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的视线并没有碰撞出太激烈的火花。何兴已收回目光,他低头看着书,因为他觉得陈亚东是没什么好看的,绝没有桌上的那本书有趣。
陈亚东却不是来给他看的,他已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了。
胖子和李航就跟在他身后,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得傻傻地跟着。
整个教室的目光全投到了何兴那儿,因为陈亚东已走到了他的课桌前,只是一句话也没说。气氛有些压抑。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是同学们已经从紧张的氛围中嗅到了浓郁的火药味儿!
然而何兴却淡然地看着书,头也没抬一下。陈亚东也没开口,静静地站着。
直到何兴将一个章节的内容全部看完,他才合上书本,抬起头来,平和道:“你找我有事?”
陈亚东也平静道:“有事。”
何兴问:“那你为何不说?”
陈亚东答道:“我在等你。”
何兴笑了,道:“如果我不问你,你绝不开口?”
“不,”陈亚东道:“我是在等你合上书,等你看完。”
何兴不解,也许也没人会懂,他也问道:“为什么,有关系?”
“有关系。”
“什么关系?”
陈亚东道:“因为接下来的几天的只怕没机会看书了。”
何兴道:“我看书从来不挑时间,每天都会看。”
“你不能看。”
“你挡不住。”
“我不挡。”
他们说的话周围同学听得一字不落,这时同样冒出一个想法:神经病吧这是!
何兴也同样疑惑地瞧着他,没有开口,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陈亚东道:“只因为你的脸会肿,我怕肿得太厉害,你看不了书。”
好端端的脸怎么会肿呢?
何兴说:“我的脸不会肿。”
“会肿的。”陈亚东平静道:“我们来打一架吧,我要把你的脸打肿。”
此言一出,周围同学已齐齐轰笑,他说的这句话实在是很有趣,幽默得很。一时间,紧张的气氛得以缓解,同学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胖子和李航也笑了。
只是他们忽然已笑不出。
何兴没笑,他还盯着陈亚东。陈亚东也没有笑。他的眼神尤如一汪死水,从中看不出一丝波澜。
因为他并不觉得好笑,他没有说笑,所以一点儿都不好笑,他是认真的。
笑声已慢慢消散,接下来的是一片死寂。寂静的教室里,人们已忘了呼吸,不敢呼吸。谁也不敢打破这寂静的场面。
欢乐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有些人已开始后悔,后悔自己现在没有躲出去,后悔自己刚才笑得很活跃。
寂静的空气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积压在众人身上。他们只得齐刷刷地盯着何兴和陈亚东,只希望他们尽快结束这样的对峙。
何兴开口道:“全部给我出去!”
他的嗓门不大,但是在这安静教室里已足以让最角落的同学都听清。
李航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就道:“兴哥……”
“出去把门带上。”
“哦!”他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见同学们不为所动,他扯开嗓子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全部出去!”
人们终于回过神来,鱼贯而出,不少胆大的又回过头来想瞧瞧,却被李航一巴掌拍过去,怒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然后,他又回头瞧上几眼,只见两人依旧没动,才嘀咕道:还真没什么好看的。
当所有人走出教室,李航立刻就把门关上了。有些好事着想从门缝中往里看看是什么情况,却被李航挡得死死的。
有个高个儿男生问道:“李航,那小子是谁?那么嚣张?”
李航不耐烦道:“不知道就别多问。”
有一个女生插嘴道:“他们不会真打起来吧?”
鬼知道。李航从未想过陈亚东会单枪匹马闯过来。但是他却不担心何兴,毕竟他人高马大,陈亚东矮了一截。更重要的,是何兴从小就开始练习抬拳道。见过他一次出手是在街上,一个扒手抢了一名女生的手提包,路过何兴身旁时被他三下五除二就擒下了,那人连一点儿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次陈亚东是要倒大霉了。
李航这样想着。
然而,教室内却静得出奇,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李航耳朵贴到门上面,想听听有什么动静。
就在此刻,教室内传出轰隆一声巨响,把李航耳膜震得生疼。那是桌子倒地发出的巨响。
他们终于打起来了!
众人心中不觉一紧。
然而这只是开始,紧随其后,教室内就像炸开了锅,桌椅倒地之声不绝于耳。
教室外只听得见桌子椅子被推倒的声音,却无法想像里面真实情况。而且听之在东,忽而在西,流窜变化。
一男生忍不住叹道:“他们不会把桌子全摔坏吧!”
男一名男生沉着脸,道:“桌子到是摔不坏。只怕教室内已经乱作一团了。”
他们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乱作一团,但是走廊上的动静却是越来越大,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全校轰动了。不少好事者不远几楼也跑过来瞧热闹。
而教室里的打斗仍然在继续,乒乒乓乓也不知谁占了上风。
李航忽然叹道:“我本来还认为陈亚东不是敌手,却没想到两人打了这么久!”
一名男生突然失声道:“他就是陈亚东?”
李航回头瞧着那男生问:“你认识他?”
那男生道:“不认识,但是听说过他。他是从五中刚转过来的,我有同学在五中,提起过他,他是五中的小霸王!”
李航皱着眉头问:“五中的小霸王不是袁宏吗?”
那男生道:“被陈亚东收服了。”
李航心突地一下就凉了,大声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男生被他激烈的反应下一跳,答道:“很早了,上学期就听说了。”
李航眉头拧成疙瘩,本以为稳操胜券的战局,却已变得微妙。陈亚东能收服袁宏,其实力想必不是泛泛,万一他真把何兴打出个三长两短,那搂子可就捅大了。
何兴是谁,那可是市长的儿子!市长的儿子被打伤,到时候陈亚东必定会完蛋,与整个事情有过关联的人得完蛋,校方也得跟着倒大霉!
