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十三年(1585)
临危受命之后,金助二话不说,便直奔岩角城方向了。
或许,接二连三的噩耗传遍了佐竹家,混乱的情绪已经蔓延开来了。前往岩角城的路上,佐竹家的士卒大概都接到了撤离的命令,消失得了无踪影了。道路的两旁,仅仅剩下了散乱的具足、随处的刀枪以及堆积如山的尸骨。随处可见战争的痕迹,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腥臭,弥漫在金助的鼻尖,久久挥之不去。
不过,身为忍者的金助,已经抛弃了无谓的感情,习惯了战争的状态。对于这些残骸,金助熟视无睹,只是不屑一顾地跃过。现在的金助,心中只有伊达家的任务,只想要找到政宗。而且,就在金助这么想着的时候,迎面而来的一支队伍,正在策马狂奔,映入金助的视线。为首的一名大将,还使得金助不禁地一呼:“当主大人!”
金助没有认错,迎着金助的大将不是别人,正是金助想要寻找的政宗。此时的政宗,已经重整了队伍,想要重新回到战场。不过,听到有人招呼自己,政宗认为是归来的伊达家士卒,便还是仓促地停下马来。稍微扫了一眼,看到了金助,政宗就急忙地命令道:“既然金助在这里遇到我政宗,那便跟随我政宗,重新杀回战场,救回还在战场的那些本家家臣吧。”
“金助认为,殿下现在不止能够救回家臣,还能够一举击溃佐竹联军了!”找到政宗之后,大概是高兴过头,金助的言辞有些不着重点,让政宗听得云里雾里。不过,金助看到政宗的神情,很快还是反应了过来,随即一股脑地报告了佐竹家的现状:“趁着佐竹家的常陆空虚,里见家、江户氏被金助说服,已经开始侵攻佐竹家。并且,金助成功刺杀了佐竹家的安房守。现在的佐竹家一片混乱,已经急于撤退,实在不堪一击了!”
“什么?”面对着从天而降的一连串好消息,政宗难以置信地猛张着独眼,还不禁惊异地反问着金助。不过,也没等金助回答,政宗叨念着“等等”,又好似明白了什么,自言自语一般地问道:“你是说,你金助一个人,就定下了伊达家逆袭的计划,并且还付诸实施了?”
“金助并不懂什么军学,哪里能够定下这样的计划?”听到政宗的惊疑,金助这才发现,自己虽然说明了情况,却没有表达清楚来龙去脉。所以,金助这才赶紧补充道:“身为一介忍者,金助只是受命行事,完成了这些任务罢了。”
“看来,虽然伊达家人才济济,对马守(安部重定)才是这场决战的第一功臣啊!”对于这场决战,义重几经筹划,政宗几度危急,也不过是打得难舍难分。这时候,误以为重定帮助伊达家逆袭,政宗不禁地泛着一丝苦笑,都要认为自己其实还不如一个忍者了。
“当主大人还是误会了!金助不是接受对马守的命令…”听到政宗的这句惭愧,金助知道政宗还是没有理解,也不禁地苦笑起来。不过,苦笑归苦笑,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金助还是要说明清楚:“托付金助完成这些事情的,是小十郎大人。”
“这么说,小十郎…”听到是小十郎的计划,政宗不禁地愣在那里。因为,政宗实在没想到,自己疏远的小十郎,为了伊达家的决战,一直都没有怨言,只是一味地尽心尽力,甚至逆转了败局。但是,他想说“小十郎才是第一功臣啊”,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停顿了许久,才瞑目着叹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小十郎就拜托金助了?”
“两军对阵之前。”为了防止政宗再次误解,金助的回答干净利落。不过,大概是同样的原因,金助还是又补充道:“得知佐竹联军前来的时候,小十郎大人就发出了手信。”
“看来,岳父大人的眼光,实在是准得可怕啊。”小十郎成为逆转战局的关键,正是当初清显的预料。想到这一点,政宗的微笑,也不再包含着苦涩,而是充满着信任。相信清显的眼光,相信小十郎的羁绊,相信自己与右眼共同度过的时光,政宗紧握着缰绳,大喊一声道:“既然小十郎的计划扭转了战局,政宗绝不会辜负小十郎的努力!”
