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被眼前的景象彻底的震撼住了，这是一个他从未曾见过的世界，这里的一切更是完全出乎他的想象，川流不息的人群，怪异的服饰，各种各样的钢铁坐骑，钢筋水泥的森林。不过很快他就被眼前的一个人吸引了过去。黑色零碎的短发，白色的衬衣，劣质的西装裤子，五黑的眼袋，以及一双因为疲劳过度而毫无神采可言的死鱼眼。如果不是依稀可以从轮廓中看到略微的相似之处，他实在是很难将眼前的人跟印象中的天才联系起来。但是直觉告诉他，一定是罗小飞无疑。
正当他想叫住他询问原因的时候，他发现根本开不了口。而且，人群中嘈杂的声音跟艾尔大陆的语言完全不同。神奇的是他却明白他们所说的内容。这让他疑惑不已。
很快的罗小飞就从拥挤的人群中来到了一栋不算太高的楼房前，他以前工作的地方，就是这里的第五层。正当他要进去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叫住了他。
“小飞，这么早啊”声音虽然不算好听，倒也清脆。
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叫住他的是公司的一个同事，跟他不算好也不算坏，只能算个脸熟。好像是个农村的姑娘。
“啊，方玲，你也挺早的。吃过饭了吗。”罗小飞同样问了一句。
“没吃呢，你呢，没吃的话要不要一起吃点。现在离上班还有半个多小时，应该来的及。”方玲笑了笑说道。
“我就不——咕——”罗小飞刚想拒绝，不了肚子在这个时候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无奈他只能尴尬的挠了挠头，惹得方玲一阵莞尔。
路口一家普通的小店之中，两人叫了两碗豆浆，几个油条，外加几个鸡蛋。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就这点东西却花光了罗小飞口袋里所有的零钱。这还是他昨天带着母亲去医院检查回来之后剩下的。为此他大半年攒下的工资彻底打了水漂。也就是说，这个月他的生活档次要再降一个档次。对此他倒是没什么怨言，只是暗叹医院太黑了一点。
两人本来就不算熟悉，也自然谈不上什么共同语言，罗小飞更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主儿。一时间倒是没有谁再开口说话，气氛也冷清了起来。拿起豆浆喝了几口之后，方玲也不管罗小飞愿不愿意听，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小飞，你知道吗，我是从农村来的，虽然勉强是从个二流大学毕业，但是想要在城里生存下去，像我这样一没依靠而没本事，就连相貌也拿不出手的人来说实在太难了，娘说跟人相处的时候要真诚，不能有坏心思，可这些年下来，回报给我的不过是一次次的伤害而已。我现在甚至不敢相信身边的人。因为只要你还在这里，就总会在不经意间妨碍到别人，于是他们就有了伤害你的理由。而我却没有反抗的能力。这些年我过的很辛苦，真的很辛苦，你明白吗。”
方玲的眼眶红红的，语气也有些激动，只是从中能感受到的只是现实的残酷与无奈。而罗小飞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同样的不善心计，同样的在社会的底层挣扎。除了祈祷生活平静之外，根本没有丝毫的权利可言，权利？那不过是一句冠冕堂皇的屁话而已，什么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什么公平，正义？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不过他却没有打断她的意思，只是安静的听着，同病相怜的感觉让他的心情也有些沮丧。
“上个星期，老家的人来信说，我妈好像得了很严重的病，每天咳个不停，现在甚至到了起不了床的程度了。我爸责怪我不孝，整天就只想着自己。弟弟也不想再认我这个姐姐了，可是我没办法，我不能回去，公司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只要我也走，那就连现在这份我赖以生存的工作也就没有了。而且我赚的钱已经全部都留给了家里。在这里我只能穿最便宜的衣服，我甚至买不起最廉价的化妆品。我很爱他们，可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啊。”方玲已经忍不住啜泣了起来。可以想象一个家庭的重担都压在她一个弱女子的身上，日积月累下来的压力该有多大，还被家人误解，该有多么的委屈。
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方玲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不过，咱们的老板，好像看中了我的样子，说是喜欢干净的。还跟我说只要愿意做他一个月的情人，就给我二十万。我说想考虑一下。今天就是给他答复的日子了。小飞，你说我该怎么办，如果我不答应，那我也就只能离开这里了，到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撑起一个家。”说着就又哭了起来。
罗小飞的心里只觉得好像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攥住了一样。他甚至有一种想要保护眼前的这个女人的冲动。可是他没办法，他的情况比方玲也好不了许多。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他甚至有些恨自己的无能。不过恨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他也只是恨而已。这个世界真是腐朽到了让人作呕的程度呢。
“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你不是不知道那个死胖子的为人，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罗小飞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压抑的太久了，想好好找个人倾诉一下罢了，我又没什么朋友。咱们公司我认识的人里，也就你没有坏心思，而且也愿意帮助别人。我只能找你了。”方玲哭着说道。
“我……”罗小飞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忽然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渺小，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他真想狠狠的给自己两巴掌。随即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心一横，有了决定。索性就任性一把吧。
“方玲，你家里说需要多少钱。”罗小飞问道。
似乎对罗小飞的反应有些不适应，方玲愣了愣。“十，十万。说是最少要十万。”
“胖子那儿，就别去了，我想就算你陪他一个月也绝对拿不到钱的。况且，你能跟我说这些，我要是再无动于衷，眼睁睁的看着你羊入虎口，那我也就不配再做一个男人了。不如一头撞死算了。”罗小飞笑了笑，开口道。
“可是……”打断了她的话，“给我几天的时间，这几天你收拾一下，钱的事，我来想办法。等到时候再联系你。”罗小飞继续道。随即不等她答应就起身匆匆的离开了店里。留下了神情一脸复杂的方玲呆呆的坐在那里。
出来之后的罗小飞，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摘下挂在脖子上的玉佩，这是他唯一值钱的东西了，还是从他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儿传下来的。等卖了之后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不过他却并不后悔。如果让他再选一次，再选十次，他也还是会这么做。
