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由远及近,由小变大的河州城门,杨思心里不由得浮出一丝由衷的快意,她在京都侯府的生活最近开始变得不怎么快活,那位贤良淑德,温婉体贴的姨太太在诞下一子后,对她的态度便微妙了起来,虽然没有呵斥,没有怒骂,但是那隐隐的,浅浅的排挤,她却真切地感受到了,对此她感到很无奈,自己这位后妈还是真是喜欢多面树敌,哪怕是假想敌,自己一个女孩子家,还能和那小胖子争什么不成?想来那位姨太太对这点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父亲大人常年公务繁忙,自己也不是时时可以见到他,就算见到他,自己又能说什么呢?想到此处,杨思那秀气的眉毛和光洁的额头狠狠地纠在了一起,所以此次父亲要捎些东西给奶奶,自己便马上跳了起来,让父亲同意自己来河州一段时间,想来惹不起,还躲不过么?哪怕躲一段时间也是好的,终于暂时不会看到那张笑里藏刀的脸了,想到此处,杨思复又开心了起来,看着那虽不豪华,却极为顺眼的侯府大门,她低声地说道:“奶奶,还有那个哥哥,我来了”。
侯府上下半月前便收到了京都的消息,但又算不准具体的时间,总不好天天一家子人就在门口杵着,所以便唤了个家丁在街头的茶馆日日候着,一旦京都的马车来了,便通知侯府让人迎接,这家丁半月来日日喝茶,茶馆小二这茶冲得浓了或是淡了,这茶梗是多了还是少了也是几近烂熟一心,就在他准备和那小二在神侃几句时,街那边却闹了起来,他起身一看,便看到了侯府的家旗在迎风飘扬,甚至他可以感觉到那旗帜飘得是如此开心,快意,于是他便撒开了腿,向街另一边的侯府跑了去,还未进门,便朝那看门的大爷高喊了起来:“格子叔,京里人来了,赶紧告诉老祖宗”,于是这接力棒便交到了老门房的手里,老门房用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速度,朝府里跑了去,边跑边喊着,犹如半条街走水了一般,然后安静的侯府喧嚣了起来,所有人从各处汇集到了大门外,一个个兴奋地东张西望,毕竟侯府上次来人已经快十年了,人也少的可怜,两个沉默的人,加上一个不哭的婴儿,所以这一次,大家都饱含满满的期待,准备好好地看看那所谓的“城里人”是个什么模样,因为在赵国,称得上“城里人”的,便是只有京都人,只有京都才是城,是谓京城,赵国所有其他的城市,在京都看来,都是乡下!绝大部分赵人对此说法都表示极大的愤怒和抗议,但是心里还是极乐意搬去京城或者是看看京城人的模样,这便是“城里人”的由来,这一次京都来了十八辆马车,几乎有了这条河州唯一主街的一小半长,周围也是围满了好事的居民,虽然人很多,但是并不吵闹,居民们很有腔调,出于对老祖宗的敬意,也出于对京都的敬意,大家都只是沉默的围观着……但是由于不愿或不敢靠得太近,众人便不能很好的看清什么,只是看到马车上许多东西被搬了下来,然后运进侯府,直到众人看到其中一个娇小玲珑的鹅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在家丁的簇拥下走入侯府,才略微地骚动起来,心知*已到,已过,只是离得太远不能瞧个仔细,便带着些许遗憾心满意足地散去。杨玄昨晚在二山上喝了些花雕,然后唱甜蜜蜜给二叔听,直到二叔忍受不了将他赶下山时他已喝掉了小半坛子,是以今天到了日上三竿才起身,现在正蹲在卧房外的走廊上刷着牙,他原本对那有柳条制成的牙刷持保留态度,只是无意中试了一试却发现效果大好,甚至好于真正的牙刷,于是便安逸地用了起来,正当他兴致勃勃地清理自己牙床间残留的酒味时,眼睛的余光里走进了一个鹅黄的身影,他以为是哪个丫头,便不甚在意,只是奇怪有哪个丫头穿过鹅黄色的衣裳,然后那鹅黄的身影亲亲地,轻轻地说了句:“哥哥?”,刷牙男骤闻此语,如五雷轰于顶,以至于不慎将牙水都吞进了腹中,他急忙站起来,转过身细细地打量起她来,而她,也在细细地打量着他,他想到:“长得不好看!”她想到:“长得真好看!”,于是兄妹间的第一次见面便在怪异的互相大眼瞪大眼中开始了,“你是杨思?我的妹妹?”,杨玄在五雷轰于顶之后,脑子便飞速转了起来,而答案显然不难,马上便知道了缘由,“嗯,你是我的哥哥,杨玄吧!”,“是的,你见着奶奶了么?我带你去吧”,说完不等她回话,便擦了把嘴巴,牵着她的手走去,杨思任由他牵着,心里有些奇怪,虽说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但总归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自己看到他会有些亲切,会选择相信他?莫非这就是那恶俗的缘分?杨思如是想着。杨玄不知道姑娘家正想着些什么,但是当他得知自己的妹妹将要来河州的时候,便敏锐地发现这是一次了解京都的机会,并且若是这妹妹比较投缘的话,还可以经过她来和京都保持一种间接的接触,对他而言,这是一次极好的机会,需要好好把握才行,于是知道了她是谁后,便极尽热情的招呼了起来,然后他有些欣喜的发现,自己的这位妹妹初看之下便是很合自己的眼缘,心中不由更加快意,连那走路的步伐也是轻快了许多。杨思看着前面那个身影,嘴角渐渐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在她想来,这次的河州之行,纵然不能将自己心中的烦忧尽数出去,想来有着这位哥哥的陪伴,也会有趣许多罢,尔后她的步伐似乎也一起轻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