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呲呲……”声响朝着程昱所在的地方接近着，程昱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地穴中的空气显得浑浊了起来，浑浊当中腥气扑鼻，让人不敢大肆呼吸。
“程家哥哥……程家哥哥？”突如其来的呼喊声，让程昱不由自主的朝着喊声走了几步。程家哥哥，这是宿嫣然对他的称呼。
“程家哥哥……”一张十分妖艳的脸出现在洞穴的顶部，正笑靥如花的看着地上的程昱。程昱抬头，脚下却是往后连撤了几步。脸是美人的脸，可是身子，却是一条壮如水桶般的蛇身。出现在程昱眼前的，俨然就是一条美女蛇。
“程家哥哥……”美女蛇吐了吐信子，又喊了他一声。程昱不知道为什么这条美女蛇会知晓宿嫣然对自己的称呼。
“啊……”想起了宿嫣然，程昱的头又开始疼了。事到如今，他除了想起宿嫣然这个姓名，其他的事情是一片空白。他很想知道，宿嫣然跟自己后来发生了什么。
“呲……”趁着程昱抱头痛呼的时候，美女蛇张嘴朝他喷出了一股青雾。雾气缭绕之间，程昱逐渐安静了下来。他的双眼显得毫无神采，脚下踉跄了几步，随后贴着洞壁歪倒了下去。
“陛下，贫僧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程昱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或者说，出现在了他那隐藏起来的回忆里。只不过这一次，他是在金銮殿中。一个身披金丝镶边的袈裟的老僧正在殿上对皇帝说道。
“国师有话但讲无妨！”龙椅上坐着的皇帝，是圣神皇帝武则天。眼前的国师，则是她亲自归迎进神都洛阳的神僧神秀。一时间，程昱的脑子里又多了一些记忆。
“贫僧近日耳闻洛阳城内富商宿瑾之女宿嫣然，生得国色天香，有倾国倾城之姿。”神秀和尚出班合十，说话间回头朝殿外看了一眼。这一眼，让程昱觉得这个和尚是在看自己。和尚的眼神如同一支利剑，直刺进程昱的内心，让他的心脏猛地提了一提。
“国师有话还请直说，一介商贾之女，莫非还入了国师的法眼不成？”圣神皇帝在座上轻笑着问道。
“陛下莫要调侃贫僧。闻言之后，贫僧倒是去了那宿家一次。”神秀国师闻言摆摆手笑道。
“然后呢？”圣神皇帝闻言也是来了一丝兴趣。
“不知陛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国师神秀朝前踏了一步问道。
“愿闻其详！”圣神皇帝微微抬手示意神秀接着往下说。
“有云：一尾谓之狐，二尾谓之怪，三尾谓之精，四尾谓之妖。”神秀和尚竖起一个巴掌，扳着手指说道。
“五尾及以上者，或成魔仙！”神秀第五指伸出，忽然一回头沉声道。
“噗！”这番话和神秀最后那一抹凌厉的眼神，让程昱喷出了一口黑血。他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被什么禁锢住了一般，他想要挣扎，却是动弹不得。窒息，一股子要命的窒息感传到他的脑内。那股子致命感，让程昱猛地苏醒了过来。
“程家哥哥……”美女蛇的蛇身缠绕在程昱身上，正在逐渐的加着力想要缠死他。见他醒来，美女蛇吐着信子在他的脸上舔弄了两下出声道。程昱觉得自己浑身的骨骼发出一阵咔咔的响声，如果任由美女蛇这么缠下去，要不了多一会儿他就要被缠死在洞穴当中。
“我不能死在这里，宿嫣然，宿嫣然……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身处绝境之中，反而激发了程昱的那股子狠劲。就见他厉声在那里高喊着，随后奋力想要挣脱美女蛇的缠绕。
“神台有八式……”程昱的脑子开始缺氧，美女蛇的身子已经缠住了他的口鼻。他的挣扎越来越微弱了，生死存亡之际，程昱脑子里又多出了一些东西。
“神台八式，式四蛟缠！”程昱的身体忽然变得柔软了起来，美女蛇的身子猛地一箍却觉得毫无受力之处。美女蛇脸上闪过了一丝诧异，低头一看，程昱却是从它蛇身的缝隙之间钻了出来。紧接着，美女蛇就觉得自己的身子被程昱死死地缠住了。
“呲呲呲……”美女蛇扭动着身躯还想反缠回去，想要翻身之间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动弹不得。程昱的双手紧紧箍在蛇颈那里，双脚则是盘在蛇身上，他的脸色胀得通红，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子狠厉。
“噗！”随着程昱越缠越紧，美女蛇的蛇身终于不堪受力。噗一声裂开一道口子，从里边喷出了一团腥臭的粘液。
“啊……”程昱不顾喷得满头满身的粘液，也不顾蛇身上那些鳞片将自己切割得遍体鳞伤。张嘴怒吼了一声，拼尽全力那么缠。