玉石店的老板是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从他乱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绝对是一个奸猾无比的家伙。罗小飞也没有办法，同时也已经做好了被宰的准备，只是希望对方还能有点良心，少宰一点。
“老板，这块玉值多少钱。”看着拿着自己的玉佩上下摆弄的中年人，罗小飞试探着问道。
“成色还算不错，两万块，最高价。不愿意的话请便。”中年人斜着眼瞥了他一眼，说道。只是丝毫没有把玉佩还给他的意思。
“老板，两万太少了吧，这可是从我爷爷的爷爷那里传下来的。我要不是迫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卖的。”罗小飞争辩道。
“少废话，你懂玉吗？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三万一口价，不能再高了。”中年人不耐烦的说道。
“最少十万，要不我就不卖了。”罗小飞听着老板的语气，也有了一丝火气。断然道。
谁知中年人一听，差点跳了起来，把玉往他面前一丢，怒道：“十万，就这破玩意儿也值十万。你当我这是慈善机构啊。走走走，拿上你的宝贝，快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罗小飞一愣，没想到老板是这种反应，这让他动摇了起来。难道这玉真的不值钱？无奈他只能压下了心中的愤怒有些哀求的说道。“老板，刚才是我态度不好，你别生气行吗。我是真的有急用啊，不能再加一点了吗。”
中年人哼了一声，再次把玉拿到手里看了起来。嘴里哼哼着：“早这样不就好了，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这样好了，看你着急的样子也不是假的，我老人家就发发善心，做做慈善，就当是行善积德了，八万吧，唉，没想到做了一辈子买卖，还做起赔本生意来了，好人难当啊，谁叫我心软呢。”中年人装么做样的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
罗小飞知道再磨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只好同意。不一会儿，就提着一个牛皮纸包的袋子从玉石店走了出来。
看着罗小飞离开。小胡子顿时乐开了花。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心里暗道这次真是赚大了，别说十万，就是再添个零绝对有大把的人挤破头抢着要。就这一单买卖。自己以后的棺材本都有了。真是个傻子，没想到现在的社会还真有这种人，还能让自己碰到。
拿着沉甸甸的袋子，罗小飞再次皱起了眉头，把玉佩卖了也不过才八万块钱，就算再加上自己从牙缝里挤出的五千多，还差一万五。现在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再见到方玲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就在他黔驴技穷的时候，街边的一辆无偿献血车，让他再次看到了希望。于是他就向着离玉石店最近的医院走去……等罗小飞一脸苍白的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时间。终于再凑了六千的份额。休息一晚上再换家医院，抽三次也就凑齐了十万。有了这些钱方玲以后的生活也能稍微过的好一些了吧。
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家里，罗小飞一句话都没说就直接把自己关到了房间里。现在他实在没有说话的体力了，两次的大剂量抽血已经让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就连公司他都没回，第一次的，他翘班了。
“小飞，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的妈妈看到他一脸苍白的样子有些担心问道。
“妈，我没事，就是有些头晕，请了半天假，回来休息一下。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你别担心。”罗小飞虚弱的声音从房间中传出。
“那你好好休息，别累着了，都怪妈没用，一直拖累你，让你每天都那么辛苦，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他的妈妈自责的声音响起。
“妈，你说什么呢，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我真没事，再说了能天天照顾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就是累了，好了，不说了，我休息了。”……疲劳虚弱袭来，罗小飞很快就睡了过去，或许是太累的缘故，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梦里他甚至回到了小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美好时光。……一阵饥饿的感觉传来，罗小飞醒了过来，看了看表，发现已经是深夜11点多了。一觉醒来，他感觉精神好了许多。随便的吃了点剩菜。罗小飞向浴室走去。热水澡是他缓解疲劳的最好方式了，等洗完之后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他就有了再次坚持下去的勇气。从他毕业以来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温热的水流顺着他的身体流了下来。本来这应该是他一天中最开心的时间，只是现在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方玲的事对他的影响真的很大很大。看着手臂上的针孔，想起白天玉石店老板的嘴脸，想起方玲哭的让人无比心酸的样子，再想想无能的自己。罗小飞感到自己已经哽咽道说不出话的程度了，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砸到地上，一个心地善良的傻子，在现实面前也就只能没有出息的流泪罢了。
第二天，脸色更加苍白的罗小飞拿着装满十万块钱的牛皮纸袋子站到方玲面前的时候，这个同样挣扎于社会底层的女人就丝毫不顾形象的抱着他大哭起来。总算让他感到了一些实实在在的存在感。隔天，方玲辞职之后带着罗小飞的十万块钱踏上了回老家的路程。而罗小飞在被死胖子领导指着鼻子骂了半个小时之后，并且扣除本月奖金以及罚了一半的工资之后再次回到了日复一日的生活。……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悲剧的罗小飞终于迎来了他生命中的转折，也就是开头时他出现在亡灵位面的那一幕。不过也是因为他烂好人的性格，方玲才能有坚持下去的希望。而那个小女孩也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此时的维尔对罗小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过对他烂好人的性格实在是提不起一丝责备的样子，维德又何尝不是这样，这也是自己能够活到今天的原因吧，而现在他只想说，能遇到这样的烂好人真是太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