道为师刚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好!你如果再不走,为师就死在你面前!”
李筑无奈,大哭着跪在林功绰身前,连扣九个响头道:“师傅!徒儿去了。你老人家多保重!”几个响头下来,李筑的额前已经皮破肉开,血花飞溅。
林功绰却不再理会李筑,只是对秋离水道:“离水贤侄,筑儿就拜托你了!”
秋离水一阵激动,答道:“只要有我秋离水在,别人休想动得了李兄一根汗毛。”
林功绰点点头道:“好,你们去罢!”
李筑猛一咬牙,拉住秋离水就往厅后秘道奔去。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一定让杀手盟的名号重新在江湖中响起!
林功绰望着李筑和秋离水远去的身影,脑中却想起自己昔日年轻之时和秋离水的师傅金承开一同在江湖上闯荡的日子。
那真是一段美好的岁月啊!
他微笑着在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中坐下,双眼凝注门外。
生为人杰,死亦鬼雄。这就是林功绰的信条。
门外几声轻响,几个人影踱了进来。只见领先之人是个身材修长,风雅英俊的年轻人。和他并排一起进来的却是个脸容阴沈,身穿铠甲的高瘦汉子,看其铠甲的样式却是朝廷御林军神机营的作战服。
林功绰一愣,随即明白导致这次惨败的原因正是神机营的介入。他暗叹一声,开口道:“荆流云,没想到你们花溪剑派堂堂一个武林名门居然会和朝廷神机营互相勾结,林某输的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那个风雅英俊的年轻人正是花溪剑派荆悲情的大公子荆流云。他微微一笑,道:“林盟主,这次我派纯属协助朝廷肃清乱党,和武林恩怨无关,请盟主莫要误会。请容小侄介绍一下,这位是神机营统领崔明崇崔大将军。”
林功绰哼地一声,全然不理会大咧咧站在一旁的崔明崇。
他冷笑道:“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你无须在我的面前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今日我林功绰既然落在你们手中,早已不存活命的念头,废话少说,放马过来。”说毕,右手在椅子上一拍,震断椅子的扶手。他手指一弹,扶手已如利箭一般向荆流云的面门激、射而去。
荆流云早有防备在心,忙抽出腰中长剑对准飞射而来的扶手劈去。扶手应声而断,却震得荆流花手臂一阵发麻。荆流云暗呼一声厉害,知道只凭自己一人根本不是林功绰的对手,便叫道:“崔将军,这次我们是剿平乱党,可不用顾忌什么武林规矩,大伙儿一起上罢!”
崔明崇早因为林功绰对自己的无礼而耿耿于怀,他堂堂一个神机营统领,谁见到他不是恭恭敬敬,俯首贴耳的。便是在京城中许多官级比他高的人也不敢对他无礼。而如今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他哪里受得了这等轻视?
他大喊一声道:“正是!这林功绰是乱党匪首,又拒捕在先,须当就地正法!”于是,他手一挥,手下神机营军士围了上来,将林功绰围在中间,手中神机驽瞄准林功绰身体要害。
林功绰长笑一声,脚一蹬,人已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崔明崇扑了过来。崔明崇见到他这等威势,心里一惊,也不顾难看不难看,就这么向后一翻,趴倒在地,躲过了林功绰的攻击。
林功绰身入神机营军士的人群之中,有如虎入羊群。他左一拳右一脚,顷刻间围在他周围的神机营军士已倒下一半。由于他是含恨出手,中招者无不非死即伤。
崔明崇见林功绰如此厉害,吓得腿都软了。他一面沙哑着嗓子催促身边军士上前围攻,另一边却身子向后退去。
荆流云见崔明崇这等怕死,心里一阵苦笑。但眼前的局势着紧,也没空去理会这些。好在自己随身带了几位派中高手,要不然只怕会被林功绰逃离杀手盟。
荆流云向外打了个呼哨,几条人影掠了进来。他们几个纵跃便跃到林功绰身旁,也不说话,放手就攻。
由于这些人俱是武功高手,远非神机营军士可比。如此一来,林功绰一面要应付神机营军士弩箭的偷袭,又要应付花溪剑派众高手的攻击,几招下来已落下风。
突然,林功绰一声大吼,身子在空中急速飞转起来。随着他身体越转越急,他的身体周围好像形成一股旋风,内力差的人均被这股旋风带得东倒西歪。接着,一道电光急闪。只见围在他身旁的几个花溪剑派的高手和神机营军士人人手抚脖子,喉咙中咯咯作响。他们瞪着眼睛如见鬼魅一般望着晁功绰,终于一股鲜血从他们的脖中喷射而出,“噗!”地一声倒在地上死去。
厅中所有的人全被眼前的变故惊呆。只见林功绰手握一柄长剑,剑刃之上满是鲜血。他苍白的头发披散在额前,眼光如电般扫视着厅内众人,嘴角一股笑意逐渐扩散,最后,如一个盖世魔神般站在大厅之中仰天长笑。
厅内众人被其威势所慑,居然没有一人敢上前动手。
正在这时,一声轻轻的叹息传入厅内。虽然林功绰的笑声穿云裂帛高亢之极,但这一声柔柔的叹息却依然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林功绰笑声顿止,他知道自己真正的对手就要出现了。他手持长剑,凝神静气注视着厅外。
人影一闪,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少女出现在众人眼前。虽然看不到她的真面目,但她婷婷地站在那儿的绝代风华却让所有的人呼吸顿止。
她正是屡次刺杀无殇未果的美少女刺客。
林功绰万万没有料到来的居然是个少女。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她方才进门的声势及身法,绝非等闲之辈。
