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黑夜。月色如墨,笼罩着整个墓园,愈发的阴森恐怖。但是,正是这个地方,给了冷殳一群人一个栖身之所。
住在墓园很恐怖吗?和一群死人住在一起,是不是很害怕呢?似乎没有,或者说,不需要。人,总是要进坟墓,成为一个死人的。那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人,终归是人。活着的人,是活人;死了的人,是死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磨刀声,梭梭的响,在月色的照耀下,冷殳的刀,显得愈发的寒气逼人了。
“很久没有饮血了吧?”他是在问那把刀,还是在问自己呢?
“我的也是呢!”刘文杰拿了块石头,在冷殳的旁边坐下来,一样在磨刀。
冷殳笑了笑:“太久不磨刀了,差点忘了这是我们的命。”
刘文杰也会心一笑:“现在,你还这么认为吗?”
冷殳扭过头去,看了看刘文杰,没有说话。刘文杰也一样,只是看着,没有说话。对视了一会,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相视而笑,莫逆于心。别说是特工组,放眼世界,又有几个这样的知己呢?
“怕吗?”冷殳突然间问了句。
“你说呢?”
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他们自己都忘了,多久没有这么真心的笑过了。也许,从来就没有过吧?
刘文杰就从来没有过,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特工,所以不会笑。
冷殳呢?他笑过,的确很真心很幸福的笑过,那是和顾水欣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只要看到她开心,他就会笑。那时候,他似乎拥有全世界。
冷殳道:“你还记得那些东西吗?”
“哪些?”
“那些年,那些人,那些话。”
“去年,队长,训话?”
“啊,是的,铭记于心啊!”
“我当然记得。队长虽然死了,但是他的话,我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忘记过。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句,但是我们现在在做的,应该是这一句。有些事,无论如何,都要去做;有些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做。”
“是的,我说的就是这一句。”
是的,有些事,无论如何,非做不可,这是信仰;有些事,无论如何,绝不能做,这是原则。死者的尊严,一定要讨回来,而且,一定要亲手讨回来。这是自己的信仰,也是死者的信仰,所以,这件事,非做不可。
“叔叔,在干什么呀?”珍妮的英文之声,天真到无以复加。
“刀刃钝了,叔叔在磨刀呢。”
“叔叔,也帮我磨一下好吗?”
刘文杰开口了:“小珍妮也有刀?”
珍妮天真一点头:“嗯。我看妈妈做饭的时候,切菜要很费力,肯定是刀也钝了,所以想让叔叔帮帮我。”
刘文杰呵呵一笑:“小珍妮真乖,还懂得帮妈妈着想。不过,你不用担心了,你妈妈的刀,是用来切青菜的,不用太锋利。”
“那叔叔的刀呢,是用来切青菜的吗?”
“呵呵,不是,叔叔的刀,是用来切肉的。”
伊娜也来了:“珍妮过来,跟舅舅去玩,妈妈有事和叔叔说。”
肖恩上前去,抱起珍妮:“舅舅跟你玩捉迷藏去,别打扰叔叔他们。”
“你们真的要去吗?”伊娜想了很久才敢开口。她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因为他们决定了要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自从她接触到冷殳开始,她认识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人,一个活在死人世界的人。这些人,是最可怕的。但是,确是救了她的人。
“非去不可。”冷殳的语气很坚定。
“不去,可以吗?”
“非去不可。”还是只有这四个字。
伊娜也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但是,她也只能问。问了,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不问,就绝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冷殳也知道,伊娜不喜欢这个答案。可是,这是他的真实想法,所以,他要说出来。他不想骗人,不想骗这个善良的女人。
刘文杰开口了:“伊娜小姐,我知道你担心我们。不过你大可放心,这个世界上,能杀我们的人,还没有呢!”
