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对异性的追求,不仅仅是因为爱,或者说,并不一定有爱时,这样的异性之爱,到底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爱?
或许,陆俊和艳丽真的是青春不在,心却更老了?
艳丽没有想到事隔多年后,陆俊已经不再是原先的那个幽默风趣,充满了活力,充满了魅力的男人。似乎,原先的那个让百灵村的不少女人朝思暮想的男人已经死了,而眼前的这个人就好像是陆俊本人的一个山寨的盗版。
相比较而言,艳丽到现在也还是宁愿要多年前他给自己的那种轻浮,眼前的这种情形使她觉得太复杂了,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去接受这种沉甸甸的东西。对于一个似乎就是仅仅为爱而爱,却又老是找不门北的三十岁的女人来说,或许,她真从心眼里不喜欢陆俊的这种正规,或者说是这种没有情趣,没风情的呆板。
说到底,艳丽也像一些女人那样,从潜意里,还是天生就喜欢男人的那点可爱的小坏。
她明白,要是在多年前,自己都是他的人,自己的“这块地”都是他的,他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她都喜欢,她都接受,她都会迎合。
要是在那时,她会很幸福地迎卧在他的怀里,贪婪地吞食这让她朝思暮想的男人的味道。现在她却平静地把自己从陆俊,或者说陆俊造成的激动,却又十分沉闷的氛围里把自己抽了出来。以一种至少是让他觉得,这是一双高雅的眼神在和他交流,是一个多年前的艳丽的蜕变,她已经不再是多年前的她。
而艳丽到底是要证明什么呢?在这一瞬间里,她究竞能得到些什么呢?是否还残留得有多年前她那有些固执又有些缠绵的性格?也许这时的她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是本能地,不知到底要干什么地作出了些反抗。或许,陆俊十年后的归来,十年的分离,在艳丽这里,他已经质变成了一个陷井了?
就这样,在她矛盾的心理作用下,她明显地拒绝了他的亲近。而陆俊却原本就没有亲近她的意思。所以,温馨是两个人爱出来的,而各种各亲的男女间的尴尬已是两个人作出来的。
艳丽在陆俊无可奈何的思绪里挣脱后,在陆俊炽热得难过的眼神中走出去了几步。陆俊面对着艳丽有些迷糊的背影,沙哑着声音:“艳丽,咱俩还有可能吗?”
这时,他俩才感觉到了刚才的失态。而陆俊的这一不知所以然的问,却又让这初春的空气中又多了些尴尬,多了些不知又要再谈点什么才好的难堪。
或许也正如艳丽越来越爱唠叨的这句话: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不是她的发明,也就是或多或少地说明了,这样的事情其实是一种通病,她不只是艳丽一个人的情况。比如陆俊其实也是一个对爱情失望了的人,但为什么这样的的一些人还在艰难地寻求婚姻呢?这在百灵村来说,或许也就是传宗接代这件传统而又伟大的事情在支持着他们?或者说在强迫着他们?
这样看起来,他们俩人被成了爱情与婚姻的奴隶,而成不了主人,不是真正的爱情与婚姻的缔造者。所以,他们是很难获得爱情与婚姻的幸福的,虽然他们也一直在艰难地进行着。而他们有着如此复杂经历而不能从根本上改变点什么的人,他们只是婚姻真正的被动者,却不是婚姻真正的主动者。
艳丽在前面的野花丛里,下意识地摘了一枝已开了花的杜鹃,看了看呆若木鸡的陆俊,便漫不经心地闻起了花香来。在得意与不知所措的纷乱中,把花瓣和脸放在一起。这刚开的花和已经美丽了二三十个春秋的脸靠在一起,它们谁美谁丑,在这山间的林荫道上还有谁会注意到呢?
“大哥,你对我这样好……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要是我们都能回到从前,那该有多好,哎……”
“……”陆俊不知所措地望着艳丽。
“但是,现在已好,至少你比以前对我要好了。你说是不是?”
“……”
“你对我家也好,为我家做了那么多事,我……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
艳丽慢慢地说着话,在这一截时间里,其实都是她一个人在说。艳丽说着,一边把手中的杜鹃花递给了陆俊:“如果真有缘分,就顺其自然吧。”
陆俊好像还未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不知所以然地顺着艳丽的意思把花拿在了手中,人却如坠雾中,百般不是。艳丽的给他的一句“顺其自然”,他是看到了希望呢,还是越来越感觉到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越走越远?
艳丽是在用她的欲望来否定,或者说是用来惩罚陆俊这迟来的爱?而她的欲望是什么呢?是不把自己给陆俊?还是心中真的有了武发财?
这让她也不是很确定这样的冲动,也让她越发的茫茫然。这样的欲望或许更多的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当然这样本能的反应是复杂的,有着往事的掺和,有着性格的怪异,或者说是对异性的排斥?
