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阵阵的喊杀之声在三日之后重新出现在了苏州城下,上万的倭寇对苏州城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击。不过这次的攻击看上去在气势上比之前的可要差了许多,这当然是因为那次大败所引起的,现在的倭寇虽然人在往前冲,心里却没有了必胜的信念,有些人还在盘算着到时候怎么退回来。毕竟他们要面对的可是威力惊人的火炮,以及不知道会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火焰。明知是送死的冲锋,即便是不惧死亡的倭寇也不能坦然面对。
当日当着那些一心想着放弃攻城的倭寇将领,大元帅着实发了一次怒,直斥他们懦弱,无法正面困难,有失日本人的威风。然后大元帅又下了死命令,除非这苏州城被他们攻破,屠尽城中所有人,否则就不会继续南往。见大帅已经发下话来了,那些将领便也断了其他的念头,只得在休整了几日之后,挥军再攻苏州城。但是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他们可不敢将大量的人马同时投放进去成为明军火炮的靶子了,所以看上去来势汹汹,但是倭寇在进攻时的气势反倒比不过当日山田一郎初打苏州时了。
石块、羽箭不断地朝着城头招呼,明军再次躲藏了起来,看着已经残破不堪的城头,唐枫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现在这点人马,自己就算是用炮轰击也伤不了太多人,有了上次的甜头之后,他对一炮轰死十来个人的效果已经很是看不上眼了。当然更为重要的是他还要靠着火炮作为震慑敌人的最后屏障,如果一旦用光了炮弹的话,那这些火炮就成废铁了,所以此次见倭寇来攻的人马不多,他便没有下令开炮。
乐小风和唐枫的想法一致,他深信以自己麾下的守军在面对万许敌人的时候还不会乱了阵脚,阻挡他们的进攻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而且在发现倭寇从远处运来了许多石块之后,城上堆放日久的石木也重新能够砸下去了,这样一来在明军前后左右的攻击防御之下,倭寇这次试探的攻击很快就被打退了,而且还丢下了数百具的尸体。
山田一郎在大元帅的身边看着他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心里也很是着急。显然大元帅是看到明军连火炮都不用就能将自己的大军杀退了而不满,如果让这情况继续下去,他们真的会锐气尽失的。而且随着时日的拖长,军中所带的粮食也不多了。虽然可以从日本调一些粮草来,但是对现在的日本将士来说,粮食才是必须的,他们出来攻打汉人,不但不能带去战利品,反而伸手问他们要粮食,必会使别人不满。
在焦急地考虑了好一阵后,山田一郎才对大元帅道:“大帅,我看得出来这明军守城所倚仗的一是那犀利的火炮,二就是那道延伸在外的城墙了。正因为有了那道突兀的城墙,所以汉人才能屡次打退我们的进攻,反倒是那火炮的效用更少一些。我想以苏州这样一座小城,能够储备的火药应该不是太多,所以他们不可能总是用火炮来对付我们的,所以我们只要将那段城墙打掉,南蛮子便失去了最重要的凭恃了。”
大元帅按着他所说的意思朝那段城墙看去,果然看到在其上有数百明军在朝着已经用侧面对着自己的军队射出了利箭,砸下了木石,立刻就有不少人倒在了地上。看到这一幕,大元帅再次怒红了眼,他看向山田一郎道:“你可有什么方法除去此城吗?”
