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朦胧纸伞,画一道不灭痕迹。雨润万物,带一丝凉意,这轻寒,弱水空濛,听几曲锦瑟罗衣。雨后初霁的清河岸边,几穗汀兰摇曳身姿,水波荡漾着重重交叠地墨色云朵,恰似宣纸上联袂盛开的娇艳水仙,却带着微不可察的惆怅。空气中氤氲的水汽萦绕着波光涟漪中的轻舟,点缀着丝丝梦的迷离。
小城中,几声小贩的吆喝声,在空气中涤荡,自窗扉的缝隙中钻入,萦绕在整个房间。林凡之自入定中醒来,看着外面略显灰蒙的天空,有些怅然。
南方大抵都是这样,尤其是荆楚,雨水总是这么丰富,隔个几天便要来一场雨润万物,这里的人们,想必也司空见惯了吧?
此时,传来一阵敲门声,将林凡之从思绪中惊醒,他连忙转身,打开房门。外面站着一名女子,身形较好,蜂腰皓皖,几缕青丝垂在香肩之前,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几抹红彩染在俏脸之上,当真美得惊心动魄!
此刻秦缘一人站立在外面,低声地叫了一声“林公子”,林凡之这才从震惊中醒来,随即面露尴尬之色,连忙侧身道:“原来是秦姑娘,快进来吧。”
秦缘微微颔首,走进了房间,林凡之连忙倒了两杯茶在桌子上,二人便相对而坐。
“本来还想着公子这么早,可能还没起来呢,只是如今想要不让我妹妹知道,也只能这么早过来了。”秦缘轻笑道。
林凡之有些错愕,问道:“秦姑娘有什么事要与林某说,而且还不能让萧姑娘知道?”
说到这里,秦缘面露一丝歉意,缓缓道:“本来,林公子治好我的病,又分文不取,秦缘已经无以为报了,如今再想要求公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林凡之看着她那神情,又知道秦缘的性子,知道她必然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否则也不会这么巴巴地来找自己,当下问道:“姑娘到底有什么困难,若是林某能够帮得上忙,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见林凡之将话说到这里,秦缘这才一咬牙,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希望公子日后在外游历,能够将我妹妹带上。”
“什么?”林凡之吃了一惊,问道:“秦姑娘何出此言?”
秦缘叹了口气,继续道:“秦缘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只是我们姐妹二人从小感情深厚,妹妹又为我吃了那么多的苦,我实在不想再连累她了。如今得遇公子,便是幸事,只求公子能够将妹妹收在身边,哪怕做个奴仆,端茶递水,洗衣做饭,穷下人之所能,也不枉我外面姐妹一场了。”
林凡之大惊道:“秦姑娘说哪里话,林某何曾有过如此非分之想?当初林某将你二人救下,替姑娘治病,也不过是想着日行一善罢了,倘若只是垂涎萧姑娘美色,而以报恩之名想胁迫,与那些衣冠禽兽又有何分别?”
听林凡之说得这么义正言辞,秦缘连忙道:“林公子莫要生气,秦缘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我姐妹二人孤苦伶仃,无所依靠,妹妹又年幼,我实在是不愿她再跟着我吃苦,如今才厚着脸面来求公子,能够带着妹妹,保她一生平安。”
说罢便离座跪在地上,林凡之吃了一惊,连忙将她扶起,正要说话,却听外面传来推门声,萧湘此刻便站在外面。此时的她,泪眼婆娑,俏脸泛白,似乎受了什么委屈一般,让人看了我见犹怜。
“湘儿?”秦缘愣愣地看着她,问道:“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话音刚落,那萧湘便跑进房间,扑在了秦缘的怀中,哭道:“我与姐姐相依为命这怎么久,姐姐到哪,我便跟到哪,若是哪天不幸双双殒命,便死在一起,也不枉我们一起来这世间走一遭了。”
听到这里,秦缘也不禁落下泪,说道:“好妹妹,只是姐姐不想再拖累你了,你为我辛苦十载,难道还不够吗?只恨姐姐无能,没办法让你快乐地活着。”
姐妹二人如此倾诉衷肠,林凡之在一边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曾经也曾有过一个家,有个严厉的父亲,有个慈爱的母亲,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只是如今,他们都在哪?
