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咬了咬牙,忖道:“师傅只是知道它会害我,却不知道它能救我。”
张陵天本欲反唇相讥,只见弟子表情坚定,唯有苦笑两声,显得甚是痛心,道:“希望离儿三思而行!”
陆离毅然道:“狼族圣物,决定狼族命运,请恕弟子不恭,难以顺从师傅好意。”
“邪恶之物,误人误己,离儿应该交给自家师傅保管。”
说话期间,紫微真人抬手一挥,却见张陵天宽袖扬起,狼牙吊坠居然不翼而飞,直接朝着前方冲去,轻轻落入他的枯掌。陆离大惊失色,慌忙暗自盘算,准备讨回狼族圣物。就在这时,洁白狼牙隐隐一闪,登时涌出浓厚烟雾,一条人影冲破烟雾飞出,飘落两丈开外,了无声息盯着大殿上首。
紫微真人泰然自若,未见他有任何动作,陡然平地升空,袖卷罡风掠过,顿时就到黑影面前,抬手就是凶悍一掌。
“啪!”
两掌相交,清响震耳,激起余威四周扩散,数丈开外明显有感,即便那幅三清祖师像,也是轻微一颤,险些掉下墙来。劲力所至,震得紫微真人后退几步,那个黑影仍是大步退却,撞在殿内一根巨柱这才停下。
一击过后,紫微真人又像鬼魅疾驰,霍然闪现黑影前面,伸出枯爪抓向咽喉,突见一张年轻脸庞无端冒出,赶紧旋转枯身飞落旁边。
瞬息万变间,陆离快速奔出,果敢站在黑影前方,不顾一切挡住紫微真人。
张陵天喝道:“离儿做甚?难道是要造反?”
陆离并未理会张陵天,兀自盯着伟岸的背影,嗫嚅道:“这……人与弟子乃生死之交,恳请师伯网……网开一面。”
张陵天冷冷道:“它是人么?”
陆离面容扭曲,深吸一口气,道:“它叫玉骷髅,正是弟子先前说起的朋友。”
张陵天怒道:“如此说来,就是妖怪,离儿可曾知晓,人与妖怪不能朝夕相处,否则定会盘根错节,犯下滔天大罪。”
陆离正欲反驳,玉骷髅扯了一下他的衣角,道:“依张真人之言,人与人相处就会安然无事,造福天下苍生?”
张陵天怒气冲冲,一时想不出金玉良言,被迫撇开愤恨的视线。紫微真人缓慢转身,略瞟骷髅怪物一眼,坐落那张红木椅子,脸间没有任何表情,不知是忧是怒。
太一殿内,变得静悄悄的,几双明亮眼睛转来转去,好像若有所思。
奇怪的气氛,维持盏茶光景,紫微真人缓缓起身,慢腾腾走向大殿门口,迎着凉爽山风神情微变,道:“阁下杀了问项忠吧!”
玉骷髅道:“何以见得?”
紫微真人道:“贫道冤枉阁下了?”
玉骷髅道:“真人的确冤枉在下了,虽然我玉骷髅足以杀掉问项忠,但是并未无端生事,依在下判断,恐怕一切纠纷都是源于红衣。”
紫微真人道:“阁下道行深精,怎会屈服狼牙之内?”
玉骷髅大笑数声,道:“不瞒两位真人,狼族圣物贵为稀世珍宝,或许传承狼王千年道行,若我合身修炼,必会法力大增,以便应对不时之需。”
紫微真人道:“人妖殊途,阁下不该与离儿朝夕相处。”
玉骷髅道:“人妖的确殊途,却能殊途同归,况且三界以内本无害人的妖,也无害人的魔,但凡林林总总皆有因果,或许纯属心魔作祟。”
紫微真人稍加忖度,道:“不时之需指的什么?”
玉骷髅正要开口,陆离抢先道:“回禀师伯,是指屠神降世。”
张陵天道:“离儿前段日子捎回一封信函,难道就是信中所说的屠神?”
陆离颔首道:“实不相瞒,带信回来的正是玉骷髅。”
紫微真人哦了一声,故作惊讶,道:“如此说来,灵虚满门应该感谢这个妖怪,否则断然不知真实情况。”
面对讥讽,陆离微微动怒,念及长辈之情,只好充耳不闻,装作若无其事。
玉骷髅无奈一笑,道:“感谢也好,痛恨也罢,全在灵虚宫一念之间,尽管我玉骷髅身含邪气,但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扪心自问,无愧于任何生灵。”
紫微真人摇了摇手,道:“罢了!罢了!阁下不必再说,否则贫道当真无地自容。张师弟,依你之意,他们呆在一起是否妥当?”
甫闻此话,陆离喜出望外,眼含期待望着师傅。
张陵天看了看奇怪的弟子,稍许垂首,道:“任凭掌教师兄发落!”
紫微真人高举狼牙,再次打量一番,对准笑嘻嘻的少年掷了过去。陆离伸手接住,迅捷戴上脖子,说了一句感谢之辞,也就安静下来。
内心深处,却是异常激动,暗自答谢威威上苍,帮助自己度过难关。
紫微真人道:“从今往后,离儿一举一动,将会影响世间安宁,凡事务必三思而行,以天下苍生为重,万万不可胡作非为。贫道有一不情之请,希望玉……玉骷髅答应才是。”
玉骷髅毫不犹豫,道:“真人直说无妨,在下洗耳恭听。”
紫微真人道:“离儿年龄尚小,可能遇事较为冲动,还需阁下好生开导。”
骷髅怪物,步入江湖数百余载,阅人无数,行事稳重,固然能够担当重任。本来玉骷髅自由懒散,不过听到真诚托付,也就义无反顾点了点头。
毕竟,这是一种命令,更是一种使命。
事已至此,灵虚争斗终于落下帷幕,妖孽一说亦是不攻自破,在这不幸当中出现万幸,总算一个完美结局。
尔后,几人说起千古传言,玉骷髅毫无保留,将自己所知全盘说出,听得两个老道瞠目结舌;陆离初逢喜事,敢情乐不可支,一时忘乎所以,大大咧咧谈起个人想法。
庄严大殿,人声飘荡,笑语晏晏,无端冲散紧张气息。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已近黄昏,师徒二人和颜悦色,信步走出雄伟大殿,朝着山下而去。
背后,只剩一个年迈老道,安静坐在大殿上首,直勾勾盯住满天彩霞,一抹余晖破门而入,轻轻洒落苍老脸庞,纵然斑驳陆离,却也无法遮掩淡淡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