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桂华突然仰天失声长笑,笑声高烈入云,其中所含的法力真元,激荡得方圆千丈以内,交错半空的树枝簌簌作响,枯叶飘飘坠地,不但栖息在荒林中的雀鸟,被惊得扑扑兢飞;就是那站在数丈开外的蒙冲,身体被震得索索颤抖不已。
半晌之后,笑声才自渐渐由高转低,由尖转细,冷桂华的神情也随之俱变,到了后来,完全是有口难言,欲哭无泪的悲忿意味!
紫衣神童修为奇高,自然能听出她这笑声中的含意,心知她这种怒急反笑的转变,一方面是恨透了玄装少女,存心在对接三掌之下,一举将她击毙!另一方面则是借着长笑之声,暗察她的功力究竟有多少深浅?
玄装少女待她笑声一落,便自冷然不屑地说道:“你兀自笑的个什么劲?难道就想凭这声怪笑,把我吓唬走不成?哼!哼……”
冷桂华凄然一笑,长叹一声,喃喃似地自语道:“一百多年了!我冷桂华一生之中,也就只一百多年前作了这件不为别人见容的憾事!今天既然有人来找我清算这笔旧账,看来真是天网恢恢,报应不爽……”
话未说完,玄装少女似有所触地插言说道:“我要你答应的,只是眼下我们打赌的事情,谁管你一百多年前的乱账!”
冷桂华似是无可奈何地神情一变,脸上陡然满露杀气,怒声喝道:“冷桂华数百年前就开始在这蜀山大世界闯荡,行踪遍天下,还没听说过也有地方不敢去,漫说区区的‘小南海’,就是龙潭虎穴,也照样不放在冷桂华的心里!”
说到此处,神光一扫玄装少女,继道:“只怕你没有能耐教我去!”
玄装少女,冷哼一声,接道:“空言无益!有胆的就答应下来,咱们比划比划!”
冷桂华大喝一声,怒道:“答应就答应,三掌也要不了命!小残人,看掌!”话落掌出,左手“丹凤朝阳”,遥空劈击而出!
掌势劈出,阴风陡卷,一股奇寒彻骨的排空劲气,直向玄装少女当胸击到!
玄装少女大敌当前,那敢稍有疏忽,就在冷桂华掌势劈山的同时,她早已蓄劲待发的右掌,也自推出一股罡风,硬向当胸击来的阴风寒气,迎击过去!
二人都想先声夺人,是以第一掌便以全力出手,两股强烈的罡风寒气凌空一触,玄装少女只觉得对方的掌力疾而不劲,当下不由微微一愕,忖道:“听她适才那声长笑,内力真气是那么充沛强劲,怎地此时她象是全力击出的一掌,力道竟是这般软弱……”
沉忖未了,突觉她那软弱的掌力,陡然转为强劲,有如排山倒海般,当胸直*过来,就这微愕分神的一霎眼之间,要想加力相拒已是不及!两股内家潜力凌空交触的蓬然响处,冷桂华面带得意的脸色,纹丝不动,玄装少女当场被震退了三步,才自拿桩站住。
原来冷桂华因见玄装少女先前逃闪自己与紫衣神童合击时的身法太过玄妙,想来其他的武功,定然也很高强;何况又是“小南海”中的来人,对自己一身武道修为,必也了如指掌,若无十分笃定的把握,也不会派出来寻捕自己。
但眼看玄装少女不过二十来岁,武道功法纵然已得了“小南海”的全部真传,或许比自己稍强;但究竟阅历有限,临敌经验绝好不到那里,自己如在暗中使巧,对方定然不会发觉,是以她在发掌之先,就已打好了主意。
故她这一掌,表面看去似是全力出手,其实暗中却留了几成劲力未发,待到对方迎击过来的掌力,锐锋大为削灭之后,再蓦然含劲猛吐反击过去,如此一消一长,强弱自然易势,力道更是倍增!这等情势之下,玄装少女不明就理,就是功力再高,又焉得不败?但饶是如此,玄装少女也仅后退了三步,便自毫无损伤的拿桩站稳!
