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东升,照亮了整片大地,平日奔波劳碌的猎人城民此刻已经都忙碌了起来,战后的损毁是巨大的,除了城门处的损坏以外,还有战斗途经的区域都需要大规模的重建,毁坏的房屋,残垣断壁都熏成了炭黑色,路上的哭泣声不绝于耳,据大致统计,这次猎人族的全部伤亡数将近两万,十位元老战死一位,伤三位,这还不算元老下的子嗣,整个猎人城可谓是元气大伤,弑血骑着马慢步在街道之上,身后跟着数位元老与几十名猎人。弑血神色沉重,望着家业被毁,他心中一直窝着一团火。
“城外秦家将士处理的怎么样了?”弑血突然开口问道。
柳元老闻言,上前一步道:“已经在城外被柳心全部处死,未留后患,首领放心便是,现在城外的军队已基本控制,他们也都了解了秦元老叛乱一事,虽有个别作乱者,也都被镇压下去了。”
弑血听闻,不禁叹息一声。秦家底蕴深厚,很大一部分忠于秦元老的将领都是身经百战,武技高强,这次叛乱处死的更是占了很大一部分,对于此次内战的损兵折将,弑血是真的痛心,只是他没有办法,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他不得不这么做。敌人,必须铲除干净。
不知不觉,这一行队伍缓缓来到了城中心处的教堂,城中多处受损,却没有波及到这座古老的教堂,弑血望着教堂的大门,开口道:“我进去一下,你们在此守候。”
弑血独自来到教堂,圣水中的蜡烛缓缓跳动着,照亮了城堡中唯一最明亮处。
“首领前来,恕老朽不能远迎。”一道苍老的嘶哑的声音响起。
弑血循声望去,在教堂的神案前面,一个佝偻的身披巨大衣帽的老者正将燃尽的蜡烛换上新的,枯槁的双手微微的颤抖,一个垂暮的老人在做着他一成不变的工作。
“长老,教堂没有被波及到,我很是欣慰。”弑血开口说道。
老者将新引燃的蜡烛放在了烛台上,抬头望向高大的天使雕像,深深的鞠躬,仿佛虔诚的教徒在拜见伟大的主宰一般。
“老朽远离尘世,不争不抢,无欲无求,守在这城中最圣洁的地方,又有谁会和这样的一个老人过不去呢?”
弑血没有说话,径直来到了神案前方,仰视着高大的天使雕像,神色严肃,身旁的长老退向一边。巨大的天使雕像俯瞰着下面渺小的人类,只是此刻的弑血却将目光停留在了那绝美的容颜之上。
“首领这次来可是求解而来?”
弑血回神,开口道:“是的,秦元老凯旋而归我是有些担忧,但还不至于杀人灭口,只是不知为何秦元老竟死在路途中,秦义举兵造反,如今天使之城实力大减,这是上天对我的考验吗?”
老者沉默些许,开口道:“秦家势大,如今已被灭,您的声望空前高涨,这是好事,上天是公平的,既然让天使之城有此大难,但是同样给了你机会不是吗?”
弑血转身看着垂首的老者,目光灼灼,只是片刻,弑血又恢复了往日模样。“不知长老是否知道是谁暗中害了秦元老?”
“我虽然有些法力,但还不能推演过去发生的事情,不过我可以说事出有因,利益为上,只要首领注意稍稍注意一下便会发现了。”
教堂内的烛火突然飘忽不定起来,同样晃动的是人在光下的影子。
首领府邸深处,一处封闭的宅院,门前是两位黑衣人,全身武装,而与其他宅院不同的是,这座宅院院墙特别高,而且院墙之上都安置了枪头,呈倒插形,而院中唯一的一间屋子门前,同样有两位黑衣人看守,在院墙之外,更是有数队黑衣人巡逻,正所谓戒备森严,滴水不露。然而,被严格看守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秦义。此刻的他手脚都被铁链锁上,坐在方桌旁,目光盯着房门的位置,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而屋外传来的吵闹声却打断了他的思路。
“让我进去。”孤心面无表情的对看守说道。身后跟着青儿。
“不行,没有首领亲谕,谁也不得进入,这是命令。”门外的黑衣人冷酷地说道。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却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兄弟,你来了。”正是一身白衣的弑血,他看了孤心身边的青儿一眼,重又将目光放到了孤心身上。
“大哥,你让我进去。”孤心从没有这么强硬过,尤其是对他的大哥。
“你的伤好了没有?”弑血淡淡的问道,却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大哥,你让我进去。”再一次的重复,如同弑血没有回答他的话一样。
弑血没有在意孤心的态度,开口道:“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进入这个院子吗?你知道秦义杀了多少人吗?你知道他的仇家都有谁吗?”
孤心盯着弑血,沉默不语,但是神情坚毅,没有丝毫动摇。
“唐元老死在秦义之手,就连一向在我身边的荆元老,他的子嗣也战死数个,我现在把秦义囚禁在此不让任何人接近也是在保他的性命,秦义现在是天怒人怨,只要稍有松懈,城中不知谁就会派人刺杀他,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那秦元老之死又是何人而为?”孤心突然开口问道。
弑血叹息一声,道:“现在还在调查中,此事我不会袖手旁观。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也知道你和秦义的感情,但是你不要意气用事,这样反而会害了他。”
孤心转身看了看院门,一门之隔,却又是如此遥远。
“大哥,我还会再来的。”孤心说罢,越过弑血离开了,青儿抬头看了弑血一眼,没有说话,陪同孤心离开。
弑血思纣片刻,终于走进了这个院门。屋门被推开,四目相对,没有怨恨,没有敌视,只是陌生,仿佛路过的眼神一般,没有一丝波澜。弑血来到秦义对面坐下,两个人都沉默着。
“谢谢你。”弑血突然开口道。
秦义听闻,手动了动,铁链发出碰撞的声音。
“你就是这么感谢我的?作为回应,我就不便给弑首领倒茶了。”
弑血摇了摇头,端起了茶壶,斟上两杯茶,一杯推到了秦义面前。
“我是感谢你没有伤害我的妻儿,也感谢你能放过我的兄弟。”
秦义听闻,不由轻笑道:“你还应该感谢我没有抢了你的江山。”
弑血放下茶杯,看着秦义,开口道:“说实话,我很佩服你的武艺,全猎人族上下没有人是你的对手,你藏的太深了,连我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一个不学无术的少年会是我最大的劲敌。”
“嘿嘿,我也没有算到你会知晓我爹的行程日期,没有算到你会用偷天换日的卑鄙手段去埋伏我爹,他不过是一个老人而已,你又怎么能下得去手?”
