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水欣还是趴在地上哭泣,冷殳还是躲在墙角里流泪。
一个人上前去,扶起了顾水欣:“同学,怎么在这里哭了?”
冷殳从墙角探出头去,扶起顾水欣的是一个女孩子:殷曦芳。
顾水欣坐在地上,还在抽泣:“他走了…”
殷曦芳道:“同学,为男人哭,不值得,特别是这种负心汉。”
顾水欣道:“不,他是爱我的,他只是身不由己。”
“既然这样子,那你就应该体谅他,让他走啊!”
女人之间,总有她们的语言,即便是同一句话,从她们嘴里说出来,效果就变了。顾水欣顿悟,擦干泪痕:“是的,我应该体谅他的。”
“那你还哭什么?”
顾水欣起身:“谢谢你,我不会哭的了。”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她真的能做到吗?
冷殳躲在墙角里,看到顾水欣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他应该如释重负的,可是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呢?
殷曦芳上前来了:“你哭了?”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的温暖。
冷殳只是简单的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冷先生,你放心吧,我已经托人看着她了,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教授对儿女情长可是很明白的,是他让我来的。”
冷殳苦笑:“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他那双眼睛。”
殷曦芳的笑容,依旧温暖:“冷先生,明天就要出发了,回去吧!”
冷殳看了看夜色,已经八点多了。夜风再次吹来,湖面的隐隐跳动,烛火更加亮了。夜色下,殷曦芳那随风飘逸的长发,也更加美丽动人了。
冷殳道:“有空吗?”
殷曦芳微笑的点点头:“有。”
“陪我喝杯酒吧!”
酒吧,是一个好地方。在这里,你可以找到你想要的快乐;在这里,你可以把你的烦恼全部忘掉。因为这里有酒,各种各样的酒。
酒,是个好东西,能驱逐一切。快乐,悲伤,痛苦。岂不闻,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冷殳不是出家人,所以他的酒,全都进了肚子里了。
现在,已经是第十杯酒了。十杯烈酒,全都一口气喝完,但是冷殳一点醉都感觉都没有。他的大脑,依然清醒,他的眼神,依旧犀利。
冷殳又继续喝着,什么也不说。殷曦芳就坐在他旁边,只是看着他喝酒,也是一话不说。现在,已经是第十五杯了。
冷殳又想起了那个晚上。
那时候,顾绍夫妻刚死,顾水欣得到这个消息后,也是悲痛欲绝。那个晚上,顾水欣也是像他这样子:喝酒。除了喝酒,还是喝酒。
那个晚上,冷殳只是看着顾水欣喝酒,喝了又吐,吐了又喝。现在他才知道,一个人要多伤心,才会想到借酒浇愁。
冷殳放下酒杯:“不是说喝酒会醉吗?”
“是的,酒会醉人。”
“可是我为什么没有醉?”
“因为你没把自己当人看。”
这是队长的话,别把自己当人看。冷殳一直铭记,所以随时随地,他都没有把自己当人看。他只把自己当成一杆枪,一颗子弹,一把刀。
冷殳苦笑:“那今天就当回人吧。”然后又继续喝酒。
冷殳想喝醉,想大醉一场,想把这一切都忘掉。可是他越是想醉,就越清醒。他突然笑道:“这酒,不会是假的吧?”
他终于有醉意了。一个人醉不醉,不是看他倒不倒下去,而是看他的行为和说话。当他已经不能自已时,就已经开始醉了。不过冷殳的意识,依旧清醒。
酒再入肠,已经是第二十一杯了,整整二十一杯烈酒。
冷殳是个特工,保持清醒的头脑是很重要的。酒误人事,所以他很少沾酒。二十一杯这样的烈酒,没有多少人能顶得住。冷殳终于开始醉了。
酒入愁肠,不但解不了愁,紧接而来的,却是泪流满面。
冷殳又流泪了,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流泪了。遇到顾水欣之后,他才尝到了眼泪的味道:原来眼泪是咸的。
“原来眼泪是咸的。”冷殳已经有七分醉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殷曦芳说的。
殷曦芳的笑容,也没有之前灿烂了:“是的,眼泪是咸的。”
“那为什么还要哭呢?”
