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有“精神病”,但是我也不傻啊,别的我不敢说,这山中十里八乡的事儿我可是门清得很。
这是一个外地来的,而且一个人,在这里没亲戚。那不是奔着什么东西来的,就是躲什么人来的,总之差不多都和犯法的事儿沾边。
不过这不关我的事,我也没有招惹是非的爱好。他不惹我还则罢了,要是敢惹老子,锅盖伺候!
……哎?我锅盖好像没带!
不动声色的进了房,假装不在意的问道:“李婶儿,隔壁还有人住啊?”
李婶儿放下了我的褡裢,凑到我耳朵边小声说道:“城里来的,都三天了,天天就呆在屋儿里,饭都是我送进去的,怪得很。哎对了,大兄弟,你来乡里是有什么事儿吗?”
开店的人就怕事儿,多问两句也是正常,我也不瞒她,笑着说道:“啊!我新山乡的,过来找咱乡长办点事儿,一会下午就上他家去,估计今天回不去了,住一晚。哎?李婶儿,葛卫国葛乡长家是哪个院儿?”
她听我这么说,呵呵笑着顺着窗户一指,山下河沟子不远处有个大院,她指的正是那里。
交代了一下早晚上开饭的时间,李婶儿就离开了。
屋内就是一张床一套铺盖,再有一张桌子,连椅子都欠奉,好在还算干净。
我走到桌边,从褡裢中取出葛二愣子的入院登记表看了几眼:葛音生,男,16岁……联系人一栏中填的是葛卫国以及葛迎波。这个葛迎波是谁呢?
我打开水壶盖儿往嘴里灌了一口,正想着是否马上就去找葛乡长,突然间鼻子中闻到一股纸张烧糊了的味道,后背上的汗毛也竖了起来,直感觉有一双眼睛在身后的墙壁上盯着我。
自从狼嘴凹事情过后,我的感觉似乎敏锐了很多。而且我也坚信,自己肯定不是产生了错觉。我身后就是隔壁屋子,也就是刚才李婶儿说的那怪人住的屋子。
我强忍住回过头看看的冲动,那样只会使对方知道我已经发现他了,如果他想对我不利,那么下次就会更加谨慎。
折起葛二愣子的病例揣进里兜,我也不带褡裢,径直出了门,在外边把门锁上。
出屋后那种被窥伺的感觉就消失了,看样子虽然不知道对方用的是什么方法,但都有其局限范围。
老葛的家离我住的地方并不远,话说回来整个奋进乡也没有多大。我来到他家院门口,黑漆漆的大铁门大敞四开的,乡下人没有经常锁门的习惯,尤其是我们这嘎达穷山恶水的。
礼貌的敲了几下门,屋内一个清脆的童音喊着:“找谁啊?”从瓦房的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来,是个女娃,梳两个麻花辫,十一二岁的年纪。
我说我要找葛乡长,女娃喊了一声“爹”,就不见了踪影。
没过一会,门内又出来一老汉,六十来岁的年纪,身子骨有些弱,腰有些弯,手里提着一杆旱烟,正是葛卫国。
见到我他先是一愣,然后很快认出我来,急忙把我往屋里让。
在他心目中,我应该是新山乡精神病院院里除了院长外,唯一的一名医生,也是这十里八乡中有能耐的知识分子呐。
老葛家里的房子盖得很是宽敞,可惜没什么东西摆设,进屋后就热情的招呼我上炕。我应了,看着屋内的陈设心想这个乡长当的真是清贫,还不如赵老蛮呢。
说起来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这几年每逢过年,老葛都会到医院去看看,带着五百块钱和一些粘豆包、年货、糕点啥的,说是给乡里批给葛二愣子的住院费。
如果天晚了,回不来了,就在院里住一宿,还陪着老宋喝两杯,我也跟他喝过酒。
其实我心里知道,乡上哪会管葛二愣子的死活啊?那钱和东西,都是他自己的。
老葛,是个好人!
话没说两句老葛就要张罗饭,我说叔你先别忙活,我来就是想问点儿事儿。
事实上依老葛的年龄我应该管他叫大爷。但我口头禅就是:大爷的……我不想捎带上他,因此叫他叔。
老葛问我这次来有什么事,我随便编了个瞎话骗他说:二愣子通过治疗,最近病情有些好转了,有一阵没一阵的叫唤着要回家,要不就是说要找爹妈,这非常影响我们的治疗,我这次来是希望详细了解一下他以前的情况,毕竟二愣子来的时候谁都没把这事儿说清楚。
老葛的眉毛拧得跟条麻花儿似的,挖了一锅旱烟吧嗒吧嗒的抽着,良久,叹息一声说:“郝医生啊(他一直这么叫我,宋老骗子也没拆穿……),你要问这事儿,啧……怎么说呢?”
我看他好似有些难言之隐,忙宽解道:“葛大叔您有话就直说,了解病人的情况,妥善治疗是我们的职责,而且医生会对病人的隐私严格保密,就连公安部门都不能调查……”
葛老汉还是有些为难,良久憋出几个字来:“你……相信有鬼吗?”
哎呀和?以前我不敢说,但是如果说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坚信有鬼,那一定是我。早上临走前我还和白言嵩唠嗑来着呢,那可是鬼仙……
但想了想,我却挺起胸膛说:“叔啊,我可是崇尚科学崇尚真理的,不过你想讲什么大可以没有顾忌的讲,我们马克思主义战士不迷信,但是我们会尊重事实,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我这话说得也不算骗人啊,我却是崇尚真理的,存在即事实,科学解释不了并不代表就不是真理是吧?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多了!
葛老汉继续拧着他的眉毛,一袋旱烟都快抽完了,在鞋底子上磕了磕,又续上一袋,还时不时的吸溜几口炕桌上的茶水。我也不催他,静静的等着。
末了,又对着外屋地喊:“老三家丫头,给爷爷打点酒去,告诉你娘和你婶儿,家来戚(qie)了,整俩菜……”
这一次我却没有阻止他,貌似老人家有很多话要说,看他脸上的表情复杂,可能还会牵扯出一些陈年往事,他想喝,我就陪着他喝点。
刚才我见过的那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应了一声,欢快的跑了出去。
“呃……这个……小郝大夫啊,”他将我手边凉了的茶杯取了,随手泼在地上,又给我续了杯热的,开始说话了。
我忙说:“别,叔,您就叫我小郝就成。”
“好!好!”葛老汉一个劲儿的说好,也不知道是说我好,还是说叫我小郝好。他眼睛望着我,问了一句:“你了解无产阶级运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