伊娜突然开口了:“我想见凯文一眼。”
爱,还是恨?不知道。女人的心,真是海底针。冷殳想不明白,更加猜不透。但是,她说了要见,他就会帮她。爱的越深,就会恨得越深。反过来,不也是一样吗?她要见他,不是因为爱,也不是因为恨。因为什么,冷殳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一些无法忘怀的东西吧!
“死的还是活的?”冷殳刚说出口,就知道自己多问了。曾经爱过,也被爱过。谁会想见一个死人?也许有人会,但是伊娜绝对不会。
“活的,我有话想跟他说。”
“明天我会把他带来,但不会给你太多的时间。有话,今晚先想好了,明天好好说清楚。不管你心里怎么想,这都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知道,只是有些话,不问清楚,不甘心而已。”
“在这里好好等着,明天我会让你见到他的。”
“我也要见一个人。”守墓老人的声音,变得更加沧桑了。手里提着的那个灯笼,明明灭灭。这个老人的生命,不正是像这个灯笼一样,随时都会熄灭吗?
“我知道,我会把他一起带来的。”
“年轻人,多谢你了。如此一来,朋友的遗愿,就能完成了。”
“老人家,非见不可吗?”冷殳不该问,可是他一定要问。这个老人,他还有多少人生?不知道,也没法知道。也许,还有很多年;但也许,就在下一秒。所以,他不想。他不想这位老人在这最后的晚年,还想起那些伤心的事。
“非见不可。孩子,你有你非做不可的事,我有非见不可的人,我们,都是一样的啊!等了这些年,为的,也就是这一点了。”
“放心,我会带他来的。话说回来,老人家,您多少岁了?”
“忘了。七十七,还是七十八,记不清楚了。”
“中国有句古话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老人家,你这一路走来,有这个感觉吗?”
守墓老人点点头:“有,所以,一切都不重要了。但是,未了的心结,一直萦绕在心间,不解开的话,都不能安心的走啊!”
“老人家你放心,明天之后,你就可以全部放下了。”
是的,明天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一个交代。有些事,非做不可。一些看起来完全没必要的事情,到了他们身上,就变得非做不可了。
威尔和凯文被查办之后,君皇酒店的暗杀事件终于被曝光了。不管政府高层怎么掩盖,消息还是泄露出去了。远在中国的特工组,也接到了这个消息。
教授拿着报纸,脸上充满了笑意:“孩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殷曦芳拿着报纸兴高采烈的闯进来了:“教授,教授,你看报纸了吗?”
教授喝了一口咖啡:“刚看完,看这样子,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
“事情都已经查清楚了,他们现在就可以回来了吧?”
“事情可还没有结束呢!”
“没结束?美国不是已经准备把犯人转移了吗?”
“威尔和凯文,不是还没死吗?”
“可是,他们一定会被判死刑的。”
“政府是会判他们死刑,不过我们的行刑者,还没出动呢!”
殷曦芳若有所悟:“你是说,冷殳他们?”
“嗯,他们应该会在威尔两人被转移之前,对这件事做个了断。”
“教授,你让他们别冒这个险了,不值得了。”
教授轻叹一声:“孩子,你还是不懂啊!这件事,他们非做不可啊!对了,顾绍那个女儿,怎么样了?可要把她照顾好了,不然冷殳回来,可要问罪我们了。”
“教授放心,她很好。不过,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11喜欢她,所以……”
“你怕11会因为她而离开吗?”
“我了解11的性格,说出的话,他是一定会做到的。他既然答应了顾水欣,那么,除非他死了,否则,他只有离开。”
“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选择,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无可厚非的。只是你,放得下吗?”
“没有什么放得下放不下的,只能说,我们没有做出同样的选择而已。”
是的,所有的事情,都来源于最初的选择。
顾水欣好不好,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她好吗?的确算好。因为她现在很安全,教授和殷曦芳,派了很多人保护她。可是,她也不好,因为冷殳不在。
在这段时间,她每天都会关注伦敦的新闻,当她看到威尔和凯文下台之后,她知道,她的冷殳,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就快回来了。所以,她要准备一下了,至少,要准备一件婚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