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到的惨样让曹昂心里凉了半截,看着这个武艺兵法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弟兄被打成这幅德行,傻子也知道自己这边有多危险了。
“有危险,撤!”曹昂高呼一声。
前面弟兄正杀得兴起,感觉自己已经占尽上风,就是收割不到人头而已。大家普遍愿意相信,只要再加把劲,一定可以拿到人头换赏钱的。有这样的主流思想在,自然大伙儿都舍不得这个时候收手了。
“不受乱命!”乱糟糟的队伍里发出了这样的声音。这个时候大家的血勇之气简直让曹昂这个军事主官感到抓狂。
没有文化的人是可怕的,越是没接受过正经教育、素质偏低的人,想法越是可能偏激。在他们看来,将领让他们这个时候撤退,明摆着是和自己即将落入口袋里的赏金过不去。将领和咱小兵们的钱过不去,那就是跟咱过不去,这不反抗一波能忍?
曹昂本来就威信不足,分配在他麾下的又是一批大部由东郡夏侯尚的队伍以及陈留运粮兵组成的杂兵。原先跟着他守备后路的兵士十去其七八,已经完全不能单独形成战斗力了。大家商量了一下,干脆把这支队伍分开补充到几只队伍中去。所以,曹昂带着的是一只自己几乎完全不熟悉的队伍,约束力自然要小得多。
三军用命可惜不听指挥,曹昂迅速派出人手回山上向李唐八请求援应,但愿这一路顺风仗不是敌人故意放的水吧……事与愿违。
简单肃清陈到这一路的队伍,高顺迅速带着得胜之师直取曹昂。原先面对曹昂所部且战且走的陷阵营两个小队这时候来了精神,死死咬住曹昂的前锋队伍,拉着整个队伍动弹不得。高顺则带着其他六支队伍不管不顾从六个位置穿插进了曹昂的队伍。
横向的面上是没有配置防御的队伍的,因为原先曹昂和陈到两部可以互为援应,所以侧翼算是有了保障。陈到所部的溃灭带来了雪崩效应,曹昂原本还算阵型完整的三百多人被横向穿插进来的六只陷阵营小队直接冲了个七零八落。被分割的队伍各自为战,打起了乱战。
被冲散的兵士有的三三两两聚集起来,背靠背站成一个圆形阵以求自保。这在乱战的时候是十分有效的,将后背交给战友免除了很多顾虑。但另一方面也极大的损失了队伍的机动性,也就是想要撤出战斗也是极为困难的。
曹昂简直欲哭无泪,只能尽力聚拢散成沙的兵士,争取可以等到援军接应。
“子脩!”远处传来呼喝声,虽然微弱,但是却像沙漠中的;绿意给了曹昂希望。
是援兵来了!曹昂精神一振:“众位兄弟,援军就在那边,跟我冲啊!”稀里糊涂不明所以的兵士,看着曹昂带着五六十人向着一个方向猛冲,纷纷聚拢过来,反倒形成一股不小的洪流。
站在山腰观战的高顺微微一怔,什么情况,怎么看不懂呢?
赶到目标位置,千军辟易的曹昂也傻了眼,这么关键的时候难道自己出现了幻听?四周看看,却是陈到躺在地上,嘴里微微喘息着,身边一杆断枪斜插着,自己是来寻求救助的,反而倒是救了叔至这小子一命,真是造化弄人,曹昂叹口气。周围的己方兵士几番冲杀大都体力透支,各个气喘如牛。曹昂皱皱眉头,弯腰抬起陈到,背在背上:“回山上去,突围!”
当然不会让曹昂如愿了,四周陷阵营的包围圈越缩越紧。
冲上来的陷阵营步兵身着黑色的铠甲,反射着阳光呈现出一种火焰外延般的金黄光芒。伴随着雷霆般的怒吼,他们一个个雷奔电走当者披靡,见人便杀,仿佛是从地狱回到人间的复仇鬼神。肃杀的气氛压抑的人心头气闷。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升上了曹昂心头,但是作为曹孟德的儿子,岂是那么容易就屈服的?黄泉路上,还得拉点人一起走才有味道。曹昂摄住心神,二话不说,提枪便向高顺大旗招展处发起突击。
高顺也在紧密关注着战场中心,曹昂没有骑马,矗立在残兵的阵头,披头散发。本来双手持的长枪,已换用左手持枪,受伤的右臂被一堆肮脏不堪的布条和绳子胡乱缠绕着,模样要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但那股视死如归的无畏刚勇却令高顺心折。
“军中战将可留姓名!”高顺高声喝道。
“曹昂曹子脩在此,不要命的上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高顺摇摇头,小伙子就是心眼多,老子用人堆都能堆死你,犯得着自己冒险和你单挑?可笑。等下?曹昂,莫不是曹孟德的大公子?高顺毫无表情变化的脸庞不禁微微震动了一下,若是活捉曹昂,对奉先公的胜利大有裨益,这比直接把曹昂射杀在这山上价值大得多。
也正是高顺有意生擒曹昂,并不过分相*,曹昂这才在乱战中屡屡化险为夷。
曹昂虽是悍勇,奈何身上带伤,背着人冲突不便,冲击高顺本据只是虚晃一枪,最终目的还是回到山上。高顺早已看穿这一点,而且兵力占优的状况下,用兵更是游刃有余。
“子脩,放我下来。”趴在曹昂身上的陈到不知何时恢复了神智。情势紧张,但是神经大条的曹昂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邪邪一笑:”叔至,小爷今天就要让你欠这个人情,好让你还都还不清。你还是放心趴着好了,看小爷带着你突围。”
“突围怎可没有殿军!子脩,老哥没什么还说的,你放老哥下来,我来掩护你们突围!”陈到喘着粗气,语气却是无比坚定。
曹昂呸了一声,满不在乎道:“你他妈少跟小爷装辈分高,小爷今天就让你见见老曹家人的本事!”
嘴上逞强,曹昂手上也没停下,但是力气渐渐耗尽,连握着长枪的手都微微颤动。一不小心,腿上又被偷袭过来的钩镰划了一道口子,曹昂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连着背上的陈到一起重重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