对于这样一个有着太多经历与懊悔的女人来说,这或许是一种综合症的突发性呈现。
村子里武发财的性情,要是像陆俊样的摊上了这等事,大有可能发上一通牢骚,即便不好把它表露出来,也会在心里折腾上好一阵子。会用回顾的形式说,想当年,你这等货色且能有你撒野的份?要是在那几年前,你送上门来,老子都还不要呢,还敢在我的面前装大。
然而陆俊却没有这种习性。他与村中的大部分年轻人的不同之处也就是从这些细节上表现了出来。他的这种不同,不仅仅是表面上没有把自己曾经的辉煌作为本钱来讨伐别人,而让自己找到解脱的载体,在内心深处更是没有把这些作为解脱的理由或借口。而是心甘情愿地把这种从以前的不屑一顾到随着人一年年地老去而变作了后悔莫及的心痛,深深地留给自己在一个又一个的不眠夜,痛得麻木地独自享用。这种处理方式,却又使他陷入了人生的另一种难以自拔的淤泥中。于是在这人生的淤泥中,在一个又一个的黑夜中,生长出了无望到悲观的植物似的东西来。
如此一来,就能理解陆俊在鼓起了勇气向艳丽表白后,又要自责和忏悔的心理。他怪自己太鲁莽了,*得艳丽狗急跳墙。一失足千古恨的感觉似晴天霹雳向他绷紧了的神经袭来。他这种还怀揣着辉煌过的心态和现今在别人看来是谈恋爱的行为,就他而言不过是人到了这份年龄,再加上来自百灵村这种不开放的鬼地方的人们的社会议论压力,使他也只能是抱着为了组合一个所谓的家庭而已的心态了。但是,在他的骨子里,又不太想做得实在太对不住自己了,毕竟自己曾经是村里面的一个人物,而在他不太清晰的印象中,艳丽和自己毕竟有过那么一段。
虽然他们两个人之间曾经是那样的不清不楚,但在这种忆旧与不甘心的双重矛盾力的作用下,他终于把艳丽锁定成了他人生婚姻中的再一次冲刺的彼岸。
想着自己还有剩下来的几十年日子要过,而且还想再一次向百灵村的人们证明他的重要性和不可忽略性。他在这个方面做了大量的铺垫工作,像要捕捉一只猎物样的精心布局。
为此,他不惜时常放下家中的活不干而去尽心尽力的帮着艳丽家做着家里家外的粗活、重活。虽然他在年轻时代很少做农活,甚至是懒于做活。而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要想取得老人们的欢心,尤其是像艳丽父母这样的,在村中靠种植发家的老人的认可,就得忍辱负重、不辞辛劳地去卖苦力干活。
的确他的这种心计总算是找对了对象了,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就在艳丽父母的心中占有了地位。尤其重要的是,成巧巧作为一个过来人的老妇人,她没用多长点时间就明了陆俊对她女儿的这份心意,并在一定程度上许可了陆俊的这种想法,只是这个精明的妇人把它装在心里没有说出来而已。现今女儿已成了再也不好找对象的老姑娘了,所以也就是村里人常说的那种歪缸配歪桶,将就着过了。当然陆俊也看明白了艳丽母亲的友好,所以,这就足以让他有信心地坚持到底。
虽然刚才的事处理得并不好,就像是一个大作家的败笔,造成了某种程度上的或缺性,但是刚才的这一瞬,却让他坚信了自己的感觉,自己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上艳丽了,而且是那样的不可救药。
他是太需要艳丽了,他很快地把艳丽想象成了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另一半。他的每一个感觉细胞都在不可否认地告诉他,他确实丢不下艳丽。但这并非是因为艳丽的美丽,而是艳丽的所有,哪怕是她的缺点也能填补他的空虚。他把艳丽当成了他的未来,看成了他最大的希望。早年的那种心高气傲已在他人生不断受到打击的挫折中质变成了懦弱的唯唯喏喏。
因此,他做事,特别是在艳丽的面前,做事总是万般的小心。但怎料天有不测风云,在他看来,苦心经营了好几个月的梦想,就在前几分钟里,被他的这双罪恶的手给砸碎了。这浓浓的失意,紧捆着他原本活跃的思维。
其实,失败的真正原因也许不全在陆俊,因为那个比他年轻得多的武发财,时不时地在艳丽的心海中浮现。这比艳丽还小七岁的年轻人在艳丽心间的生存,似乎在百灵村还是个秘,她父母不知道,也不会相信。在他们看来,艳丽虽然年龄是大了点,但是他们的女儿说什么也不会嫁给一个穷得钉铛响的人。陆俊好像是沉没在攻克了艳丽母亲的暗喜中而没有什么觉察。当然这事儿就连他武发财也不知晓,因为就连艳丽对这事也还是个并不太确定的事件。
当然这样的不确定在艳丽的潜意识中,却质变成了魔。这样的魔左右着艳丽的行为,也改变了武发财今后的人生路。或许,这样的魔也是一种欲望的另类呈现。
这样的意识似乎是显得太无聊,但正是这样无聊的潜意识,左右了艳丽的后半生。她父母的不知情,只能当做是一种在偶然性中必然性要发生的悲剧。然而知道了又如何呢?面对这个还算有点心计的女儿,他们不过是徒增烦恼。他们能关心女儿,但却无法左右他们心目中的乖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