山田一郎看向了营外所停的喷缊道:“我们可以派人冒险杀到那城墙之下,将它的根基挖开,使之倒塌,那么这道城墙自然就不成问题了。”
“好,你赶快下令去做。两日之内,我一定要将这段城墙挖断!”大元帅立刻点头吩咐道。随着山田一郎的一声令下,所有人马先退了回来,然后又以剩余的楯车开道,其后紧随弓骑,一阵乱箭后便将那突出的一段城墙上的明军杀得无法探出头来了。
而趁着这个空隙,数辆喷缊直往城墙的根部冲来,在这些车的下面则藏着上百名手拿工具的倭寇。喷缊是一种有坚固防护的攻城作业车,是攻城战斗中的重要工具之一,它用来掩护攻城人员在掘城墙、挖地道时免遭敌人矢石、纵火、木擂等的伤害。车内可容十人,临城时,人员在其掩护下作业。其实以日本人的技术还无法造出此物来,但是在数次大战中,他们还是缴获了不少这样的器械,而山田一郎对汉人的这些器械又格外的看重,所以便将它们也带到了这里,现在正好一用。
看到冲到城下的那十来辆喷缊,那墙上的明军立刻就知道了倭寇的用意,立刻就有人用火箭、火枪以及石木朝下攻去。奈何这几辆喷缊上所蒙的牛皮与楯车上所蒙的一般无二,即便是火枪都难以打穿,更别说其他,所以上面的明军公函了良久都难伤下面正在挖掘着城墙根脚的倭寇。
此时唐枫和乐小风也知道了此事,乐小风的第一反应就是命火炮轰击,将那几辆喷缊全部毁去。对此唐枫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说道:“倘若这小小的几辆喷缊都要用我们的火炮来对付,那时日一久这承重的火炮就没了弹丸了。而倭寇也会随着我们多次使用火炮而开始习惯它的存在,所以我以为还是不用的好。”
“可是这段城墙用处极大,若四不管不顾的话,只怕……”王凯在旁忙道。
唐枫自信地一笑道:“要对付这个喷缊也不是非火炮不可,我们大可以用火油来破他。去将城中储存的火油去找上一些来,淋到那些喷缊之上,再投下火把,我要倭寇再尝一次被火烧烤的滋味!”一听这个方法,乐小风连连抚掌道:“好计,快些去做吧。”
几罐火油倒下了城,然后是数支燃烧的火把,那些用木头和牛皮组成的喷缊很快就燃烧了起来。此时蹲在车下努力挖掘的倭寇也感觉到了头上一片火热,等到他们想钻出来时已经有些晚了,许多人再次惨叫着跑了出来,但他们也没有能逃得性命,城头的弓手已经拉满了弓在等着他们的出现了。百余个想要挖掘这道城墙的倭寇就此全部被射杀,而那十来辆喷缊也在烈火中随着下面的大部分倭寇一道化为了灰烬。
倭寇见了这情景后面上也好似一紧,虽然不过折损了百余人对倭寇来说损失不大,但是自己的计策被人所破还是很受打击的。“这个守城的将领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将这苏州城守得如铁桶一般。只当明军在朱元璋之后便没了将才,如今看来我还是太小看他们了。”山田一郎的眼中露出了兴奋的神情,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一个真正的对手了。
虽然这次进攻以失败而告终,但山田一郎却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可以确定明军对这一截城墙很是看重。既然从下挖掘无法做到,那就从上面攻击吧。想到这里,皇太极便命人将所有的抛石机都集中在了一起,朝那段城墙不断地抛射着石块,他要用不断的砸击将这段城墙彻底摧毁。
但是情况却又出乎了山田一郎的预料,虽然那一块块从空中砸向城墙的石头砸得那城墙上一片狼藉,石屑四溅,但是对其的伤害却并不很足够,除了城墙残破了不少,却没有一点会倒塌下来的意思。山田一郎并不知道在乐小风命人修筑这段城墙时,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无论它的地基还是用料比之真正的城墙还要考究一些。
反倒是唐枫看到这情景时心下不安,他看了一脸轻松的乐小风道:“皇上,这城墙受到如此攻击真的不会有事吗?”
