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之上，静谧而安详。根据宗茂的意见，犬戎王的驻地搬到了阴山脚下，这里水草丰美，又有群山依靠，攻守兼备。此刻犬戎王的驻地中，坚莫却在自己的营帐中大发脾气。
“这个虢石父，我用两倍的价格买下他的东西，可是他还不满足，又要在原价上再加三成。真是贪得无厌，总有一天，本王一定要让他连本带利吐出来。”
营帐内的孛丁同样愤怒道：“干脆我们不买算了。周人真是毫无信用可言。上个月刚刚提了一倍的价格，现在又要提价，我们犬戎的财富都快要被犬戎掏空了。”
宗茂这时却劝道：“大王，这些不过是小利，待我犬戎大军兵临镐京城下，天下的财宝将任大王拿捏。”
坚莫冷哼一声，无奈道：“我们犬戎财力有限，之前的那些武器装备已经花掉了我们积累了五成财富。再这样下去，王库里面的钱真的快要一点不剩了。到时候下面的那些士兵拿不到月钱，肯定会吵闹的。”
“所谓“开源节流”，我们为何不找点其他的赚钱门路？”孛丁摸了摸光秃秃的头皮，憨声道。他这些日子每天琢磨宗茂的话，觉得自己也聪明了不少，刚才灵光一闪，想到了宗茂曾经说过的这个词，便立刻脱口而出。
宗茂微微一笑，赞成道：“孛丁说的极是。大王，眼下还是想想如何获得财富来堵住虢石父的贪婪之口吧。”
看到宗茂竟然赞成自己，孛丁兴奋道：“大王，不如我们去大周那边抢掠一番，再把抢夺的钱财送给虢石父。这下取之于大周，用之于大周。我们也不吃亏了。”
坚莫皱了皱眉，道：“国师以为如何？”
宗茂摇摇头，笑道：“眼下不是对付大周的时机，和大周相比，我们的实力还是太弱了。如果获取新的财源，臣早已有了思考。在我们的西面，西域之地有着大大小小的众多小国，完全可以为我犬戎提供取之不尽的财富。”
孛丁疑惑道：“西域？那里有什么好处？到处都是黄沙，连只苍蝇都没有。”
“大王，西域看似在荒漠之中，但是那里有众多的绿洲，有着富饶的土地和无数的宝藏。我从一个行走的商人那里搜到了一张西域的地图，上面标明了很多地方，我们只要派遣一支两万人的大军过去，就可以囊括整个西域。”
宗茂说完，站起身，走到营帐中间，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卷，铺在地上。羊皮卷四尺见方，看来标着一条条河流，河流上大大小小的红点则代表着一个个绿洲。坚莫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宗茂又想在了他的前面，这让他很有挫败感，也让坚莫对宗茂极为忌惮。这样一个精明的国师在自己的身边，也许有一天，坚莫被他卖了，还要帮助数钱。
坚莫和孛丁走到羊皮卷前，看了过去。坚莫观察了一会儿，疑虑顿消，他朗声大笑道：“西域之地，将进入吾手了。”
“恭喜大王。”
宗茂和孛丁同声道。
坚莫高兴了一番后，想起鬼方拔都王子逃走，脸上又是一寒，道：“待我踏平西域，就立刻征讨鬼方。鬼方如今仍妄想和犬戎平分战利品，却不知道我岂会在乎那点战利品。拔都对我伸出的招揽之手不仅不肯答应，还羞辱于我。不将鬼方彻底抹去，誓不罢休。”
孛丁同仇敌忾，立刻冷冷一笑，道：“拔都不识抬举，大王让他们臣服，这些人竟然不识好歹。拔都杀了守卫后，带着人逃走，我已经命令哈鲁带人去追杀拔都。相信拔都绝对逃不回鬼方。为了大王的荣誉，我孛丁愿意亲自带领大军扫平鬼方。”
宗茂沉吟不语，他对征服鬼方并不赞同，只是坚莫一意孤行，宗茂便不再劝解。
坚莫赞赏的看了孛丁一眼，转向宗茂道：“这次出征要出动国师训练的铜马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该是让铜马军试试弯刀的时候了。”铜马军是宗茂对坚莫训练的一支强兵，用虢石父手中购买的装备一半都用在了铜马军上面。铜马军人数共约一万人，战马身上全部用铜片覆盖，战斗力极强。