“反攻!”
政宗一路疾驰在通往人取桥的道路之上,洪亮的命令回荡在山谷,在河川,在尸横遍野的战场。岩角城、本宫城、高仓城、观音堂山、濑户川馆、青田原,伊达家的士卒,都听到了政宗振奋人心的声音,逐渐地聚拢在政宗的身边,跟随着政宗的脚步,重新提起来精神,穿越在一度苦战的战场。
就像出阵的时候,即便身后的士卒越来越多,政宗相信着伊达家的羁绊,也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回头一眼。政宗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一度想要猎杀伊达家的义重。不论过程如何,这场决战的事实已经证明了,政宗才是真正的猎手。
一心胜利的政宗,仅仅是转眼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佐竹家的视野。就连义重也没有想到,佐竹联军撤退的消息刚刚发布,政宗就可以带着伊达家的士卒,杀到佐竹家的面前来了。仓促之下,义重急忙下达命令,由芦名家的队伍阻挡伊达家的攻势。
对于义重,芦名家的武士,也算死心塌地的忠诚。但是,此时的芦名家也知道,佐竹家的撤退注定了颓势。这种情况之下,义重下达了这样的命令,无疑就是不顾芦名家武士的死活。于是,此时的芦名家,竟然也陷入了一片混乱,完全不顾义重的命令,只是一味地撤退,甚至冲撞到了佐竹家的队伍。
“可恶!”看到佐竹家的队伍,居然就这么被芦名军势冲散,义重不禁地这么咬牙切齿道。不过,还没等到义重反应过来,背后的一名伊达家大将,已经挥舞着太刀,朝着义重一路冲撞过来。而且,这名大将不是一般武士,正是政宗本人。
趁着芦名军势误撞佐竹军势,政宗杀入了佐竹家的本阵。一路冲撞之间,政宗没有其他目的,只为了找到义重,一报新仇旧恨。因此,直到瞅见了义重的所在,政宗也毫不犹豫,直接追逐着义重。等到逐渐地近身,政宗体味着过去种种,猛地给了义重一刀。
此时的义重,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身后的政宗,猝不及防地就吃了这一刀。不过,既然义重是谋杀辉宗的主谋,政宗又怎么会轻易放过。砍了一刀之后,政宗猛地回马,想在义重的胸膛再来一刀。然而,这时候的义重,已经有了准备,抽出了佩刀备前三郎国宗。在国宗的格挡之下,政宗的这一刀,并没有伤害到义重,也只是发泄了一下情绪罢了。
当然,政宗仍旧不肯罢休,又是一个回马,准备着下一刀的攻击。不过,佐竹家终究是人多势众,早就里外三层地拱卫着义重。等到政宗杀散这些佐竹家的士卒,义重早就不见了踪影。
一直以来,压抑着政宗的阴谋、仇恨,不甘,这时候都一股脑地迸发而出。带着满腔怨气,政宗又发泄向那些佐竹家的士卒,取人首级犹如割草一般,几度来回奔驰之间,踏破尸骨无数,杀得衣襟尽红。如果说,政宗化身为不动明王,那便要用鲜血洗净罪恶,才能创造一个新的天下。
……
终于,战场再也见不到佐竹家的身影,只剩下满地的白骨,见证着伊达家的胜利。政宗的蓦然回顾,看见了伊达家武士疲惫的汗水,望见了伊达家武士顽强的血水,窥见了伊达家武士激动的泪水。最后,就连政宗自己,也无力地瘫软下去,落到了马下。凝望着天空,仰倒在地的政宗,不禁释然地喃喃自语道:“伊达家,终于胜利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