“放心吧逸之,此墙我可是花了数月工夫修筑起来的,不是这么容易会被轰塌的。”乐小风自信满满地道,“我想用不了多久倭寇便会失去信心了。”
果然在抛射了半个时辰后,山田一郎终于失去了耐心。无奈之下他只得再次命人马杀上去,想试着攻下这道城墙。但是明军又岂会让他如意,当倭寇杀到城下时,上面的矢石便再次如雨点般落了下来,而后面的城墙处也不断有相帮的攻击,在折了一些人马后,倭寇再次退了回去。
之后每日里,倭寇总是不断地尝试着新的红成手段,这大多是出自皇太极之手,但是城上的明军也总是能轻易化解,这让倭寇的士气再次受到了挫伤。最终山田一郎只得向大元帅献了一个最是无奈的法子——围城,将城中的明军困死在苏州城中。
这时苏州城中的存粮也的确不多了,连日来的攻守使得城中的粮食消耗更大,现在明军最大的问题已经不是城外的倭寇,而变成了粮食什么时候才能运来了。
唐枫看着城后平静的海面,心里开始忐忑起来,不知道送去京城的书信能否起到作用。
如果高第此时来到苏州城下,便会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因为城下的倭寇虽然时有进攻,但是却很是不力,每次上阵的人马不过数百到千余人罢了,而只要城头的明军一阵箭雨射来,他们便会知难而退,没有了之前一往无前的气势。其实这样的战法已经持续了几日了,就连守城的明军都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倭寇在打着什么主意。
在巡视了城中各处之后,唐枫和乐小风便回到了指挥所中,两人却没有因为倭寇放松了进攻而有丝毫的松懈,反而眉头紧锁。他们两人在开始的如释重负之后不久就看出了倭寇的险恶用心了,他们是想将城中的明军和百姓活活地困死在宁远。
“这都三日了,城外的倭寇依旧如故,再这样下去城里的粮食都快要接不上了。到时军心乃至于民心都要散了,我们还怎么守城呢?”祖大寿经他们二人提醒之后也清楚了此事,见堂上没有其他人,便张口发起了牢骚。
乐小风无奈地道:“这有什么办法?现在倭寇兵力远胜于我们,主动权尽在他手,我们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只希望逸之前面所做的事情能起作用,朝廷能早日运了粮草到来。”
唐枫现在对自己之前所做的打算也不是太有把握了,但是却也不好太过打击乐小风他们的士气,便道:“放心吧,皇上一定会为我们想法子的,只要朝廷调度合法,几日内便会有粮草从海上运来,我们便再支持多几日吧。”
“可是城中粮草已经只够两日之量了,到时候若再无粮草送达,只怕……”祖大寿没有将后面或会引起兵变与民变之事说出来,但唐枫二人却也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在想了一下后,乐小风才道:“如今只有先将每日的用度削减一些了,再向外宣称朝廷的粮草很快就会运到以安众人之心,这样或还能再支持几日。好在这些将士都是海公公一手带起来的,对我的命令还能听一些,至于百姓,则需要多加劝导了。”
“看来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希望朝廷能早些运粮来吧!”唐枫的心里现在也不能太过肯定这个被自己改变了时间的苏州保卫战能否像历史中的一样以胜利而结束了。
正当三人无言以对的时候,一名亲兵突然进来道:“三位大人,城外有个倭寇喊道奉了他们大元帅之意要进城与唐大人一谈,守城的王将军特让人来报,是否让他进来?
“哦?竟还有这样的事?”乐小风有些奇怪地说道,同时看了一眼唐枫,想听听他的看法。唐枫也猜不到对方的用意,心想总不会是到了这个时候倭寇还想着能劝服自己投降吧,便道:“也不知道对方打着什么主意,何不让他进城来一见呢?”
乐小风想想若是使者进了城倭寇应该不会再来攻了,正好让将士们休息一下,便也点头道:“这样也好,让王凯将人拉上城来见我们吧。”现在城门早已经被封死了,若想进城便只有用绳索将来人拉上来了。
过了好一会后,一个中原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便走了进来,他长的尖嘴猴腮,倒有几分汉奸的风格。唐枫二人见了他的装扮之后,便皱起了眉来。唐枫冷声问道:“你是汉人?”
那人完全不把众人鄙夷的目光当回事,一笑道:“小可李德勤,虽是汉人出身,但是已经成了大日本帝国的参赞了,所以现在也是大日本国的人了。”
听他一口一个大日本国地叫着,祖大寿眉毛立刻就立了起来,张口便欲斥骂,却被唐枫用眼神打断了。但唐枫却也不想让这个人如此得意好过,便一笑道:“看你为人,听你谈吐,只怕得改了名字,今日起就改了叫李勤吧。”
“我为何要改了名字?”李德勤先是一呆问道,但随后便想到了这是唐枫在拐着弯骂自己没有德行,脸色刷的就变了:“这就是你们大明的待客之道吗?”
