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慎跌倒,陆离并未受伤,反倒觉得如释重负,全身压力凭空消失,唯独阵阵怒吼贯耳,仔细辨听反倒愈加微弱。
事实上,不仅陆离有此感觉,饶是前方几个同伴,仍然自言受宠若惊。现在远离危险,大家心境逐渐放宽,偏巧想起适才一幕。
神兽穷追不舍,众人只顾仓惶逃跑,由于黑灯瞎火难辨方向,唯有循着通道狂奔。
洞内通道,五花八门,宽窄皆有,平斜兼备。
毋庸置疑,这条通道并不平坦,自上而下极度陡峭,根本无法打直躯干,故而才会仰面摔倒,顺着通道滑行。大家屡逢险情,早已成为惊弓之鸟,跌倒时固然畏惧,发出尖叫在所难免。经过盏茶功夫,未曾察觉危险潜伏,于是冷静下来,不再贸然开口,任凭身子快速滑行。
发生荒唐变故,实属不幸中的万幸,因为神兽凶猛,绝非几人能够抗衡,依仗滑行逃命,却是避过一险。
然而,陆离内心深处,依旧忐忑不安,毕竟四周漆黑,且又身体失控,假设遇到危险,当真爱莫能助,想必只有闭目等死。
“陆师兄下来了吗?”
话声含糊,断断续续,从斜下方传来,回荡洞穴里面。
每每遇到危险,或者转机出现,韩巽总是想起师兄,所以就会朗声询问,期盼有人回答。
尽管陆离心神不定,听到熟悉声音,却也甚是欢喜,无意之中,觉得失重滑行别有情趣,满腔愁绪霎时消散,咧嘴笑了笑,亮声道:“小师妹不必担心,我已随同大家而来,你在前面可好?”
首尾中间,相隔四名少年儿女,分别来自三个教派,目前却是心念一事,赞叹同门两人情谊深厚,无论遇到何等情况,皆会发自内心关怀。
韩巽听得温馨话语,情不自禁呵呵笑起,方又歇斯底里回答陆离。两人对话期间,也将同伴牵扯进来,相互嘘寒问暖,显露关切之意,得知彼此安然无恙,大都感喟天佑好人。
一时之间,阴暗通道,响起欢声笑语,驱散周遭凉意。
陆离心里暖烘烘的,忍不住暗自立誓,倘若逃出升天,必定携手师妹共赴高峰,借那星月畅所欲言,谈尽世间美好故事;陡然念及前路迷茫,不禁愁眉苦脸,自责不该仓促进洞,导致同伴生死难测。
恰逢此刻,惊呼传开,音色颇显惶惑,貌似遇到危险。
陆离听得一清二楚,知道韩巽又逢变故,焦急道:“小师妹!你还好吗?”
无人回答,却有响动。
淙淙水声,由远及近,穿过阴暗洞穴,点点滴滴响彻耳畔;初听好像水花翻滚,相互迎击碰撞,叮叮咚咚婉转悠扬,随后又像激流涮岩,水势汹涌急猛,哗啦啦绵延不绝。
陆离甚是疑惑,扯开嗓门儿,道:“小师妹!你还好吗?什么声音回响不休?”
韩巽听得真切,连忙做出回应,道:“有劳陆师兄费心,巽儿一切安好,不过通道里面涌出泉水,将我全身弄得湿淋淋的。”
泉水!
陆离闻声一愣,尚未作出任何反应,突感双足冰冷,一股凉意攀附蹿动,登时蔓延四肢百骸;待回过神来,明白是被流水包围,好不感激水量有限,并未达到嘴鼻高度,否则定会窒息而死。流水湍急,沿着通道冲去,寒骨间带来快感。寻根究底,陆离不懂何为快感,反正觉得快速滑行,且还淌过流水,有种其乐无穷的感觉,当真刺激而又紧张。
历经诸般危难,几近命丧黄泉,天幸好人好报,最后险象环生,并且享受特殊待遇,难免喜出望外。假设还有美中不足,就是泉水太过刺骨,若是暖和些许,必定十全十美。
想到此节,陆离嘿嘿一笑,缓慢合上双目,静心享受刺激感觉,过得盏茶功夫,好像恍然大悟,连忙睁开眼睛,道:“大家快些停住,勿要往下滑行。”
奚别恋道:“停下并无出路,不如抵达尽头,看看有无转机。”
陆离焦急道:“此无出路不假,但是至少安全,倘若尽头一汪死潭,那该如何是好?”
奚别恋没有回答,像在思索问题,良久以后,道:“应该很难停下吧!”
手掌过处,石壁平整光滑,未觉丝毫粗糙,必是流水冲刷所至;况且,石质非常坚硬,纵然快刀利剑,想必也是无法插入,难免让人头大如斗。
陆离浩叹一声,忽然想起五行真诀,奈何符纸已被浸湿,只好若有所失望着黑暗,盼望快点到达尽头,也好分辨是福是祸。
阴沉洞穴,无言无语,唯独流水哗啦,反复拨弄悬空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下方传来汩汩水声,貌似瀑布倾泻,激起片片清响。
六名少年儿女,即刻打起精神,猜测尽头已至,又将面临转机。
一声惊呼传来,绵长而又空洞,竟是出自韩巽口里;陆离准备询问情况,又听数声惊呼,知道迎来全新环境,唯有守口如瓶,等待下刻变故。过不多时,随着滚滚流水滑行,陆离只觉身子一轻,犹如腾云驾雾,已然身在半空,快速往下掉落。
事实真象,这里并非尽头,纯粹陆离痴心妄想,不过尚有一事猜测正确。
一汪死潭!
头顶上端,几百丈处,有个弯月洞口,一抹阳光洒下,照亮各个角落。
一汪死潭,水气飘绕,深不见底,徒有绝壁。
人间天堂,像被阻隔在外,只有心如死灰,伴随幽深潭底。
“咚……”
一连窜清响回荡潭内,几名少年儿女鱼贯坠下,溅起水花朵朵,点缀清澈水面。许久过罢,水花逐渐消失,潭内归于平静,独余湍急流水,从那高空飞下。
几名少年儿女,没有一人浮出水面。
其实,他们很想浮出水面,奈何弱水诡异,宛如流沙泥沼,狠狠吸住身体,当真欲上不能。
此时此刻,陆离正在水里叫苦,不停挥舞手脚,想要冲天而起,可惜周遭沉重,浑身力量如被瓦解,切实无法纵身跃起。如此挣扎一番,已然精疲力竭,眼看足尖碰石,知道沉溺潭底,进而急中生智,准备潭底行走,岂料不能使出半点力气。恰逢恐惧间,一股暗劲涌来,轻轻将他推上水面。
一只手臂,自水中伸来,搭上岸边岩石,托起一个脑袋浮出。
他,正是陆离,气喘吁吁,面色通红,显然憋气久矣,早已体力透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