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彩衣奇怪地望着无殇。
她实在想不到无殇居然会拒绝和他们合作,也想不到无殇有什么理由拒绝合作,因为在她的心中,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抗拒权力所带来的诱、惑。
只要有了权力,几乎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会掌握在手中。
无上的声名,可以驱使鬼神的钱财,温柔缱绻的美女,随时为你效命的死士,这些可以令天下任何男人都为之疯狂的一切都可以唾手可得而不费吹灰之力。
有许多人苦苦追求一生,他们费尽心力,算尽机关,甚至埋没自己的良知,出卖自己的亲朋好友为得正是这些东西。但是现在,蒙彩衣亲手将这些东西放到无殇的手中,却被无殇拒之门外。
蒙彩衣皱眉道:“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吗?”
无殇道:“我想报仇,我连做梦都想着将荆流云的那颗脑袋割下来,然后将它带到芊芊的坟前来祭奠。”
蒙彩衣道:“难道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报仇方法吗?”
无殇道:“没有。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想到比你们更好的报仇方法了。”
蒙彩衣大声道:“那你为何拒绝我们的合作?”
无殇突然笑了。笑意先从眼睛的深处慢慢渗出来,然后渐渐浮现在脸上,如同冬日的太阳温暖而柔和。
他微笑着道:“因为,我──不愿意。”这个理由虽然荒唐而可笑,却是个非常现实的理由。如果你要做一件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你便会发现,无论你如何认真,如何刻苦,但却永远也做不好。因为,这件事并不是你愿意做的,你的心思并不在这件事上。做任何事都要用心的,如果不用心,你便做不好它。
蒙彩衣居然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如果换了别人一定会问“你为什么不愿意?”这句话,但她却没有。她仿佛很了解无殇,她知道如果无殇说不愿意的时候,没有人能够勉强他愿意,你就算说再多的话也是没用的。既然没有用,她又何必再问?
但是,她并没有放弃。这个计划花费了她许多的心血和人力,她不会就这么罢休的,她虽然不是男人,但她也有着“不到长城非好汉”的决心。
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现在可能不愿意,但是,我相信很快你便会愿意的。”
很快有多快?明天?后天?还是现在?
无殇突然发现蒙彩衣和侯嬴已分站在他的两旁,形成犄角之势。他们的身上隐隐透露出一阵阵寒意,这种寒意比冬夜的寒风还要冷,但现在却是夏天。
无殇额上不禁流下汗来。如果蒙彩衣和侯嬴分从两边攻击自己,虽然自己有把握能撕裂他们包围圈逃逸出去,却没有把握能不受伤。但现在的自己已经不能够受伤了,蒙彩衣能找得到自己,荆流云也一样能够,他很快便会发现自己的踪迹而来追杀自己。这里是花溪剑派的地盘,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受伤,那么能逃过荆流云追杀的机会绝对不大于千分之一。更何况,在自己的身后还有个没有武功的若儿。
若儿是一个善良美丽的姑娘,绝不能让她受到自己的牵连而受到任何的伤害。自己就是死,也要保护好她。
蒙彩衣微笑着道:“这个计划我花了许多的心力,参与这个计划的人还有其他许多人,我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而让整个计划瘫痪。你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个计划,我更不能让它泄漏出去。”
无殇笑道:“所以我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加入你们,二是死。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更不会泄漏你们的秘密。”他的脸上虽然充满着笑容,但他的心却如一根紧绷的弦。他的手也已握住身后背上大夏龙雀刀的刀柄,握得紧而有力。
蒙彩衣和侯嬴默然注视着无殇。
无殇大笑道:“难道,你们以为用死就可以威胁我加入你们吗?那么,你们也许要失望了。”
蒙彩衣嫣然一笑,笑容如春花烂漫。她笑着道:“我们不会失望。因为你虽然只有上面两个选择,但我们却还有一个选择,我们可以等。在七天之内,如果你拿着这块天魔令到忧雪山庄,就表示你已经加入我们。否则,你就只剩下一条路能走了。”
剩下的这条路当然是死路。蒙彩衣没有说出来,只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条路是死路。
蒙彩衣继续道:“你当然知道我们现在虽然没有把握杀你,但留下你身后这位漂亮的小泵娘却是有把握的。但是我们不会这么做,我们可以等,我们很有诚意地等你七天。我相信,你这一次决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说完之后,他们竟然就这么走了。
在走之前,蒙彩衣看了看窗外,然后回过头来带着一种很有信心的神情对着无殇说:“也许,我们用不着等你七天。”
无殇望着他们飘然远去的身影,心不禁沉了下去。蒙彩衣和侯嬴能走得如此坚决,说话如此肯定,那是因为他们肯定在七天之内自己会去忧雪山庄,会加入他们的计划。但他们为什么能如此肯定呢?