“罢!罢!”林凡之摇头叹息,随后道:“若是两位姑娘不嫌林某居无定所,便跟在林某身边吧,以后我们三人兄妹相称,修仙之路上,倒也可以增添些许趣事。”
听林凡之这么说,秦缘这才止住哭泣,惊喜地看着林凡之,问道:“公子说的可是真话?莫不是在哄我们姐妹?”
林凡之无奈一笑,说道:“你们姐们二人感情如此深厚,且又如此柔弱,倘若将你们置之不理,也有违道义。而若是如你所说,只带着萧姑娘,任你自生自灭,只怕萧姑娘也不会答应。如今,倒不如你二人都与我一起,姐妹依旧,且我此次正打算去开封找我兄长,便带你们一起去,等到了开封,再做打算。”
听到这里,秦缘眼中尽是欣喜,连忙拉着萧湘就要下跪磕头,那林凡之连忙扶住,说道:“刚刚我说了,以后我们三人以兄妹相称,这些虚礼,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再拿出来了。”
秦缘点头道:“是,以后我们姐妹二人,一切都听公子吩咐了。”
到此,林凡之也只能摇头苦笑,都说修仙之路多寂寥,如今自己带着一对姐妹花一起,不知道算不算是第一例啊。
闲话少叙,三人既然决定同行,那么早上吃过早饭之后,便一起往武昌城而去。那武昌距离这小县城大概三十里的样子,本来若是林凡之一人,一个御剑术,不消半柱香就能到了。只是如今身边还跟着秦缘姐妹,少不得只能在路上慢慢走了。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前人杜牧之诗,诚不欺我,虽然地点早已经失落无考,不过如今用来形容此处,也不失意境。荆襄风景,倒也别致,三人一路走来,遇长亭便休息片刻,逢行人又攀谈几句,却也自在。
也不知走了多久,此刻正值晌午,虽说正下着蒙蒙细雨,不过到底走了这么远的路,林凡之还好,修仙之人不怕这些,但却苦了秦缘姐妹,此刻二人已经是口干舌燥。
见姐妹两人都有些累了,林凡之也只好停下脚步,放出神识,探索着周围十几里的区域,随后便在不远处的一处小山腰上,发现了一座道观。经林凡之一提议,两姐妹便同意一起往那道观去,一来避一下雨,二来休息一下。
却说三人走近那道观,及至山脚,步行上了台阶。走到那道观门口时,才发现此观似乎已经年久失修了,外面墙壁爬满了裂痕,甚是狰狞。
林凡之环顾周围,发现不远处的水井旁有一名邋遢道人正在打水,便上前唤道:“道士自在否?”
那道人听得林凡之问话,便止住手中的活,转身对他做作了一个揖,道:“贫道有礼了。”
他的声音很沙哑,如同金属摩擦着砂子一般,让人听了不禁起鸡皮疙瘩,此刻林凡之才发现,那道士原来是个瞎子。
“这道观里面,供的是哪路神仙?”
瞎眼道士回道:“此处是月老祠,供的乃是月下老人。”
“月下老人?”萧湘不曾听说过这个传说,也不知道月老是谁,便问道:“他是何人?”
瞎眼道士笑道:“风月之神,专管人间的风情月债,女怨男痴。”
萧湘略微吃惊,忍不住转头看向道观里面,秦缘在后面问道:“这月老灵不灵?”
“心诚则灵。”
林凡之笑道:“胡说,倘若真的灵验,这道观岂会如此破败?定然是这月老不具什么法力,百姓所求皆不得,再没人信,自然便萧条下来了。”
瞎眼道士呵呵一笑,却也不答话,继续打水。林凡之也不废话,抬步进了道观,秦缘姐妹也跟在了后面。进了大殿,果见那正前方有一座泥塑老人,须发皆白,手中捧着一缕红绳,右边站着一名童女,不知何名。
秦缘看着周围的破败景象,不禁皱了皱眉,周围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地上也尽是灰尘。林凡之抬头看着那月老,失神一阵,随后便取了桌台上的三支残香点上,插在香炉上。
点完香后,也不管地面灰尘多厚,就这样跪了下去,口中默念着什么,然后对着那月老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