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说，何福林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做这个庆丰粮行的掌柜。原因无他，仅仅是因为他的资历太浅。
张鸣九的特务处虽然成立才短短几个月，但人家的底子厚，满打满算，已经有足足六年的积累了。其中虽然主要只有两个大的派系，但小阵营、小团体，那是无处不在的。
虽说庆丰粮行几个月没有管理，以至于进项全无不说，还亏损了不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人家还活得蛮好，离死远着呢。
特务处刚刚建立，所有的人都在专心抓住分给自己的一块儿地盘。现在可是差不多都已经理顺了，那就是时候该多捞一点儿东西了，几个月前被人家闲置不理的庆丰粮行，就在何福林接手的这三五日内，就会成为香饽饽。
看着吧，何福林这一介新人，想要握住庆丰粮行的权柄，难着呢。
当然，何福林当然不会傻到认为张鸣九对下面的那些猫腻儿一无所知，他所能认为的，仅仅是张鸣九刻意放纵，给他出了这么一道难题，想试试他的斤两罢了。
“九爷，庆丰粮行荒废了几个月，先后换了两任掌柜，可偏偏都不能达到您预期的成效。其中原因，即便学生不说，您也一定知晓了。”何福林说着，抬起头看看张鸣九，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应。
张鸣九‘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何福林笑了笑，拱手道：“既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九爷能有今日的成就，我想，一定不会用这种方式御下吧？”
“那是自然。”张鸣九挑了挑眉毛，不明白何福林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福林，你若是担心我给你的酬劳，那大可不必。张某虽然说不上什么仗义疏财，但对部下一向是很大方的，只要你好好做事，酬劳不会少了你的。”
“哦，不不不，学生不是这个意思。”见张鸣九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何福林连忙更正道，“学生的意思是说，九爷要学生接手庆丰粮行，这个当然没有问题。但是，还是那句话，学生资历尚欠，而九爷您又不愿意另择他人总掌，那学生想要向您要一个有经验的人。”
“这样啊……”何福林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张鸣九的兴趣。这六年来，什么时候不是他吩咐下事情，部下就急急忙忙的想办法去办？即便偶尔要点儿什么，也肯定不是要银子，就是要权，还真没见过直接朝他要人的。这个何福林还真是奇怪，“哦？谁啊？说来听听，若是可以，带走无妨。”
屋内安静下来，一时间只剩下张鸣九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的声音，何福林低头沉思许久，才抬起头来。目光坚定，似乎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又似乎是在给他自己壮胆子。
张鸣九饶有兴致的看着何福林，等着他的下文。可接下来，何福林说出的话，却又一次让张鸣九不得不惊讶了。
“九爷，学生只要借您身边的一个人。您放心，等过了这段日子，庆丰粮行步上正轨，学生就将他换回来。”
“说，说嘛，你看上谁了，就直说。”张鸣九摆摆手，一副大度的样子。说实话，即便是张鸣九自己，也没有想到何福林到底会要谁，毕竟经常在他身边打转的人，几乎都没有能掌控得住庆丰粮行的本事，要不然，他也用不着舍近求远，非得让何福林去接那只烫手的山芋不可了。
“九爷，学生想要的，就是那位。”
顺着何福林手指的方向看去，别说张鸣九了，就是突然被引入话题之中的铁面都不禁愣了一下。往日里总是冰凉冰凉，透着肃杀之气的那只独眼里面，满满都是疑惑不解和不敢置信的眼神。
又是一阵冷场，好半天，张鸣九才指了指铁面，犹豫着问道：“福林啊，你是说，你想借走铁面？你借他干什么？”
“学生想借走的，确确实实就是铁管事。至于为什么，请九爷不要过问了，学生明白立法，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的，这个，请您放心就是。”
“不让问？”张鸣九摇摇头，轻笑一声，“好吧，不问就不问，随你了。铁面。”
“卑职在，请九爷吩咐。”铁面上前一步，恭敬的低下头，等着张鸣九的吩咐。
“打今儿起，你就跟着何福林，听他的差遣。”
铁面抬眼看了看何福林，又看看张鸣九，眉头一皱，矮身跪了下来，“九爷，卑职不愿意。”
就知道是这么个样子，看着梗着脖子跪在地上，满面满脸都写着‘我不愿意’的铁面，张鸣九有些头疼。
这小子什么都好，就这一点不好。张鸣九使唤他，哪怕叫他现在去死，他也不会说自己不愿意。但要他听从别人的差遣，不能再跟在张鸣九左右护卫安全，那比杀了他还难。看看吧，人家压根儿就不用说别的，直接就是一句‘不愿意’，把张鸣九的命令给顶了回来。
铁面的反应，虽然不大好接受，但还在张鸣九的预料之中。可一旁看着的何福林就傻了眼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早听说张鸣九就身边的护卫少言寡语，对张鸣九忠心耿耿，只是脾气有点儿怪。
今天可真是开了眼界了，就吩咐他跟着自己，不过是借走那么一两天而已。要么答应下来满口是是是，要么说出一大堆的理由好推辞啊，怎么还有‘不愿意’这一说啊？
被自己的贴身护卫直言拒绝，张鸣九脸上虽然也觉得有些挂不住，但他也知道，对铁面，玩儿硬的不好使，就得跟他讲道理。所以即便心里有火儿，他还是和颜悦色的说道：“铁面，你也听了嘛。人家就是借过去用几天，用完了就还回来，不会太久了。”
铁面抬起头，看了看何福林，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冷冰冰的敌意和不信任，“卑职……不放心。”
“这个啊……”张鸣九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是自己唯一的贴身护卫他，他若是走了，自己的安全就成问题了。呆在家里不出去这不可能，过年了，总要四处走走的嘛。就在张鸣九犹豫之间，突然灵光一闪，脑子中出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