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说话!?”姜兰听着夜霜话语中满是强硬无所谓之意,不禁怒喝道。
她怒气冲冲的一步跨向夜霜,猛地抬起手中的红羽绒扇来,似乎是想给夜霜一个教训。
夜霜顿时脸色一白,他自然知道这姜兰的修为极高,以前在明月峡底的上游密林中便就领教过她扇出的灵火之威,至今心中还是万分忌惮,不禁连连后退几步。
姜兰哪会因夜霜面露怯色就放过他?只见她步步紧*,显然决心想好好修理夜霜一顿,却忽地,她只觉身边方先生微肃喝令道:“姜兰!退下!”
姜兰一愣,回头很是不解的看了看方先生,却也无奈,只得冷哼一声瞥了夜霜一眼,转身回到方先生身后立着。
“夜霜,听你的语气,你是并不相信我说的话咯?”方先生看了看夜霜,忽地微微会心一笑,似乎已经从夜霜的眼中看出端倪。
“对!我不相信有所谓的预言之说!也不想知道这灵域万灵的生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找到我爹娘,找到那个杀害我爷爷和全村村民的凶手,就如此修着仙静着心,平凡的过上平凡人的生活。”夜霜深深吐出口气,看着方先生,很是真诚的说道。
方先生听着,连连点头,似乎很是理解夜霜的心思。
“所以,我希望,咱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也不要再做那些毫无意义的交易了。”
方先生没有说话,只是很是祥和的看着夜霜的小脸,不禁眉头一皱,似乎看出什么。
夜霜见方先生一直没有说话,便也有些心虚,心知自己方才言重了一些,小声歉道:“方先生,对不起,我实在是不能再与你们见面了。这一切,就当做跟我毫无关系吧!您想想,这灵域之大人族万民就浩浩无数,您何必在一个已经没有用处的人身上费心思呢?”
按理说,方先生自然明白天下间如今只有夜霜是唯一能重新改变预言的人选,可不知为什么,却见他微微一笑,脸上皱纹顿时挤在一起,看起来有些狰狞。他深叹口气,道:“既然你不想如此,那我也不再*你。”
夜霜一听,心中不禁一喜,却也多了几分歉意。
“可是,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忽地,却听方先生语气一变,微微肃道:“你能答应我接下来说的一件事么?”
夜霜不觉一怔,心中有些疑惑方先生会提出什么要求来为难自己,但更知自己话语已出,没有退路,便道:“您说。”
“现在预言到底是福是祸我还不敢怎样确定,所以,我想好好静心研究一番,如今想想,我们可能从此开始会有一段时间没法见面了。你说不想再见到我们,那么,你能答应我从现在开始不再修习我教与你的那天道心法么?”
夜霜不禁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方先生。但却并不是因为方先生开出的条件太苛刻,反而不难看出这简直就是为夜霜着想的条件啊。
但他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自这天道心法与正道心法两法同时修炼之后,他自己明显感到修为提升的速度快了许多,体质也渐渐变好,身上的疼痛酸累的感觉也许久没有再出现过等等,稍稍想想都能看出,这必是两法同修的功劳。
可如今,既然要与方先生断绝联系,专心做好一个正道映阳宗弟子的话,他也只能放弃这天道心法的修习,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正道有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你违背咱们的约定的话,那么下一次见面,必然就是咱们再次合作之始!”方先生说着,眼中不禁露出一丝异芒,脸上的笑容也更盛了一分,显然满是信心。
夜霜连连点头,脸上也露出几分轻松的笑容,在他心中早已自认此事自己必然不会违约。便也不再多说,只道:“那方先生,我可以走了么?”
方先生微微一笑,也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夜霜微楞了愣,似乎有些吃惊方先生居然就如此简单的与自己断除联系,心中顿时觉得以前总有被方先生巧言妙语迷惑得团团转的感觉。他心中微怒,却也看着姜兰在一旁很是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他不敢乱来,躬身拜别了方先生。随即,他一步一回头,满脸担忧之色的向着林子外走去,渐渐消失在枯林上积雪的阴影之中。
“姜兰,咱们也走吧。”见夜霜远去,方先生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难色,似乎对于方才的事情心中也有些担忧。但他也明白话语一出便是收不回来的,所以,索性便也不再去说,只是摇摇头暗叹一声,也不见他动了身上那个部位,这轮椅竟也渐渐随着他的意愿转了向,向原来他来时的方向缓缓走去。
“师父!”忽地,姜兰仿佛有些忍不住,柳眉紧缩着走到方先生身边,躬身拱手问道:“弟子不明白。您明明说过这世上若是改变预言不成功的话,那么一切就只能让那位有着天道心法和正道心法同修的人来再次改变预言。而纵观天下之间,除了您,还会有谁能引导这夜霜步入正轨以改变灵域的命运!?可您方才怎么能那么说呢?”