“呲……”美女蛇的脖子被程昱给缠断了，它眼神涣散着冲程昱最后吐了一次信子。然后头一歪，生生就那么被程昱给缠死在这里。她的面庞很是娇艳，可是看看她脖子以下的部位，却很难让人产生半点非分之想。
“嚯呼……嚯呼……”程昱缓缓松开四肢，就那么瘫倒在蛇身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他身体里的骨骼一阵疼痛，浑身再也没有半分力气。现在就算一个小孩子要杀他，他都反抗不了。
“轰隆隆！”洞穴里传来一阵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垮塌了一般。程昱就那么仰面躺在那里，听天由命着。
“程昱，程昱？”过了刻把钟左右，程昱忽然听到了一阵喊声。他微微侧了侧头，朝着喊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在他来时的路上，一束手电的光线照射了过来。是小吕，程昱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呼……”程昱长吁一口气，提起体内最后一点力气抬手对着手电光摆动了一下胳膊。
“我的妈……”小吕恍惚见看见前头有什么东西朝他晃了晃，他打着手电小心翼翼走了过来，看着地上的美女蛇还有躺在蛇身上的程昱惊愕道。
“你的妈……嘶……快扶我起来！”程昱瞥了瞥身下的美女蛇，忽然对小吕展颜笑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小吕打着手电，背着动弹不得的程昱问他。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人到了绝路，不拼命不行了吧。”程昱趴伏在小吕的背上低声道。
程昱伤得不轻，小吕将他从地洞里背上来，将他放到小货车上顺着山路就往山下驶去。山路很是崎岖，勉强能容纳下这辆小货车。小吕小心翼翼的驾驶着车辆不敢有半点的大意。道路外侧，就是深达几百米的悬崖，稍微出点差错后果就是车毁人亡。
“怎么搞的？伤得这么重？”一路到了镇子上的卫生院，将程昱背进去之后，接诊的大夫皱着眉头问小吕。小吕哪能跟他说程昱是跟一条贼拉粗的美女蛇搏斗搞成这样的？美女蛇这种生物，素来是存在于传说和故事当中的好不好？例如老头儿吓唬孩子们的时候会对他们说：走路有女的喊你，你可别答应，没准是条美女蛇。你答应了，她可就把你的魂儿给勾走了。往往这种时候，孩子们的心里是既忐忑又期待。美女蛇耶，好想看看是啥样。可是转念一想，别跟田埂上盘着的菜花蛇啥的一个德行吧？那就很有些倒胃口了。说起这美女蛇，最让人佩服的，恐怕就是那位姓许的官人了。就凭此君敢干常人所不敢之事，就足够让他流传千古。
“只能先给他输液，这马上要转到市里的大医院去！”镇卫生院的外科主治大夫看了看程昱的情况，然后对小吕建议道。程昱身上的伤口实在是有些吓人，就如同是刀片在皮肤上划过了一般，肌肉翻起不说，还鲜血淋漓的。加上他本人躺在那里，连动都不能动。谁都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什么要命的内伤，卫生院实在不敢接手对他进行治疗。一个不妙，过几天没准门口就摆满了花圈，拉上横幅什么的。卫生院不比大医院，经受不住这种闹腾。
转院的事情，很快就办妥了。去的是军区医院，小吕找的门路。他给单位打了个电话，过了两个小时人家那边的救护车就到了。
“101的吕步清同志？”等到了医院，医护人员帮忙安排着入院，院长却走到了小吕的身前问起他来。
“是我，伤者是我的朋友，请您多多上心！”小吕跟院长握握手说道。
“这个自然，我跟你们所长是老朋友了。他刚才刻意打电话过来嘱咐我，一定要把人治好。放心吧，待会一起喝一杯？”院长倒是平易近人得很，说起吕步清的上司，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或许是彼此之间有了这么一层关系，他对小吕显得格外的热情。
“这个，咱先做检查。等病号安顿好了，我请您！”程昱是小吕招呼下到洞里的，他觉得自己对程昱的负伤有直接的责任。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小吕对院长轻声说道。
“放心吧，已经有医生在给病人做全面的检查了。”院长拍拍小吕的肩膀，将他朝办公室带去道。