李航也不自觉惊了一身冷汗,如果事情的发展真如他料想的那样,那后果就太可怕了。
他突然抓起身旁的那名男生,怒道:“还看什么热闹,赶紧去政教处找老师啊!”
“哦哦!”那男生急忙抽身而出,但是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全是人,想挤身出去又谈何容易?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总算是撕开一个缺口,但他已不用去政教处了。桂荣华闻讯,已经急冲冲赶来了。
只是当他看到现象这场面时,心中亦是不由一惊,这他妈黑乎乎全是人。
当然,学生们还是畏惧政教处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桂主任来了,周围的同学便纷纷回头,撤开一条通道。
教室内安静了,打斗已然结束。
桂荣华威风凛凛走过甬道,来到教室门前,沉着脸道:“打门打开。”
李航不敢丝毫怠慢,迅速将教室门打开,好奇伸长脖子向里瞧去。然后,就傻眼了。
桂荣华也傻眼了,空荡的教室里,现在岂能用一个乱字来形容。以何兴的座位为中方,方圆几米之内,几十张桌子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书本散落一地,白花花一片,像是被恐怖份子袭击过留下的一片废墟,好不壮观!
空气中还飘荡着浮尘,却不见两个打架的人。
桂荣华的脸色已变得铁青,他大步流星走进教室,登上讲台,立刻就看到了两个人头。
两人都坐在地上,喘着厚重的粗气。听闻开门声,陈亚东不自觉扭过头去,只见门框都快被挤爆了,一个个伸长脖子,像是怕错过这世上最精彩的表演。
陈亚东暗骂一句,厌恶地瞪了几眼,才从地上爬起来,这时人们才看清,他竟是光着上半身,衣服不知丢到哪儿去了。
他旁若无人地左右翻找,才从一张桌子下把衬衣拉扯出来。穿上,一颗一颗将扣子系上。随即从裤包中掏出几百块钱,丢到何兴面前,说道:“医药费。”
何兴将钱拾起,又丢了回去,道:“滚!”
陈亚东不瞧一眼,埋头向门口走去。自始自终,他都没有理会桂荣华。
待到陈亚东走近,众人才瞧见他的模样,一张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左眼已被揍肿,变成了黑色,好似国宝大熊猫。
众人不自觉就让开一条道,没人敢拦着他。
桂荣华脸色从铁青变得涨红,拳头上青筋暴突,深吸口气,厉声吼道:“你,给,我,站,住!!!”
陈亚东果真乖乖站住了。
桂荣华瞪着他,一双眼睛都快喷出了火花。那眼神,恨不得立马就将陈亚东生吞活剥。他走上前去,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打倒在地!
只是他忍住了,他也只得忍住!
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久久不能平复。
何兴已站了起来,一张脸比陈亚东好不到哪儿去,大半边脸肿起好高,又青又紫。
桂荣华也回头瞧了他一瞧,不再说话。只见门口处还人山人海,吵闹沸腾,火中不免怒上加怒,又大吼一声:“看什么看,全部回去上课!谁再多管闲事,一律严处!”
见桂秃头是真的发火了,还真有几分威慑力,邻班的同学立刻兽鸟作散,不大一会儿,四周骤然安静了。
而何兴班级的同学纷纷低着头,莫敢言语。
对这样的结果,桂秃头还是挺满意,回头瞪了何兴一眼,喝道:“你们两个,跟我去政教处!”
说完,不再停留,走在前头。
陈亚东瞧了一眼何兴,他在笑,陈亚东忽然也笑了。只是没人知道他们为何而笑。然后,两人像是两条小尾巴,追在桂荣华身后。
桂荣华忽又停住,回过头对周围的同学道:“你们收拾一下,认真上课!”
然后,他走出教室门,就看见迎面走来一名中年女教师,他是何兴的班主任,一脸懵逼看着桂秃头道:“桂主任,这是怎么回事?”
桂荣华道:“两学生打架……你组织学生上好晚自习,其他的事,我会处理!”
女教师看看跟在桂荣华后面的陈亚东与何兴,心中甚是不解。她并不认识陈亚东,他怎会来自己班上打架呢?
她目光落在何兴身上,他算是一名三好学生,从来没见他惹过事,今日为何会打架呢?
何兴头垂得更低了,他自己都感觉无脸再见班主任了,恨不得找个地缝立马消失。
她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就迈开步子,擦身走过去了。
政教处办公室内。
桂荣华坐在椅子上,余怒仍未消退。开口就大吼道:“你们实在是太放肆了!!!”
陈亚东同何兴保持相当高的默契,具是把头垂得很低,现在只有傻子才会往枪口上撞。
“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街头的菜市场还是供人取乐的斗兽场?你们自己又算是什么?你们把自己当什么?是野蛮人,社会上的地痞流氓?要斗凶斗狠,滚到社会上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这里是一中,是学校!是给你们学习的地方,教室不是拿给你们打斗的场地!引起轰动很好玩是吧,你们很有面子是吧!你们的父母含辛茹苦把你们供养大送到这儿来,是想让你们以这样的方式出人头地吗?”
“对得起他们吗?还有没有一点点自尊心啊你们!”
“你们知不知道这状况有多严重,影响有多恶劣?这要是传出去,会对学校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你们信不信我立马就能让你们收拾书包滚蛋!”
两人仍未开口,一副楚楚可怜的娇小模样,看来已经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一番义正辞严的肺腑吐完,桂荣华心中爽快不少。见他两人的态度也算诚恳,气也总算是消了。目光在两人中来回流转。这才说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