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凡不摆架子,平易近人,医术又高明,更难得的是他看病不图钱财,只求心安,对每个病人都是尽心尽力,还经常给予帮助,这样一来二去,左邻右舍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算是小有名气了。
这天,楚凡一如既往,在庭院里练了一个钟头的阴阳劲,吃过肖雨若亲手做的早餐,口花花地调戏了一回两个女人,在她们的娇羞和白眼中心满意足地出门而去,只是自从那日的“旖旎事件”之后,墨子韵看自己的眼神变得复杂,而且时常看似无意地躲着自己,最奇怪的是老是拉着肖雨若一谈就是好几个钟头,不由让楚凡感慨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生物,你永远猜不到她们心里在想什么。
为了方便出行,楚凡通过刘二搞到了几张所谓的“良民证”——通行证。他出了租界,直奔闸北而去,因为有了通行证,经过鬼子哨岗基本没受什么盘查,就顺利过关了。很快,楚凡就到了前几天选定的训练场地,远远的,他就看到一个年轻瘦削的身影在厂房的角落站着,时不时向楚凡这个方向张望,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不是肖破军还是谁。
“楚大哥,你来了!”看到楚凡走过来,肖破军飞快迎了上来。
“冷静不足,沉稳不够,毫无戒备之心,若有与我实力相当的人假扮我,你现在还能在这说话吗?”楚凡静静望定他,淡淡说道。
楚凡的话一字一顿宛若一把利刃彻底穿透肖破军的内心,瞬然掀起狂澜翻涌,他乌黑的瞳眸猛然一缩,浑身一震,随即垂眉顺眸道:“我,让你失望了!”
楚凡点了点头,经过他,径直向前走去,肖破军亦步亦趋跟上。
“眼睛,赋予你的仅仅是欣赏门外风景的能力,要想窥探门内的秘密,却是心的博弈!”楚凡回头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道。
肖破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认真去体会其中的道理。这个看似浅显的道理足够他用一辈子去诠释,余光掠过他那沉思的面容,看着他认真的摸样,楚凡笑了笑,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问道:“人都到齐了?”
“到齐了!”简洁有力的回答。
“走,去见见他们!可别让他们久等了!”楚凡淡然一笑,加快步伐。
制纱厂的生产车间内,瓦砾废墟上聚集着五个汉子,或立,或靠,或坐,或走,姿态不同,长相各异,唯一相同的是那隐藏在朴素而壮硕的外表下,若有若无的鲜血味道和那份只属于军人的骄傲和自豪。
“他奶奶的,这到底来还是不来?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儿似的,害老子白白等了这么久,等他来了老子非拔了他的皮不可!”一个粗布旧衣,满脸络腮胡的方脸黑大汉一边扯着大嗓门吐沫星子乱飞地骂着,一边烦躁地不停来回踱步。
“我说胡子,你他妈的能不能消停会儿,不要一直在老子面前晃悠,晃得眼晕!正所谓‘静则神藏,躁则消亡’,你这火爆急躁的脾气若不改改,以后准吃大亏。”蹲在墙角一直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卷烟,满身书卷气的瘦长汉子实在忍不住瞪眼道。
“秀才,你还是省省吧,对胡子说这个无疑是对牛弹琴,这小子就这点尿性,除了女人和窑子,这辈子怕只认得他的名字了,哪里懂得如此高深的学问啊!”说话的是一个懒洋洋地倚在墙上的青年,身着西装,外披风衣,手中名堂堂的匕首不断变幻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花样,平凡无奇的脸上扬着笑容,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真的好奇这最后才登场的主角究竟是何方神圣,可别是绣花枕头才好!”
这时,一个一直背对着三人低着头靠墙而坐的人薄唇轻启:“能将我们都约到这里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礼帽帽檐压得很低,遮挡了他大半的脸。
唯有远远坐在一块石块上的人一声不吭,只是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擦着手中的勃朗宁手枪,幽黑无垠的瞳眸,冷冷清清,不带丝毫情绪。
“这鸟地方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老子去搂女人去了!”胡子怒一甩手,头也不回,大步子向外走去,里头的人叫也叫不住。
“各位,我是不是错过什么好戏了!”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撵着声音,从外头进来两个人,头前一个清癯高挑,嘴角挂着微笑,后面一个稚气未脱,脸上却是坚毅,正是楚凡和肖破军,只听楚凡笑道,“让你们久等,真是抱歉!”