方先生微微松了口气,似乎很是轻松的往轮椅的椅背上一靠。他没有回答姜兰有些责备意思的问题,只是微微笑着闭眼问道:“姜兰,你跟了我多久了?”
姜兰一怔,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她有些犹豫,脸上不难看出一丝后悔之色,却还是回答道:“回师父,我从当年入吾道之后便被您收为弟子,至今已然有三十多年了。”
“那你说,三十年,够不够看透一个人的品行?看透一个人的好坏呢?”方先生继续问道。
姜兰脸色煞白,连忙跪下施礼道:“弟子知错,弟子不该以那样语气质问您,弟子该死!”
“你用那样的语气问我,这说明你对此事也是十分关心,很是紧张。这普天之下,我想除了你之外,根本不会有人相信我说的话。我对于收了你这么一位耐苦耐劳的弟子,也很是欣慰,怎么会怪你呢?”却见方先生脸上并无责备之意,他摆了摆手,示意姜兰起身。
“我方某从前行遍天地各处,可谓是灵域之上没有一块土地是我未踩过的。而见的世面多了,认识的人多了,看清人心本性的能力也越来越好,好到有时连我自己都感到害怕呀……”他深深吸了口气,仰起头,脸上的皱纹微微动了动,不知是不是有所感触,“不过,有些人的心地根本不需要去揣摩与背地里调查,比如——夜霜这孩子。”
姜兰一愣,不禁起身,双手放在方先生的轮椅上,轻轻向前推着,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我见了他不过几面而已,却也能看出来。这孩子算不得机灵,却有时能耍耍小脑筋,动动小聪明。他天赋不算好,也不算差,但为什么修为一直没能快速提升,估计也就是因为他悟性差,定性又不好,更没有主见,极容易改变原来打算做的事情。但最主要的,却还是这孩子心地很是善良,答应的和认定的事情不管如何都会做到底,不似有些正道人假惺惺的,正脸一套背后又是一套。他这一点有好处,可也满是坏处,就他这样子,估计到哪儿都容易被人利用,不知不觉就会被人拉上歪道!”
听着方先生仔细分析了夜霜的情况,姜兰更是眉头不解,满头雾水的问道:“既然您都说他答应下来的事情极难违约,那么您怎么还敢与他约定呢?”
“呵呵——不管他的身世再离奇,他的上辈或祖辈再厉害光鲜,此时的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罢了。”方先生不禁轻声笑了笑,却因为脸上皱纹纵深,完全看不清他的眼睛是否睁开着,“而小孩子的心性就更简单了——撒谎和耍一些掩耳盗铃的小聪明!”
“您是说——夜霜他会因为想快速提升修为,自以为没人知道的继续暗地里修炼天道心法?”姜兰似乎听懂了一些,问道。
方先生见姜兰听懂自己的意思,不禁满是赞扬之色的连连点头。
“可……”姜兰却忽地又犯起了难,依旧想不通其中道理的问:“那要是他不说实话,打死也不承认有再修炼天道心法呢?那我们岂不是要吃个哑巴亏?”
“不。”忽地,方先生斩钉截铁的肯定道:“正好相反,若是他真的有修炼的话,那只要我们再去找他时,他自然会默默同意再次与咱们合作。他这孩子绝不会对自己好的人说谎,即使不说,他也不会辩解反驳以图蒙骗过去——这也是他的特点之一啊。”说着,他不禁笑出声来,明显是极有信心。
姜兰听着,不禁也是扬眉一笑,道:“看来您还当真是对夜霜这孩子很是了解啊。那如此一来的话,咱们与这夜霜的合作,岂不是能称之为来日方长?”
可这一说,方先生却不禁停住了笑意,满是皱纹灰斑的脸上瞬间现出几分失落与愧意:“唉——可惜了……可惜这个善良得仿佛不受世风浊染的孩子的苦难日子,也是来日方长啊……”
听着方先生的这声叹息,姜兰仿佛听出其中意思,不禁低头暗叹一声,不再说话。
她推着方先生的轮椅,两人渐渐入了林子深处,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