宗茂跪倒在地，领命道：“是，大王。铜马军一定会不负大王所望的。”
坚莫点点头，又道：“这次出征，希望将那些沙匪同时一网打尽。我早就想要将那些沙匪剿灭，只是他们全部在沙漠之中，如同草原中的老鼠一般，钻尽沙漠便找不到踪迹。我们这次出动铜马军，看他们还往哪里钻。”
孛丁这时跪倒在地，道：“大王，末将愿意带领铜马军，为大王出征西域。”
宗茂正要说话，坚莫却立刻答应下来，高兴道：“好。孛丁，本王命你为先锋。宗茂国师，本王和坚莫出征西域，你就有劳留在犬戎主持大局吧。”
宗茂一脸失望，知道这次的功劳又被孛丁抢走了。他终于明白，自己表现的越突出，坚莫对自己的顾虑就会越深。宗茂本没有异心，却无端受到猜忌，心中当然觉得郁闷，只是在坚莫跟前，他不便发作。
夜幕下，清风在草原的刮过，亮银色的麦浪翻滚着，一直往西，在草原的尽头终于戛然而止。那里是漫天的戈壁滩，大大小小的石块向前铺了十几里，石块消失了。黄沙漫漫，一个个沙丘伫立在黑幕中，如同一只只洪荒巨兽。对那些不熟悉沙漠的人来说，这里无疑于地狱一般，但是对习惯了沙漠生活的人，这却是一片乐土。
在沙漠中心，一处沙丘环绕的地方，耸立着一座古堡，古堡用黄沙和泥土铸成。一条河流从古堡前经过，河流沿岸是大片的胡杨林。这里隐蔽异常，方圆数十里再无人烟，古堡正是天启沙匪团的巢穴。
古堡的一处沙丘上，一个戴着铁面的壮汉和一个一身赤铜色皮肤的青年人坐在沙丘着，面对着东方，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漫无边际的话。两人正是世父和阿三。阿三在天启沙匪团的日子里，和铁面朝夕相处，随铁面一起学习武艺、对过往的商队收取过路费，也多亏了铁面的照顾，他才能够在沙匪团生存下来，所以他对铁面很是尊敬。阿三喝的有点醉意，他仰躺在黄沙上面，望着天上的明月，嘟囔道：“铁面大哥，我有点想家了。”
铁面抓起身下的一把黄沙，声音嘶哑的说道：“我也是，可是我们都是有家不能回的人。阿三，你真的有点像我的弟弟。”
阿三脸上带着一种惆怅，问道：“大哥，你为什么叫铁面呢？为什么不能回去呢？”
铁面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痛苦，缓缓道：“我为什么叫铁面？因为我曾经因为自己的冲动害死了很多人。我没有面目回家，只好呆在这无人认识的沙漠中，自生自灭。”
阿三喃喃道：“那大哥你思念自己的亲人吗？阿三的亲人早已去世了，可是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想他们的。”
铁面听后，身体一震，久久静默不语。当铁面再次转过头看向阿三时，发现他已经睡了过去。铁面轻声道：“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见他们。我是秦族的罪人世父！”明月黄沙，铁面的声音飘荡在空中。
原来世父在杀掉了押送他的犬戎士兵后，觉得无颜回到秦地，便逃到这荒凉的沙漠之地，他用手中的弯刀划花了自己的面容，吞下烧红的炭块，又戴上铁制的面具，这样就无人再认得他。可是痛苦仍然在每时每刻撕咬着他的心。
世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仰躺在沙丘上，朦胧的月光中，他似乎看到了亲人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