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陵天一跃而起,招符上手,道:“道法自然,符化神水。”
真诀出口,忽见头顶上端风吹云涌,沉沉灰暗笼罩周围,倏地化作万千水珠掉下。张陵天纵身一转,恍若牵动无穷吸力,引得满天水珠急速靠拢,接着双手齐出,凌空虚摘,再将指间水珠逐一弹出。
咻咻声响,贯穿街道,无数冰粒猛射四方,于混乱中落向匪群。
水,晶莹剔透,柔软无比,经过张陵天双手,全都变得坚硬至极。
触水成冰,固然了得。
这些劫匪,舍生忘死,并不惧怕诡异法术,方才迎着冰块倒地,立刻翻身站起,紧握大刀冲来。可想而知,又是吃痛败北,惨叫怒斥不绝于耳。三番五次强攻猛打,群匪没有讨得半点便宜,于是缓下攻势,再也无人敢趁匹夫之勇,挥舞大刀来回挪动,远远围成一圈,紧盯场中两人。
聚精会神的模样,像在传音入密,告诉左近同伙,遭遇凶猛猎物。默默对峙,引起其余劫匪注视,随后放下嘴边肥肉,迅速围了过来,卸下负背强弓,对准师徒两人。
张陵天扫视一番,神色从容,道:“你等为非作歹,本就不可饶恕,倘若还有半点良知,那就放下财物速速离去,否则别怪贫道不留情面。”
一条独臂莽夫,大步越众而出,喝道:“牛鼻子,你坏我大事,还敢口出狂言,今日休想活着离开。”
张陵天表情黯然,道:“活着不能离开,死了还能离开么?既然大家想要暴尸荒山,成为野狗美食,贫道只好略施小法成全你们。届时,就算尸骨无存,相信魂魄还在,说不准能够升至天堂,享尽荣华富贵,想那美女如云,金山银山,压得大家气喘吁吁,岂不无比快哉。”
只字片句,缓慢出口,携带凛冽杀意,渐渐涌向周遭,让人不寒而栗。
独臂莽夫咽下一口唾沫,怒道:“牛鼻子,休要大放厥词,我等与天堂无缘,还是你去最好。”
张陵天冷冷道:“闲话少叙,不怕死的放马过来。”
几十张强弓,对准师徒二人,他却视若无睹,临危不惧。
难道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躯?
独臂莽夫不愿再想,也不敢再想,因为眼前老道有些怪异,甚至没有半分紧张,就连呼吸也是那么平稳。
抑或,根本没有呼吸。
独臂莽夫干笑数声,眼色递出,强弓张开,箭在弦上。
“咻……”
箭破虚空,迎风作响,接二连三射向场中。
所有人,屏气凝神,牢牢盯着徒弟两人。
须臾间,利箭*来,易乾眼里映出尖影,越来越近,甚是清晰。
“师傅!”杜震大惧,慌忙奔出。
就在此时,一团光影微微闪现,将师徒几人围在中央,那些疾速飞近的利箭,似乎遇到光墙阻挡,登时泄去迅猛冲劲,鸭行鹅步般停了下来。
停在半空,纹丝不动。
微风不再吹拂,流云不再飘游,一切事物凝固死寂当中。数十支利箭,就这么悬浮半空,与师徒几人只隔尺许距离。
杜震吐出一口气,快速靠近师傅身侧。张陵天瞟了他一眼,脸上掠过欣慰之色,后将视线转向街道,缓慢抬起枯手,拿起空中一支羽箭,道:“两个选择:其一,放下财物,有多远滚多远;其二,继续放箭,贫道不再手下留情。”
独臂莽夫如梦初醒,瞪着铜铃双目沉默不语,忽而笑道:“真人神威,在下钦佩万分,不过世上并非人人如此,我等何须畏惧。”
话音甫落,劲弦轻响,一片箭影朝着四周飞去。民众大呼,纷纷抱头鼠窜,期盼死里逃生。不过利箭太快,寻常人物难以避开,被迫倒霉遭殃,倏地街号巷哭,闹得心生悲怜。群匪无动于衷,依然刚愎自用,仗着大刀利箭痛下杀手。
仿佛,视苍生为鱼肉,任其宰割。
一时之间,刀光闪烁,箭雨横渡,狭窄的街道人仰马翻。
张陵天不愿杀生,至于先前种种纯属做作,主要目的是想吓走劫匪,只觉虚张声势徒劳无功,不得不引动五行真决,祭出一柄青钢长剑,冲入混乱人群。
长剑所到处,鲜血喷溅,惨叫连绵,始终却未伤及性命,只让群匪痛失反击之力。
其余几名弟子,也都加入激烈战斗,各自施展半生半熟的道法,向着心中正义大打出手。唯独陆离这个小子,傻傻伫立门侧,嗅着淡淡腥味,手足无措。
“咻!”