“妈了个巴子的,搞了半天原来是你这小子,害老子白白等这么长时间,今儿个不好好教训你,爷爷就不姓胡!”话音刚落,胡子身如虎,腾身猛扑,拳携风,直直向着楚凡面门轰过去,力似千钧。
“胡子!”那满身清隽书生气的汉子要阻止已是不及。然而,一道黑影斜掠而出,瞬间挡在楚凡身前,迎着拳风带起的奔涌狂浪,亦毫无花招地直出一拳,拳对拳,竟是硬碰硬的打法。“砰”的一声脆响,拳风怒舞,气浪崩爆,一条人影登时向后飞将出去,而胡子则是“蹬蹬”连退两步,内息翻涌,手臂竟微微疼痛,看向肖破军的眼中满是惊诧。
楚凡手一抬,托着肖破军的背轻轻一转一推就将胡子的劲道消散无形,肖破军稳稳站在地上,但可以看出肖破军脸颊涨红,胸口不断起伏,这是气血不顺的表现,而右臂僵直着同时还微微颤抖,看样子是被胡子的拳头震伤了,看样子这一拳不轻啊!只是肖破军咬牙忍着,清亮的眸中闪过一抹愧色,坚毅的薄唇轻吐:“我败了!”
“你如果全力攻他下盘,倒是能够围魏救赵,达到偷袭的效果。若是以卵击石,只能自取灭亡!”楚凡严肃道,同时举起他的右臂,轻重有度地拿捏了几下,肖破军只觉一股缱绻暖流自手上向上流转,只一会儿整个麻木疼痛的右臂又能活动自如了。
“我知道了!”肖破军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慢慢退到一旁。
不但胡子,其他四人也都惊讶万分,胡子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一双铁拳更是刚烈霸道,力大无穷,刚才他虽没用全力,又身在空中无处借力,但威力依然不可小觑。然而这一拳就偏偏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化解,不但被化解,还被对方迫退两步。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小小年纪就有这种实力,前途无量!”秀才无不感慨道,忍不住看定楚凡,心中强烈期待。
那个一直变换着花样玩转着手中匕首的青年望着难得吃瘪的胡子,脸上洋溢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笑容:“胡子这小子向来目中无人,谁都不服,今天刚开始就吃了个暗亏,估计这会儿心里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吧!”
“这个人深不可测!胡子怕是要吃大亏了!”那戴着礼帽遮挡大半脸的汉子轻轻抬手往上推了推礼帽的帽檐抬起脸望向楚凡,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帽檐下一张国字脸,八字胡,一双幽深乌黑的眸子中闪烁着一种复杂的神情,好奇,兴奋,更多的是一种澎湃的战意。
坐在远处不停默默擦枪的男人眺向楚凡的幽冷如寒潭般的瞳眸闪过一丝精芒,若有若无地蒙上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胡不归,绰号‘胡子’,从小拜在山东新义社社长烂脚叔吴达子门下学习拳法,十五岁那年因三拳打死东北恶霸张三虎而被迫逃出家乡,后加入奉系军阀张作霖的亲兵卫队,任少校队长,张作霖死后,你又偷偷回到山东老家,在县城做活计,靠卖草席为生,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人占领东三省,杀害你全家,你一怒之下单枪匹马闯进县城鬼子司令部,在团团包围中斩杀四十多名鬼子,并在重伤之下拼力杀了鬼子的大佐。后被捕入狱,枪决那天被人救走,开始隐姓埋名在上海过活,以杀主卖肉为业。我说的对吗?”楚凡笑着看定胡子道。
胡不归内心狂跳,双拳紧握,青筋暴起,眼中杀机跌宕,沉声道:“你怎么知道?”他与楚凡对视片刻,心中竟升起整个人被看透的感觉,仿佛那目光能看透一切,没有任何保留的余地。
楚凡洒然一笑,缓缓上前一步,黑沉沉的目光扫过全场,说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光是你,你们每个人的情况我都了若指掌!”