弑血摇了摇头,回道:“我没有派人半路伏击秦元老,定是有人从中作梗,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秦元老功劳甚伟,我不会让他蒙冤而去。”
秦义突然笑了,仰天大笑。弑血冷漠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哈哈,真是好笑啊,你是想让我指望自己的仇人去为自己的父亲去洗刷冤情吗?真是天大的笑话。”说到此处,秦义突然收起了笑容,神情也变得严肃。
“弑血,我告诉你,如果不是孤心冒死救你,现在你连坐在我这个位置的机会都不会有,你相信吗?你,真的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唯一值得骄傲的是你交到了一个好兄弟。你不用在这跟我深明大义,我秦义败在你手里没什么,我秦家败了没什么,我只是做了不违背内心的事,而你呢?”
面对秦义言辞中的不屑,弑血没有生气,也没有动容,只是淡淡笑了笑。
“胜王败寇,以成败论英雄,现在你是身败名裂,城中所有的人都认为是你挑起了内战,是你让他们无家可归,是你让他们品尝到了失去亲人的痛苦,你拿你的大义去和他们讲,去和那些受你所害的人去讲,有人会听吗?有人会理解你吗?你武技天下无敌又如何,一人之力何以扭转乾坤,你不懂统治之道。就算是我战败了又如何,恐怕只会被你屠戮更多的人不是吗?”弑血说到最后,声音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你拿天下人来压我,可我愿拿天下人去祭奠我该去祭奠的人,你我道不同,无话可谈。”秦义看着弑血,平静地说道。
弑血看着秦义,目光中有痛恨,有惋惜,有杀意,只是下一刻便恢复了平静。
“秦义,你独自考虑一下吧,最好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不会对你用刑,希望你能对得起天下人,也对得起我们的兄弟!”说罢,弑血拂袖而去,屋中又只剩下秦义一个人,空空的看着门的方向。
秦家府邸此刻已被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在秦义平时住的房中,秦元老的尸体安静的平放在大厅之中,尸体此刻已被透明石棺封存,周围码放的都是冰块。而秦元老身边却多了一个人的尸体,便是秋老无疑,同样被封存起来!整个秦家上上下下就只剩下了这两具冰冷的尸体。柳元老看着石棺中的秦元老,神色中多了一丝沧桑。柳元老支开了护卫在身边的猎人,独自在这屋中。一时间,就只能听到柳元老轻微的呼吸声。
“你和我斗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没有斗过我啊!不过我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地步,没想到一向心直口快的秦元老原来府中藏有卧龙啊,估计你旁边的秋老就是你的军师吧,我还险些被你秦家的追兵追上,不过最让我吃惊的还是你的独子秦义,啧啧。”说到这,连这个宿敌都不禁摇头苦笑。
“真是威风八面,无人可挡,恐怕放眼猎人族,都不会有他的对手,话说回来,你们秦家也值了,这次猎人族可谓是元气大伤,恐怕恢复要很长一段时间了吧,不过我还是没有算计过你们秦家啊,这次最大的赢家还是弑家啊,嘿嘿,你我两相算计,却倒把自己算计进去了哈哈~~~”柳元老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神色沧桑。
“我们都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三日后的清晨,孤心没有像往日一般训练,坐在门前的阶梯上,不知思索着什么,这三日来孤心没有说过一句话,弑血也来过,只是他不肯发一言,最后弑血也是无奈的离开,青儿很有默契的一言不发,只是陪在孤心身边,她明白孤心现在的心情,所以她只是默默的关心着他,替他换药,让沉浸在崩溃边缘的心能稍稍平和。
孤心突然起身向院外走去,青儿握着手中的扫把默默的看着孤心离开,她知道他要去哪,去找谁,而这,不需要她的陪伴。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看守,只是这次却是没有被拒,看守见到孤心来了,主动让开,孤心也不多想,径直走了进去,当他来到门前的时候,突然止步,独自陷入了沉寂中,一扇门。隔绝的却是太多的难言,他该如何去见他。不知过了多久,孤心静静的闭上眼,深吸口气,终于推门而入。
冰冷的铁链刺痛了孤心的双眼,秦义温和的看着孤心,嘴角带笑。
“我知道大哥哥会来的,你的伤还好吗?”
孤心看着如同往日的秦义,让他怎么也不相信那个身披战甲,手持神枪的战神会是眼前的秦义,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向聪慧顽皮的秦义会在战场上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将军,这一切的反差让孤心愣在原地,他,失神了。
秦义看到孤心失神,不由得抬手端起了他数日未动的茶壶,为两个空杯斟满了冰凉的茶水,铁链发出冰冷的声音,终于让孤心回过神来。
秦义看了一眼孤心,突然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孤心,今日再见,有何疑问,秦某定当直言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