林功绰不敢掉以轻心,首先采取饱势。他手指在剑尖上一弹,一声龙吟般地脆响渐渐扩散开来,久久盘旋在大厅之中挥之不去。
起先众人还以为林功绰在故弄玄虚,但随即便发现有些不妙。因为这声剑吟好像一股有形的剑气直刺自己的耳鼓,开始只不过有些刺耳难受,随着响声越来越大,功力稍差之人已经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住了。
他们却不知道,原来林功绰这一记“魔龙吟”是以他高深的内力催发声波,然后当声波传入人耳之后,对人的中耳做成猛烈的震荡。人的中耳是人体平衡的关键,它受到破坏必然会导致人体失去平衡。这种功法的原理和佛家“狮子吼”是同样的,只不过他是用剑音代替嗓音而已。当然相对来说威力也小得多。但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林功绰昔年单人独创杀手盟一派,而且在波涛汹涌的险恶江湖中屹立三十多年不倒,绝非幸致,其个人的实力也是非同小可的。
那美少女刺客仿佛丝毫不受“魔龙吟”的干扰,她冷哼一声,高高跃起对着林功绰连劈五剑。这五剑看来平平无奇,好像她只不过是在空中乱舞一番,但对于承受这五剑的林功绰来说,却像是坠入一个泥沼深潭一般,被她这五剑所挟带的劲力包裹在一个方圆六尺的空间内,“龙魔吟”也被其封闭在其中,无法穿透这个空间去攻击别人。
那美少女刺客劈出五剑之后对荆流云低声说道:“你们都出去罢,在这里碍手碍脚地也帮不上忙。”
荆流云一阵脸红,便作个手势命手下退出厅外。而那崔明崇早就在那美少女刺客进来之后便溜出门外了。此时由于林功绰的“魔龙吟”被封闭在剑势之中,厅内众人再也不受其影响,见荆流云下令撤退,忙退了出去。
荆流云依仗着自己武功不错,不愿象别人一样溜出去,依然站在厅内观战。他怕万一那美少女刺客抵敌不过,自己也好上去帮个忙。因为,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便是要除去林功绰这个心腹大患,若是不小心被他逃逸出去,那花溪剑派可就终无宁日了。
林功绰终于找到包裹住他这五剑剑势的破绽,原来这五剑互相之间的连接之处便是这一招的漏洞。看上去这五剑一剑连着一剑,首尾相连,循环不息,象是个天衣无缝的大网将自己笼罩其中。但时间一长,两剑之间的连接已不如刚开始那般顺畅无碍,究竟它是由五剑组成而不是单纯的一剑,其连贯之处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出现断点的现象也是难免的。
林功绰大喝一声,功力凝成一线聚于剑尖向着五剑连接处的断点刺去。随着断点的被刺,它慢慢变成一条缝,最终裂缝越来越大,这五剑连成的剑势也被击散化于无形。
那美少女刺客见林功绰脱出剑网,叹道:“能这么快便逃出我这招‘温柔乡’,果然不愧为盟主!”
林功绰虽然成功破去这招“温柔乡”,但心里的惊骇却非同小可。眼前这个少女看上去决不会超过十八岁,但其功力之深却和她的年纪不成正比。中原武林什么时候出了个如此厉害的角色,为什么自己从来就不知道呢?自己府内“鹰卫”这个情报组织可以说得上是中原武林中最好的情报单位之一,可呈上来的资料之中却从没有这个少女。她所用的武功绝非花溪剑派的功夫,花溪剑派之中也不会有武功如此厉害的年青高手,那么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她为什么要帮助花溪剑派?这一大串疑问涌上心头,林功绰隐隐觉得这其中一定包含着一个巨大的阴谋,杀手盟和花溪剑派之间的冲突也绝对不是表面上所表现的那样,单纯是武林中的黑白之争那么简单,杀手盟的覆灭只不过是这个阴谋的开始而已。
突然,他深深后悔自己作出的要李筑重振杀手盟的决定。从眼前这些现象看来,这件事中有神机营和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女高手参与其中,已经预示着中原武林即将迎来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日后的江湖必然风高浪急险恶非常,一个不好就会弄得个船毁人亡的下场。而这些都不是李筑一个人的肩膀所能够承受的。也许李筑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从此退出江湖,隐居山野,从此不问世事,这样他才能安然渡过余下的人生吧。
就在林功绰胡思乱想之际,那美少女刺客突然怜悯地看了林功绰一眼,口中淡淡说道:“看在你是个即将死去的老人的份上,我就破例告诉我的名字给你知道吧。我,是东瀛扶桑国万花御剑流的弟子月影。你是个值得尊敬的老人,战斗到最后也不肯认输投降。所以,我就给你一个灿烂的死亡吧!”
“菲樱之舞!”随着月影的一声娇喝,林功绰只觉得眼前一花,失去了月影的身影。出现在眼中的却是一片红色的樱花在风中飞舞。自己好像漫步在樱花之中,身子轻飘飘的,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沐浴全身,只想就此一睡不醒。突然,他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如同飘舞在空中的樱花一样在风中飘忽不定。他仿佛看见初恋的情人从樱花丛中走来,她摇摆的裙裾,款款的身姿,温柔的眼波,浅浅的微笑,欲滴的红唇,这一切是如此地美丽。她越走越近,自己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眼前的红色渐渐扩大,终于全部化为一片血海。
林功绰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额前现出一道深深地血痕,微笑着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