箭声贯耳,痛吟传来,凝眸看去,三丈开外瘫倒一妇,胸插利箭,血流汩汩,其旁呆立一个小女孩儿,可爱模样已被惊恐代替。
不知妇人说了什么,小女孩儿哇一声哭喊起来,而后梨花带雨,极不情愿掉头跑去。
街道混乱,箭雨纷飞,小女孩儿三步一回首,恋恋不舍望着模糊身影。当她见到摇晃的手臂坠下,霎时呆若木鸡,失魂落魄般站在那里,摇摇欲坠的同时,闪闪大刀*近。
感人一幕,陆离看得清楚,心底不觉惊涛骇浪,紧接冲了过去,赶在大刀触颈以前,迅捷打出一掌。
劫匪吃痛,哇哇大叫,后又举起大刀,恶狠狠砍了下来。陆离推开小女孩儿,顺势屈身躲过,捡起一块砖头扔出。
“啊!”
惨叫响起,劫匪血流满面,可是依旧无所顾忌,扬起大刀胡劈乱砍。陆离撒腿就跑,适才冲出几步,突然想起什么,赶紧转头看去,只见小女孩儿静躺地间,如睡觉般一动不动,确实深感自责。
毋庸置疑,正是陆离用力过大,推倒小女孩儿时分,让她撞在墙角导致昏迷。其实这样甚好,毕竟死尸般躯体最易忽视,自然也就保住性命。
有此一举,陆离反倒惹祸上身,在劫匪追赶下左逃右蹿。本以为折腾一番,劫匪无法得手则会罢休,不料此人一呼百应,招来更多同伙。陆离迫于无奈,提足盲目跑去,很快也就跑出街道,朝着茂密山林逃命。面对滑溜少年,数名劫匪怒发冲冠,皆是恨之入骨,立誓定要生擒活捉,狠狠折磨一顿,故而穷追不舍,沿着陆离行踪追去。
这般追追赶赶,过不多时来到山顶,侧耳聆听一番,除了鸟鸣虫吟,断然难闻任何喧闹;垂首俯视,清贫小镇,亦是没入葱绿,再难见到屋脊飞檐。
陆离微惧,本想绕道返回,发觉杂草丛生,只好咬紧牙关,循着来时小径悄悄下山。
“快!快!快!那小子跑不了,一定是在山上。”
声音传来,粗犷而又愤怒,接着便见长草晃动。陆离大惊失色,慌忙跑向山顶,穿过大片树林,则是广袤原野,草黄花残,极显荒凉。对话再次响起,陆离极度焦急,发现林边有个水池,其旁还有两座草堆,不能自已笑了笑,顿时消失荒山野岭。
“这个挨千刀的狗崽子,究竟死到哪里去了?”
“分明见他跑上山顶,怎会眨眼间销声匿迹?”
“大家快找!”
“咦!三哥请看!”
“哈……”
几个劫匪大笑不止,随后掏出火折子,点燃两座草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