“验血，病人失血有点多，找到匹配的血型马上进行输血。然后拍片子，看看伤没伤到骨头和内脏。至于这些外伤，给他包扎一下。”主治大夫很老到的用剪刀剪开了程昱身上的外套，粗略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势后连声对一旁的护士们吩咐道。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走吧，吃饭去。病人的情况算是暂时稳定住了，也没多大问题，就是有点失血过多。你们所长这些年还好吧？家里还住那小胡同里？”一番忙碌，程昱的各项检查结果都出来了。体内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失血过多。挂上了血浆，院长吩咐当班护士好生照看着，就拉着小吕出了医院的大门。
“还住那儿，用我们所长的话说，这辈子就只能看人家起高楼了。他做梦都想自己那胡同能赶上拆迁来着。”小吕笑了笑对院长说道。
“帝都那块儿，能动的早年就动了。就这家吧，味道不错，还实惠！”出了医院的大门往左走没几步就有一家酒楼，院长带着小吕还有那主治大夫就走了进去。酒楼的名字就叫实惠，看里边高朋满座推杯换盏的，似乎也确实是挺实惠。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小吕吃饭去了，病房里只剩下程昱还有隔壁床一个才做完肛瘘手术的大爷。程昱迷迷糊糊的，就听到了走廊里有一小姑娘在那里脆生生唱着歌儿。
“哎哟，这倒霉孩子，都哼哼半个小时了！”程昱反正是半睡半醒的意思，人孩子唱歌儿对于他来说也没造成多大影响。关键是那做了肛瘘手术的大爷觉得难受，你想啊，任谁菊*被捅了一刀，这身上也会觉得不得劲不是？人正疼着，门外的小丫头又唱个没完没了，大爷这就有些不耐了！
“天上的星星……”那孩子也不知道打哪儿来那么好的精神，就跟单曲循环似的在门外椅子上坐着哼哼。一遍唱完，嘬了两口钙奶，清清喉咙又开始了。
“参北斗哇！”大爷终于是忍无可忍了，梗着脖子在床上接了一句。一句词儿出口，门外孩子倒是安静了下来。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哇！”隔了那么十几秒钟，孩子再开口，可就不是那个味儿了。自己琢磨了一下，瘪瘪嘴就哭了起来。
“咋了丫丫？咋哭了呢？”程昱被那大爷一嗓子给彻底嚎醒了，侧过头看看，大爷在床上龇牙咧嘴的呼着疼。门外，似乎是那孩子的妈妈来了，此时正轻声哄着她道。
“呜呜……我，我找不着调儿了！”孩子显得很委屈，好好儿的一首鲁冰花，唱着唱着咋变成好汉歌了呢？
“这倒霉孩子，可算是消停了！”母女俩在门外说了几句话，孩子就被带走了。大爷疼得一脑袋虚汗的在床上嘀咕着。
“咱院长呢？”值班室里，化验科的医生手里拿着单据四处问道。
“吃饭去了吧！你没事找院长干嘛？”有医生随口答道。这话在理，任何单位的下属，谁会没事去找领导聊生活聊理想来着的。
“不是，刚住进来那位，这细胞可有点奇怪！”化验科医生嘴里嘀咕着，拿着化验单转身就出了门。他决定，等院长回来得把情况向他汇报汇报。在化验科待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看见一个人的细胞新陈代谢得这么慢的。慢到近乎停止的状态！
“新陈代谢非常慢？身体其他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开什么玩笑？”有些微醺的院长回到了办公室，拿了两个茶杯刚准备给小吕泡茶，化验科的医生就找了进来。把程昱的化验单递给他，然后嘀咕嘀咕着说了半天。院长把杯子一放，低头看着化验单说道。按照道理来说，新陈代谢这玩儿过快会加速人的衰老，过慢则是会导致体内的毒素什么的难以排除。不管过快还是过慢，对于人来说都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不管是快还是慢，人体总会有些指标会异常的。可是目前最异常的是，程昱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太正常了。如果单论身体各项指标的健康程度，他就是一个完美的人！他完美得，就跟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一般。
“这不科学！”院长将化验单递给了一旁的吕步清说道。
“程昱的？”吕步清低声问了一句。
“可不就是他么，我说你这朋友是干嘛的？问句不该问的啊，他身上那伤是咋来的啊？”男人嘛，喝上一顿酒，抽上两支烟，彼此的关系就很熟络了。关系熟络了，有些一般人不太好开口问的问题，也就顺理成章的问了出来。
“我们下来办点事，然后路上特么遇见了一条巨蟒。辛亏有程昱，不然我们这些人还真难说！”吕步清真真假假的对院长说道。101研究所所做的事情，都有很高的保密性。出来做什么，除了当事人，甚至连所里的同事都不能泄露。吕步清自然不可能把这次出来的目的告诉院长。至于程昱是怎么受伤的，也确实是跟一条蛇打了一架造成的。不过不是大蟒蛇，而是一条美女蛇。