“我们大明朝只将朋友当客人,对来侵犯我疆域的蛮夷禽(兽,便不用了吧?何况阁下更是连那禽(兽都要不如呢。”唐枫最看不得的就是这些数典忘祖的汉奸,立刻就回道。
这话说得李德勤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好半晌后才道:“想不到这里还有口舌如此锋利之人,小可我倒是失敬了。不过你们的刀枪可没有如此锋利啊。小可今日来见你们也是出于一番好意,不忍见满城的将士百姓都死在这里,所以才说动了我家大元帅来城中劝降。你们也应该看到了我大日本国兵威之盛,想这苏州不过弹丸之地,若是我大日本国全力一击这小小的苏州便会化为废墟,到时可就是玉石俱焚了,还望几位想想清楚,莫要做那挡车的螳螂才好!”
“我看是倭寇眼见无法攻下我苏州才派的你来劝降吧,我劝你还是省了这口气吧,这卖国之举即便是屠刀架于我颈项之上唐某也不会做出来的,更不要说现在了。如果他真敢来攻,我便让他尝尝我大明火炮的滋味!”乐小风厉声说道。
“你……真是不知好歹!我也是看在同是汉人的份上才来劝说你们的,想不到你们却恶语相加,难道以为我大日本国真怕了你们吗?也罢,我好人做到底,只要你们肯提出条件来,要如何才肯开城归顺了大日本,我定会去向大元帅通禀的。”
对李德勤的这话,乐小风只是报以嘲弄的神情:“你当我们与你一般也是贪图那荣华富贵而忘了祖宗的人吗?”那边的祖大寿更是满脸的凶恶,若不是唐枫连连以眼神阻止的话,他都要冲上来打这个汉奸一顿了。
唐枫却是一声轻笑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一口回绝。倘若他大元帅真能答应我们一件事情,我便让他进城来。”
“哈哈,看来你们之中还是有识时务的俊杰的。好,你说吧,无论是要官要钱,我都会向大元帅禀说的。”李德勤得意地笑道,只当唐枫刚才不过是故做姿态,为了提高身价而已。
而一边的乐、祖二人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不相信唐枫居然会突然服软,祖大寿看唐枫的眼神都有些怪了,他甚至怀疑刚才唐枫阻止自己动手是为了示好此人。
唐枫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后才道:“其实这个条件也很简单,只要他大元帅肯将大帅的位置让出来给我们坐,我们便让他成为我们的麾下,进这苏州城来!”
“你……”李德勤这才知道唐枫是在调侃自己,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而祖大寿早在一边笑出了声来:“哈哈,不错,只要那个什么赤的家伙肯让出帅位,本将军还会带他去京城看看,也让这山野之人见识下我大明的富庶!”说完再次哈哈地笑了起来。
乐小风也在旁忍俊不禁,没想到唐枫居然如此促狭,完全不给对方留一点面子,不过他碍于自己的身份才没有像那祖大寿般笑出声来。这时那李德勤才将怒气压了下去,怒指着唐枫道:“好!你总有一日会后悔自己所说的这番话的,而且用不了几日了!到时候我倒要看你还能不能口舌如此之利,看你们还能不能如此痛快地笑了!”
看他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放肆,本来就对这个汉奸很是鄙夷的祖大寿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步就跨到了李德勤的跟前,一手揪着他的衣领道:“我倒要看你的身子骨有没有你嘴巴这么硬,进了我苏州城还敢如此大言不惭!”说着另一只手作势就要挥下。
李德勤这才想到自己的处境,脸色刷地就雪白了,但他倒也硬气,并没有开口求饶,而是看向了袁崇焕道:“我知道大明乃是礼仪之邦,素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话语,怎么今日因为不是我大金国的敌手便拿我这个使者出气吗?”
受他这话一挤兑,祖大寿扬起的拳头不禁落不下去了,他气鼓鼓地将李德勤举了起来,眼睛也睁得老大,倒也有几分吓人。乐小风看了一眼李德勤道:“想不到你这禽(兽不如的家伙也懂得这话,也罢,今天我们便不为难你,就去与那大元帅说了,我们大明的军士只有战死之雄,没有投降之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