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海风轻拂。
希森平躺在甲板上,望着起伏的金发徽章出神。
遥想当初,在诺迪尔起航前,莫拉亲手缝制的金发图案虽然粗糙却满载着希冀,只是那艘船,那张图案,早已沉入了东地中海。
一名孩童,紧紧的盯着希森,他的脸孔分明稚气未脱,然而他的眼神却是那样的坚毅,浑然不似一个孩提所该拥有的。
此孩童不是别人,正是黎塞留。
离开马赛,离开冈戈发动的政变已经将近一个月。
马赛对于希森来说已是一座不能靠近的城市。
希森扭头看向黎塞留,悠然一笑,心中暗道一声:‘艾丽斯……’。
冈戈政变当日,马赛------------。
弗朗索瓦德与汉拔尼双双先行离开了大殿,但却又不约而同的在花园止住了脚步。
汉拔尼率先开口道:“弗朗索瓦德,你能有今天的地位若没有我汉拔尼无偿的资助,你自己说说看会是何种局面?”。
弗朗索瓦德凄然一笑道:“诚然,没有你的帮助绝没有今时今日的我,或许我依旧只是一个混迹于法兰西政治圈的无名政客”。
汉拔尼冷哼一声道:“既然你知道我有恩于你,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你难道不想要你现在的权势地位了吗?”。
弗朗索瓦德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光芒,汉拔尼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你资助我这这个无名小卒,没错,我虽获得了我想要的,但你呢?你又何尝不是通过我赚得盆满钵满?就算你当年资助我,我也全部还清了!就算你当年资助我,你的儿子就能胡作非为嘛!”。
汉拔尼一听自己的儿子顿时血气上涌,双眼泛红,却也顾不得其他怒斥道:“好,好的很,好一个恶人先告状,你要提儿子,我到是要和问问你,你儿子今年八岁可是够有出息的,八岁便懂的杀人行凶,我看你这个身为*官的父亲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你儿子对艾丽斯做出那些禽兽不如的事,黎塞留又怎么会,又怎么会杀了你儿子”弗朗索瓦德颤声说道。
“禽兽不如?哈哈,你女儿艾丽斯又是什么好货色?我看和那个金发小子早有那不清不楚的事了,何必装清高?再说,年轻人之间两情相悦,又有什么关系?你女儿真要觉得有什么吃亏大可以说出来,一万金币够么?不够两万,三万,多少钱我都出的起,可是我儿子呢?我儿子死了,死了你明白吗?就是被法兰西王国堂堂*官的儿子所杀,你赔得起吗?我今天把话放这里,如果你不把你儿子黎塞留送上绞刑台,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我绝对让你们家族从此在马赛除名!”汉拔尼威胁道。
弗朗索瓦德心中均是满满的愤怒,如果可以他真想一剑将这个衣冠禽兽杀了,汉拔尼贵为马赛首富如果与他关系进一步恶化又会有什么好处?但随即转念一想,难道真要将自己的儿子送上绞刑台?虎毒不食子,何况弗朗索瓦德?
想到此处弗朗所得不由阴毒一笑,乘着汉拔尼不注意对着他的裆部便是狠狠的一脚。
汉拔尼双手捂着裆部,苦不堪言,口中大骂,弗朗索瓦德却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回到自己的府邸,一切照旧,但自从跨进大门那刻起,总有一股莫名的悲伤缠绕心头。
弗朗索瓦德走向艾丽斯的房间,洁白的被褥盖在她的身上,她的双眼直直的看着天花板,只是眼中却不带任何的神采,就仿佛一具活着但已经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这已经是第几天了?艾丽斯就这么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说话。
弗朗索瓦德的双目之中留下了眼泪,这是忏悔和内疚交织在一起的眼泪,这是作为父亲痛苦的眼泪,如果------如果弗朗索瓦德对艾丽斯再多一份的关怀,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都说政客的眼泪没有丝毫的价值,但现在这两痕泪水却是真实而发自内心的。
泪水未干,弗朗索瓦德发现自己年幼的儿子黎塞留正倚在门口,望着自己。
耳中回荡着汉拔尼恶毒的话语,“一个月不亲自将黎塞留送上绞刑台,便让自己家族在马赛除名”。
这是恐吓,*裸的恐吓,但是弗朗索瓦德相信汉拔尼有这样的能力,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事业家庭将会在旦夕之间毁于一旦,弗朗索瓦德没来由的怒火中烧。
他一把抓住黎塞留的衣领将他从艾丽斯的房间拖到了大厅。
艾丽斯的房间在一路上从楼梯上被拖行而下,幼小的黎塞留身上布满了淤青,然而他的父亲弗朗索瓦德已经板着脸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弗朗索瓦德猛地一甩,将黎塞留丢在了客厅中央。