无殇虽然不知道在这未来的七天之内会发生什么事,但他却隐隐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只是一种感觉,正因为无殇有着这种奇异的感觉,他才能躲过很多敌人对他设下的必死的陷阱。
无殇默默地将桌上的天魔令纳入怀中。他转头对若儿温柔的说道:“我们走吧。”
“去哪里?”若儿本不想问这句话的,她早已下定决心无论无殇走到哪里她就跟去哪里。她虽然很温柔,但她和天下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能够勇敢的追求自己的幸福。她不想轻易地放弃眼前这个卓绝的男人。
可毕竟现在已经很晚了,外面的世界依然是漆黑一片,依然神秘莫测,在黑暗的深处依然潜伏着危机。在若儿的心中,此刻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在这个小屋内。
无殇微笑着看着若儿,声音依然温柔,但在他眼睛的深处竟好像有一种焦虑:“现在已经很晚了,如果你再不回家的话,只怕你爹爹已经很着急了。再说……”无殇顿了顿道:“你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了还呆在我家里,孤男寡女的,传扬出去对你的声誉有损,只怕你以后想嫁人就难了。所以……”
尽避无殇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温柔,却已经伤了若儿的心。若儿只觉得好像有一把刀缓缓地刺入自己的心田,一种剧痛深入自己的灵魂。她打断无殇的话,大声说道:“好,我走。但不用你送我,我自己会回去。”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却已冲出门外。她不能不走,因为她怕无殇见到自己脸上的泪水。
但若儿并没有走远便被无殇拉住了。虽然无殇只是轻轻的一拉,几乎没有用力,但若儿却站住了。因为她并不想走,她想的是陪在无殇的身边,陪在自己最心爱的男人身边。眼前这个男人随随便便几句话便能将自己打入地狱,但他只要说一句“我需要你,你留下来”便又可以将自己带入天堂。
无殇在这个时候拉住自己是不是要对自己说那句话?若儿心里一阵欢喜,眼睛已经慢慢露出欢乐的神色。但若儿并没有回头看无殇,她脸上的眼泪还没有干,现在回头被无殇看到那有多么难为情?可若儿下定决心,只要无殇说出那句话,她一定会扑到无殇的怀中,就算被无殇看见自己哭过也没有关系。
情人的眼泪本就是最美的东西,被自己心爱的人看见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以后自己整个人都是他的了……。若儿想到这里,身上不禁热了起来,甚至连她的耳根都在发热。
无殇低沉的声音响在若儿的耳后:“本来我应该送你回去的,天这么黑,路也难走。但你既然不愿意我送你,我也不勉强。好在,除了我,还有一个人可以送你的,你们一起走吧。还有,你们以后都不用来这里了,因为,我很快也要走了。”
若儿的心仿若坠入无底深渊,她霍然回头,见到无殇冷冷的站在那里,脸上毫无表情。
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赫然是早就被无殇击倒在屋内的樵夫周大叔。
周大叔的脸上一片迷茫,口中喃喃自语:“我怎么会在这里?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若儿脸色苍白如纸,在这种时候她还有什么好说?她的心中只有伤心、悲愤和绝望。她并没有问无殇会去哪里,因为无殇去什么地方根本和自己没有关系。一个和自己不相关的人要去什么地方又怎能开口相问?
若儿只是望了无殇一眼便飞也似的走了,这一次,无论谁都不可能将她留下来了。
无殇转身望着根本不了解状况,呆若木鸡站在那里的周大叔冷冷道:“难道你想留在这里陪我?你还不想走?”
周大叔吓了一跳,大声道:“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这里又不是我的家!”说着,他就象一只被狐狸追赶的兔子,追着若儿的身影去了。老实说,这个地方太诡异,太可怕了,就是用八匹马拉着他,他也是要走的。特别是无殇这个人,他早就觉得无殇这个人不是好人,无论谁沾上无殇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若儿就是榜样。若儿原本是村里最美丽最开朗的女孩子,可现在她那种伤心绝望的样子就是连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感到不忍。
无殇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中,微微叹了口气。
无殇知道危险已近,若儿在自己的身旁多呆一刻,她的安全就少一分保障,所以,她一定要走。象若儿这种纯洁干净的女孩子不会了解到江湖是什么一回事,人在江湖中也许这一刻还是金玉满堂意气风发,但到了下一刻却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就是江湖。
象若儿这种女孩子应该回到她自己的世界中去。她应该找一个勤劳善良的小伙子嫁了,然后两个人生儿育女,男耕女织,快乐简单的渡过这一生。这才是她应该过的生活。
无殇当然知道若儿对自己的情意,但他们根本不是同一类人。
若儿跟着自己不会得到幸福,她得到的只有伤心、失望、痛苦和死亡,就象芊芊一样。想到芊芊,无殇的心又忍不住痛了起来。
虽然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快点离开这里,越快越好,因为荆流云很快就会来了。但无殇还不想走,他希望再陪芊芊一会儿。这里是他们的家,是无殇和芊芊的家。
无殇默默地走到芊芊坟前,手抚摸着冰冷的石碑。石碑很冷,但他的动作却很轻柔,仿佛在抚摸着芊芊如云如丝般的长发。
无殇喃喃道:“芊芊,我要走了。不过你放心,我还会回来,我回来的时候会带着荆流云的人头。你好好的在家里等我……”
夜空中冷风呜咽,仿佛芊芊的柔柔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