这句话宛若石入静湖,陡然激起惊涛骇浪,原本沉寂的空气中杀机四起,锐利凛冽,压得人一时喘不过起来。
“你想干什么?”秀才亦向前一步对上楚凡依然波澜不惊的眸子。
“不干什么?只是好玩!”楚凡嘿嘿一笑,这孩子气的回答令在场的人均是一怔,陡起的杀机在他的这一笑中消弭无形,然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皆是一震,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以后你们都跟我混吧!”不咸不淡,却是不容抗拒的命令口气。
楚凡将五人的表情尽纳眼底,笑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跟着我,你们不会后悔!”
“你能给我们什么?金钱?美女还是权利?”一直沉默的冰冷男人开口道,语气中无不讥讽。
“你们认为自己只值这些吗?”楚凡笑笑,不答反问,见众人被问得一愣,顿了顿掷地有声地说道,“我能给你们的只有汗水、血泪和死亡!”
“那我们岂不是亏大发了?”手中不断变换着花样的匕首戛然而止,他依然一副什么都不在乎地耸耸肩道,“我们可不做赔本的买卖!”
似乎早就料到会这么说,楚凡淡然笑道:“作为回报,你们将得到坚韧、敬重和尊严,这远比你们现在获得的多得多,当前形势,我想大家都心知肚明,是选择‘贪生怕死侍日贼,苟且偷生为寇奴’地安乐活着,还是选择‘跃马扬刀斩群魔,血染山河正乾坤’地悲烈死去,你们自己想清楚。”
“什么生啊死的,老子不懂,想要老子跟着你,手底下见高低!”胡不归大声道,不耐烦地就要动手。
“慢来慢来!”楚凡笑着止住胡不归,他指了指其他几个人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你们一起上吧!”
狂,非常狂。五人中任何一人都是以一敌众的厉害人物,眼前的年轻人竟然要五人一起上,实在是狂妄得没边。
“哈哈,小子,连老子都不敢这么嚣张。好,今天老子就先好好教训教训你这小子再回去抱我的女人去好了!”话音一落,胡不归猛然虎吼一声,如同雷霆滚滚,身形飞射而来,拳风呼啸着轰向楚凡面门。
看着铁拳轰来,猎猎拳风掠起阵阵凌厉杀气压得人心头森冷,眼看着这拳就要正中门面,楚凡微微一笑,左脚斜向左探出一小步,身体轻轻一斜,拳头就擦着他的脸过去,相聚不过一寸距离,胡不归正自错愕间,楚凡双手已搭上他的手臂,劲道一吐,只向前一送,同时左脚伸出往他脚踝上一绊,胡子只觉绵绵然一股力道如巨浪打来,旧力未消又添新力,整个人竟自失控般向前抛飞出去,跌了个狗吃屎。
“太极!”“绵劲!”秀才和八字胡齐声喊道,相觑惊然。
“呸呸!”胡子一个撑地,一个侧旋翻从地上弹起,拼命吐着吃进嘴里的泥沙,此时他灰头土脸别提有多狼狈。
“还要来吗?”楚凡负手而立,好整以暇地看着胡不归。
“你使诈!老子不服!”胡不归怒道。
“兵不厌诈!”楚凡笑道。
“妈的,有种咱们面对面拼拳头!先吃我一拳头!”胡不归猛一蹬地,身体骤然启动,带起尘沙激扬,整个人好似出鞘利刃,拳劲凛冽,挟带破石裂金之势,电般直刺楚凡。
依然波澜不兴的眸中映着不断放大的拳头,楚凡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微笑:“如你所愿!”迎着胡子的拳风,平平无奇,绵绵无力的一拳击出,不快不狠,顷刻间,两拳相碰,这一刻,拳风消散,如风雨消弭,一派云淡风轻,乾坤坦荡。胡不归只觉自己这一拳如泥牛入海,悄然无形,对方拳上力道蓬然迸出,宛若巨浪狂涌,一浪浪撞来,力有千钧,他再次不受控制地倒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