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单表毛一飘和他的师傅。俩人在观里一住就是十年，平日里吃的是自己院子里种的菜，多出的部分又由小毛同志挑着去山上那些著名的大道观中换些米面油盐，生活过得甚是清苦。
两人在道观等了十多年，总共只有四波主顾登门，一伙是游山玩水走丢了的、一伙是进庙烧香的、另外两波倒真的是来求符消灾解祸的，但毛老道掐指一算就说没有什么妖邪作祟，纯粹是人祸，给打发了。
给毛一飘气的呀。
要不说“老头”这种生物，要么特固执，要么贼滑溜，都不怎么好对付。我和毛一飘就各碰上一个极品，也算是同病相怜——天生歹命。
眼看着自己已经20岁了，毛一飘除了师门神坛下压着的画皮鬼，其他的妖魔鬼怪一概没见着，一天天瞅啥都别扭，去火药吃好几斤。
终于有一天，可算盼到有人倒霉了。
观里来了几个人，据说还是高人给介绍过来的，毛一飘嘴都乐歪了，跑前跑后的端茶送水活像妓院里拉客的老鸨子。
来到龙虎观的是两女一男，自称来自北京，所为的就是十多年前的一宗奇案。
细问得知，这三人原来是祖孙三代，年长的一位老太太已经年逾古稀，另一位女士也是过了不惑之年，还有一少年，姓蒋，叫做蒋小铭，十八九岁的年纪。
几个老的谈话，却将小的赶了出来。
毛一飘和蒋小铭开始无聊的在山林间逛游，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之闲聊。两个年轻人很快就说到了一起去。
根据蒋小铭讲，他们此次进山，原来受了高人的指引，来调查他父亲十多年前去世的事情。
毛一飘说：人都死了那么久了还查，真是够执着的。
蒋小铭说道：你不知道，我爸死的时候我已经六七岁了，清楚的记得他当时的样子，给我吓坏了。那一段时间也不知他是怎么了，天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说有人要害他，连吃饭都要我给送进去才行。而且将全身包裹的密密实实的一寸肌肤都不露，不让任何人多看一眼。结果没多长时间就自己在房间里死了，你说这有多奇怪。哎……这么多年没爹的孩子苦啊，受人欺负造人白眼，生活上仅仅依靠母亲一个人，过得清苦，过年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
听到这里毛一飘不禁大动恻隐之心，心想都是可怜人啊，忙安慰了蒋小铭几句，说：也难怪你家里人一直想弄清是怎么回事儿了，哎，后来弄明白没有？
蒋小铭挥了挥手说道：弄明白啥啊？其实我爸这人不怎么着调，听我妈说年轻的时候还行，末了有了我之后自己弄了个小包工队儿，生活一天天好了人也就不怎么着家了，直到他死前我才见过有数的几面，不知道他在外面惹了什么人……不过我听说在那之前，他带着包工队给人家拆楼，从房基地下面挖出一箱子金银财宝，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毛一飘点了点头，说：也许是手底下人干的！又或者是其他的知情人见财起意，想要加害老蒋先生。
蒋小铭摇着手：这也是说不准的事儿，还有人说那箱子里装的不是什么财宝古董啥的，而是一妖精！就是这妖精把老头子祸害死的，讲得真儿真儿的，不信都不行。其实我家老祖宗是真心想查这一切，我妈那是惦记那口箱子，这么些年一直想找……还有啊，我爸不姓蒋，姓贺，我其实叫贺铭，和我好的哥们都直接叫我贺铭，你也这么叫我吧……哎其实我也没什么哥们……人都说我爸是被巫术害死的，所以我家老太太才给我改了名儿，跟着我我妈姓，说巫术这玩儿应邪性得很，会祸及三代……
听到“巫术”两个字，毛一飘来了精神，忙问怎么回事儿。
蒋小铭——就是贺铭，也就跟毛一飘聊起了当时的情况：贺铭的父亲也姓贺，这是废话，名叫贺震强……
等会儿！我回头打断毛一飘：“贺震强？这名字怎么这么如雷贯耳呢？我在哪听过……”
贺铭……贺震强……北京的！啊！我想起来了，就是米洪君电话里说的那个十多年前的死鬼！没这么巧吧？
我拍开毛一飘正要给我按头的手，转过身对他说道：“你先听我讲……”于是就将米胖子跟我说的又复述了一遍，还讲了葛二愣子的事情。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毛一飘讲道：“人在做天在看，人如果作恶做得多了，早晚有一天是要报的，这就叫因果。从统计学上来讲，人做的坏事儿越多，牵扯进来的人就越多，碰到仇家的概率也就越大，几个同仇敌忾的人碰到一起也不算稀奇啊！”
我想想也是，作恶的人到那都是敌人一大帮，这还是坏事儿干得少，否则连门儿都别想出，买个早点都能碰上一伙仇人。可究竟是谁干的这些事儿呢？
我对毛一飘说道：“你继续说，你是查到了什么，才跑来这山沟里的吧？又或者说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毛一飘叹了口气：当时我也问贺铭，他父亲死得这么蹊跷，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贺铭摇了摇头：“当时派出所也没有给出什么明确的答案，就说是过于激动死的。太不负责任了吧，激动也能死人？骗我们也懒得找个好理由……”
“那这十多年就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找到？”毛一飘追问。
贺铭摊了摊手：“警察都没招儿，我们平民老百姓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家里倒是一直都没有放弃追查，我奶奶是因为这口气咽不下，我妈是为了那口箱子……”
“后来我妈找到一个人名字挺怪的，叫什么‘查理’……”
“外国人？”毛一飘接口问道。
“你要说是外国人吧，也算是！”贺铭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据说啊……当然我也只是听说……他爸是英国一贵族，他妈是韩国人，出生在外蒙古，生活在呼和浩特，好像自己还起了个中国姓，叫什么‘道四’，哎你说百家姓里有这个姓吗？我擦，还道明寺呢……整个儿一不着调！”
“就这不着调儿嘿，在当地还挺出名的，据说一出生就会说话了，而且不是英国话，也不是韩国话，更不是蒙古话，居然是一口地道的京片子你说奇怪不奇怪，稍微长大一点后，他就嚷嚷着要搬回中国住，当地人都称呼他为‘宁波车’。哎这宁波车是啥玩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