“巨蟒？”院长闻言看了看窗外的那些高楼大厦，明显不信小吕说的这番话。这里要是丛林或者沼泽什么的地方，有巨蟒出没倒是不足为奇。可是……一念至此，院长又朝窗外的那些高楼大厦瞥了一眼！不过转念一想，院长也就释然了。作为101研究所所长的老朋友，他当然知道这些人干的都是些隐秘的事情，是不可以对外宣扬的。
“程昱没什么大碍吧？”见聊天陷入了尬聊的境界，吕步清随即转换了话题。
“各项指标都很正常，除了有些失血过多，没别的毛病。在医院输输血，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院长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是个识趣的人，若是不识趣，也坐不上院长这把交椅。
“那就好，给您添麻烦了，回头我一定让我们老大请您喝酒！”小吕起身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着。
“卫生间在哪儿？”装作不经意的，随手将程昱的那张化验单揣进裤兜，吕步清问起了卫生间。喝了几杯啤酒，此时有些尿急的感觉。
“办公室就有！”院长指了指办公室的侧门道。
“别，我还是去外头公用的算了。”小吕笑笑，迈步朝办公室外走去。
“老大，有件事情要跟你汇报一下！”出了办公室，沿着走廊朝公共厕所走去。进了一处坑位，随手把门关上小吕开始打起了电话。
“说！”电话那头，101所长低声应了一句。
“有这事？人呢？方便带过来吗？”小吕简短的将程昱化验单的事情说了说，他们所长毫不犹豫的就让小吕将程昱带到帝都研究所里去。
“我试试……他很警觉，人也很仗义，我不想……”小吕低声答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过来帮他彻底检查一下，又不会害他。你不是说他还没有身份证么？或许我能帮他弄一张合法的！前提是，他配合我们的研究！”所长知道吕步清想说什么，身处在研究员的位置上，遇到了特异的情况他有责任向上头汇报。但是作为程昱的朋友，他又有些不想让程昱去帝都接受这次检查。
“程昱，你醒了？”打完电话，小吕来到了程昱所在的病房。推开门，就看见程昱正躺在床上发呆。
“嗯，醒了！”程昱闻声侧过头来答道。他一直在这里回忆着，回忆着脑海中那些已经不存在的记忆。他很想记起点什么来，可是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除了，宿嫣然！
“出院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吕步清犹豫了一下，然后坐到床沿低声问程昱。
“打算？暂时没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还得找个活儿，养活自己才行。”程昱笑了笑答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只有养活了自己，才有机会去追回那些失去的记忆。
“要不，跟我去帝都？在我们单位，给你安排个临时工做做？总比你自己到处找活儿要强一些。而且我还有朋友，能够帮你帮你办一张身份证，合法的身份证！”吕步清轻咬了咬嘴唇，掖了掖程昱身上的薄被说道。
“帝都？也好吧！”程昱觉得自己去哪儿都一样，无牵无挂的孑然一身。关键是，他眼下也需要一张身份证。没有那个卡片，他连住店都难。那张如同过去路引一样的东西，着实让程昱吃尽了苦头。
“那就这么定了，我想办法给你弄票去。对了，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见程昱答应了，小吕心里当时就轻松了下来。不管怎么样，老大交给他的任务完成了。而且101，也不是个害人的单位。顶多，就是在那里配合研究几天。
“宿嫣然……”程昱没有想太多，输完血后他觉得自己整个人要舒服了一些。喝了两碗稀粥，吃了两个馒头之后，他靠坐在床头又想起了宿嫣然。不知不觉的，天色就暗了下来。
“嗯，体温正常，晚上睡觉记得锁好门啊！”夜班护士过来给病人们量着体温，将体温计收回去之后，还不忘提醒一声程昱他们。医院晚上也不太平，总有那么一些人，会将主意打到病人的身上去。
“呼……”程昱谢过了护士，然后起身出门打了壶开水准备擦洗一下。等他回来的时候，同屋那个一直哼哼着呼痛的大爷，居然鼾声雷动的睡了过去。
屋子里有一抹香甜香甜的味道，等程昱察觉到的时候，脑袋已经开始发懵！晃荡了两下，他趔趄着扶墙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