“因为心淡了,所以才要咸的泪。”
“原来是这样。”说完,冷殳又喝了一杯。
冷殳眼角里,眼泪还在滴落。曾经的他,总以为自己没有眼泪了。他以为只要狠下心走上这条路,就可以拒绝那致命的眼泪。
可是他错了,他哭起来的时候,不输任何人。
眼泪是一种耻辱,宁可血流成河,也不能流一滴泪。这是队长的话,可是,队长已经死了。不过冷殳没忘记这句话,但是他现在只想哭。
如果你忽略冷殳的身份和他所做的事情,你会发现,他只不过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孩子。一个二十岁的孩子,你又能奢求他有多坚强呢?
冷殳拿起另一个杯子,倒了一杯酒:“你也喝一杯吧!”
殷曦芳没有拒绝,果然喝了一杯。
“原来,女孩子也会喝酒的。”
“女孩子也是人。”
殷曦芳的笑容,又回来了。冷殳用已经满是醉意的眼睛看着她,她的眼睛,亮得刺眼,似乎仅凭一双眼睛,就能把整个黑夜照亮。
冷殳低下头,又是一杯酒入肠。将进酒,杯莫停。如果有一个酒友,或者有一个知心人,那么今天晚上,一定会喝得很痛快。
可惜,殷曦芳不是冷殳的酒友,也称不上知心人。所以,冷殳喝再多的酒,也不会感到痛快,而是越来越难受。
冷殳喝得越来越多了,以至于他说话都开始接不上去了,并且,所说的话,也开始语无伦次了:“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冷殳又拿起酒杯,他还想再喝。殷曦芳伸出手去,按住他的手:“你醉了。”
殷曦芳的手,纤细无比,白皙得像雪,柔软得像水,而且,还很温暖。冷殳那冰冷的手,马上停了下来。
冷殳抬起头,看着殷曦芳:“再喝一杯,好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听这个女孩子的话。殷曦芳对冷殳的话,似乎也是百依百顺。她拿开手,冷殳又是一杯酒下去。
杯不停,酒入肠,泪满面。这个晚上,冷殳流的泪,比他二十年来的总和都要多。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
冷殳又拿起杯,殷曦芳再次伸手上去阻止他。
“再喝一杯,就一杯,好吗?”
殷曦芳无法拒绝,冷殳又喝了一杯。
殷曦芳开始劝他:“别喝了,好吗?”
每一次劝冷殳,殷曦芳都是先身手按住冷殳。她的手,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柔软。可是冷殳的手呢?冰雪一般寒冷。
不仅是手,除了心脏,冷殳的全身,都是‘冷’的。他不想冷,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因为他是个特工,是个杀手。
他唯一还有温度的,是他的心脏,那也是因为顾水欣而留下的余温,也是为了活着。因为只有心是暖的,才会有生命,他才能活下去。
可是殷曦芳不在乎,她不在乎冷殳的冰冷。因为她深信,冷殳的心是暖的,那是一颗人的心。他是一个人,一个好人。
殷曦芳的劝告,似乎起了作用。冷殳停下了端酒杯的手,然后缓缓的抬起头。他看着殷曦芳,笑了,却是苦笑。殷曦芳的眼睛,却依然很亮。
冷殳道:“最后一杯,好吗?”
他的笑,还是那么迷人。他想喝酒,本可以不经过殷曦芳的同意,但是现在每喝一杯,他都要问殷曦芳,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殷曦芳没有回答,只是放开了她那雪白的手。
冷殳又喝了一杯。冷殳继续要喝,殷曦芳再拦,冷殳再请求,殷曦芳再同意。如此反复了十几次,冷殳终于完全醉了。
是不是醉了,就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忘掉呢?
似乎不是,因为冷殳就忘不掉。
他抓紧了殷曦芳的手:“我不想离开你…”
殷曦芳没有挣开,也没有反抗,但是,脸上也没有了那个迷人的微笑。看着冷殳如此痛苦,看着冷殳想着别人,殷曦芳除了心痛,还是心痛。
桌面,早已摆满了酒瓶,已经算不清楚冷殳一共喝了多少了。冷殳还没有晕过去,不过现在的他,好难受,整个人都难受。
肚子里的酒反串,冷殳再也忍不住了,一阵狂吐,喝进去的酒,又吐了出来。吐出来的酒,洒了一地,还把自己的衣服弄脏了,殷曦芳的衣服也脏了。
冷殳终于完全醉过去了,他趴下去,脸正好贴在殷曦芳的手背。殷曦芳的手,好暖,好软,冷殳睡在上面,很香很香,睡得很甜。
醉成这样子,要是被组织知道,冷殳一定会受到处分,所以殷曦芳也不敢带他回组织,只能把冷殳带到附近的酒店先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