一掌对过,玄装少女心中不由一怔,暗想:“在离开小南海之时,师父曾说得清清楚楚,自己目前的功力,比她至少要高出一筹,怎地自己这全力出手的一掌,不但没有将她击败,反而被她震得后退三步?尤其不解的是,她那掌力怎会在刹那之间,忽然由弱变强,连自己要想运功相拒都来不及?
冷桂华则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这先止敌锋,后吐含劲,一掌两用,威势倍增的千钧掌力,玄装少女在不明就理的情势下硬接一击,居然仅只后退了三步,并未受到丝毫损伤,这等深厚的内力,如不是自己早作预谋,第一掌就得当场落败。喜的是对方临敌经验太浅,自己在暗中使巧的手法,并未被发觉,只要立时照方抓药,如法炮制,再赢她一掌,这场关系自己荣辱的“赌”搏,就可稳*胜券!
想到此处,忙自丹田提气,两臂加功,欺身疾上三步,面露喜色凝注玄装少女,就是人家那种‘一掌两用’的独门手法,只怕你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吧……”
说着,停了一停又道:“刚才那一掌的份量如何?只要人家照样再给你那么一掌,我看你就是把吃奶的力气拿出来,只怕也招架不住!女娃儿,这场赌我看你是输定了!可惜呀!可惜!”
玄装少女似也被他这突然插身进来发话的举动,弄得英明其妙,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略一寻思之后,又觉得他这种突然的举动,绝不是无因而发,再一琢磨他的语意,想起他说那句“一掌两用”时还特别加重语气的神情,顿时恍悟过来!不禁以感激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再又冷冷地注视在冷桂华的脸上,暗自说道:“我道你真的比我强呢?原来是在暗中使巧。”
冷桂华虽知紫衣神童存心捣鬼,可是怎样也料不到他会将自己暗中使巧的手法,公然拿话点破,让对方知道,这样一来,再要暗中取巧,已是绝无可能!但硬打硬接之下,以适才对掌的情形判断,自己必败无疑!
她想到此处,不禁气得双眼冒火,恨不得把紫衣神童一掌击毙!但她心中明白,漫说紫衣神童一身武功绝高,不容自己侥幸得手,就是玄装少女,也不会让自己称心如愿!眼下之策,与玄装少女对掌既无胜望,不如暗下杀手,把紫衣神童除去了再说!
主意打定,毒念陡生,当下对侧身中间的紫衣神童,故作不理不睬,神光瞪着玄装少女大声说道:“是不是姑奶奶拔了头筹,害怕起来了?告诉你,老是这么装痴卖呆,姑奶奶可要动手了!”
话出人动,双臂一抖,猛然纵身跃起,直向玄装少女飞扑过去!但飞去的身子还只一半,半空中陡然一个疾旋,拧身折势之下,以快得几乎难以看出的身法,斜向紫衣神童身后飘落下去!
下落的势子刚刚触地,早经蓄劲的双掌,已自疾如前电!左手用的是“九阴指”劲,疾点“风府”大穴,右掌却以十二成真力,猛劈紫衣神童的“背心”要害!两招齐出以后,才自狞声叱道:“你要多嘴管闲事,我就先把你毁了再说!”
这两招乃她毕生功力所聚,而且是在急怒之下,背后骤然施袭,其力道之强,强过山崩海啸,出手之快,快比电驰雷奔!
这等情势之下,慢说紫衣神童是血肉躯体,功力也只与冷桂华在伯仲之间,就是铜铸铁造的“金刚”之身,武功再好的世外高人,若无奇迹出现,也势必毁在她这两招奇袭的“劲”“快”二字之下!
紫衣神童虽也是久经阵战的老手,早在自己插身进来,拿话点明玄装少女的同时,就已看出她对自己隐含杀机;但却未料到她会在飞扑玄装少女之时,突然飘落自己身后,暗下杀手,当下只觉得指风似箭,锐利如刀;奇寒彻骨的千均掌力,有如山岳般压到!