“疼吗?”弗朗索瓦德冷冷的问道。
黎塞留一言不发,但是眼神尖锐,没有丝毫的示弱。
“这个眼神很好,你就是用这个眼神,这股气势杀了库克达的吗?”弗朗索瓦德道。
“是”黎塞留也用冰冷的口气回答道。
“你后悔杀他吗?”弗朗索瓦德道。
“这种禽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样杀了他,他,他,他把姐姐……”黎塞留有些哽咽的说道。
“我前面这样对你,想必你很疼,我打你骂你,你却不哭,为什么现在却要哭鼻子?”弗朗索瓦德道。
“我不知道,但是爷爷被那个混蛋欺负了,我心里就很难过”黎塞留稚嫩的说道。
“既然你很在乎你的姐姐,你可知道,你杀了库克达却为家里带来了灭顶之灾?不光你姐姐还有我,全都是因为你而……”说道此处弗朗索瓦德如鲠在喉却是说不出话了。
“因为我?……”黎塞留虽然年幼但转念之间却也明白了过来。
当他拔出希森的黄金剑一剑刺死了库克达那一刻,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杀人了,而且还是马赛首富汉拔尼的儿子库克达。
杀人者偿命,父亲是宫廷*官他自然知道犯了杀人罪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一时的冲动让他后悔莫及。
毕竟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提,他丢下了剑,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希森走了过来,摸着他的头微笑的说道:“小伙子,你杀人啦”。
黎塞留眼中均是泪水,他仰着头,看着希森,只见他面露微笑的看着自己,那种杀人之后的惊慌无助瞬间减少了许多。
他没有回答希森的话,他想回答,但是思量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杀个人,没什么的,更何况是该杀之人,而且------你记住了,这个家伙,库克达是我杀的,而不是你,贾图,明白了吗?”希森道。
“这个自然”贾图道。
黎塞留睁大了双眼看着希森和贾图,人明明是自己杀的,又怎么会变成希森杀了呢?
“父亲……希森是不是出事了?”黎塞留道。
弗朗索瓦德瞥了眼黎塞留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希森”。
黎塞留沉思了片刻说道:“父亲,我觉得他就像你说的那种人”。
“哪种人?”弗朗索瓦德道。
“拥有着像大海一样广阔的胸襟”黎塞留道。
“孩子,你长大了”弗朗索瓦德欣慰道,并将希森在大殿之上如何维护黎塞留之事娓娓道来。
黎塞留毕竟孩童,两眼眨巴眨巴的望着弗朗索瓦德,孩子总是希望听到精彩有趣,不重复的故事,况且这个故事又与自己有关,黎塞留怎会不陶醉?
弗朗索瓦德轻抚着黎塞留的头发,眼中满是慈祥,然而这种慈祥在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凌冽的目光。
“滚,滚出这个家,这个家不需要你,你是个杀人犯,杀人犯就应当和杀人犯混迹在一起,去找那个希森,那个金发小鬼,去找他,不要连累我,不要连累你姐姐,不要连累这个家”弗朗索瓦德单手将黎塞留提起,边走边骂,最后像丢垃圾那样将他关在了门外。
没有人听到门后弗朗索瓦德的低语:“对不起,儿子,我爱你……如果你留在家里,汉拔尼绝不会放过你,去找希森,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黎塞留转身,没有片刻的停留,仿佛是他自己走出屋子,而这间屋子亦不是他的家,灿烂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大街上只有几片随风起落的树叶。
身影,几片树叶,一颗寂寞,坚强却又稚嫩的心。
他的心在流血。
他的双拳攥的嘎嘎作响。
他恨。
他很库克达,如果没有这个禽兽,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很汉拔尼,这个马赛首富要将我们家族赶尽杀绝,有朝一日,一定要他血债血偿。
他恨亨利国王,懦弱无能的国王,才导致了权贵横行,就连自己的父亲宫廷*官都未曾幸免于难,何况平民百姓。
他恨自己,恨自己是如果的弱小,也许一阵飓风就能将自己刮倒,他要变强,变的更强,只有变强了,才能改变一切。
但是他不恨弗朗索瓦德。
因为他明白,这是一位伟大飞父亲。
‘等着我,父亲,哪怕在艰难也要活下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我们家族站在权利的顶峰,我发誓,我一定要让那些今日欺凌我们的家伙付出代价!’黎塞留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