就在这闪避万万不及,而又无法翻身反击,眼看就要丧命的电光火石之间,突觉那快要触及背心的掌力指劲,忽的斜了开去!另一般奇异的柔和劲道,把自己推送向前,踉跄出好几步,才自停身站稳!
原来玄装少女在紫衣神童插身进来,拿话点明自己之后,就全神注意冷桂华的举动,眼见她飞身向自己扑来,半空中突然拧身折势,就知她对紫衣神童要骤下杀手,想到他拿话点破对方阴谋之情,不自禁娇躯一晃,也闪到了紫衣神童的身侧。
就在冷桂华落势出招的同时,左手“轻挥五弦”把紫衣神童顺势推送开去,右手则当胸劈出一股罡风,撞斜了她出手的掌力指劲,就势化招“金丝缠腕”,易劈为拿,扣住了她的右腕,电光火石般的五指加力以下,冷桂华全身力道顿失,束手被擒!
紫衣神童自分必死,这突然间的变化使他死里逃生!惊魂甫定之下,不禁骇出了一身冷汗!当下略一怔神,转身回头望去,只见朝阳照射之下,冷桂华眉角紧锁,满现苦痛的脸上,汗珠滚滚而下!
玄装少女则扣住她的脉腕,面罩寒霜,沉声说道:“暗中弄巧使诈,趁人不备之时,骤下杀手,单凭你这种有失光明的歹毒手段,就该将你立即处死!但……”说了一半,似又想起了什么,又倏然住口。
紫衣神童目睹眼前的情形,就知自己一条老命,乃玄装少女所救,想起先前自己种种阴谋打算,不由感愧得无地自容!但他乃城府极深,阴阴诡诈的魔道人物,心中虽对玄装少女感激不已,嘴皮子上却仍自强词夺理,自圆其说地高声说道:“女娃儿,你虽然解了我的急难,虽也算对我有恩,可是冷桂华胜你第一掌,暗中使巧的手法,我若不拿话点醒于你,只怕你死在人家手里,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是以这只能算投桃报李,两下思惠相抵,但无论如何,总算你存心正大,能明恩怨,就瞧在你这份心意上,对眼下之事,神童爷已决定撒手不管;连那蒙姓后生,也一并看在你的份上,暂且饶他一命!不过以后再度相逢,那可另当别论了!”
玄装少女闻言就觉有气,怒声叱道:“你在这里罗嗦什么?还不给我快滚!”
左手一指满脸苦痛的冷桂华,又道:“你再要不走,她就是你的榜样!”
紫衣神童哈哈大笑道:“女娃儿,神童爷一生行事,向来说一不二,既然讲过不管眼下事,你就是再讲什么难听的话来气我,或是骂我几句,我也不会自食前言!”
说到此处,词锋又转,瞧着冷桂华得意地笑了笑,道:“小南海并不是龙潭虎穴,你又何必这么愁眉苦脸?再说,这位女娃心思也不坏,路途之上,还怕她不把你服侍得舒舒服服?倒是你这一走,我们两百年来的老相好,又不知那年那月二何时何地才能相会?想起来教人有些难过呢!”话一说完,转身径向林外奔去!
冷桂华脉门被扣,苦不堪言,紫衣神童这番尖酸刻薄的话,虽然听来满不受用,但全身劲力已失,也自无可奈何!
玄装少女待紫衣神童走后,对冷桂华说道:“如今高下已定,胜负已分,你的证人已去,我们也该走了吧!”右手拉着冷桂华,径向林外缓步走去。
二人定招打赌,到冷桂华束手成擒,不过一顿饭的工夫,蒙冲在这段时间中,心中虽然焦虑玄装少女安危,但自知功力不逮,就是跑了过去,不但帮不了她的忙,反而会引起她对自己的顾虑,不能全神对敌,反而害了她!是以始终停立在一丈开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目定神凝地注视着眼前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