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男女老少皆有,装束诡异,都属他前所未见的。因为刚才已经看见了太多奇形怪状的枯骨,本来他的神经都有些麻木了,可站在万人藏尸的山洞前,看着那层层叠叠不计其数的僵尸,他还是有些胆颤心惊,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活人到了这儿便吓也要被活活吓死了。
这全是羽尸的大山洞里,除了他自己之外,不见半个活人的影子,一股阴寒顺着后脊梁爬到头顶,他头皮随之发麻。借着手电的光亮,他看到一条石板路从脚下延伸向黑暗的深处,石板上有拖拽重物留下的新鲜痕迹。
山洞内恶风呼啸,凉飕飕的空气十分通畅,如果坡道上的痕迹是很早之前留下,绝不会像现在这么清晰,难道这里不久前有人拖拽什么重物走过吗?也不知道拖拽的重物是什么东西,会不会是这种浑身长着羽毛的怪物?
想到此,孟天放心中怦怦直跳,想回身出去,可再看身后,岩壁上有许多洞穴,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一个掉下来的。他心想:“看来从这儿出不去了,可也不能在这儿干呆着,只能往前走,看有没有出路。”他打起精神,觅着石路走了下去。这时与在洞边看这羽尸洞的感觉又不一样,渐行渐低,几乎是紧贴红土截面的尸骸前进,那石道偏又好生狭窄,身体不时蹭到从土里支棱出来的死人胳膊手脚,冰冷而没有生气的触感让人的神经更加紧张。
由于恐惧,他感觉手脚有些僵硬,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走,他缓缓地从有拖拽痕迹的石道上往下一步一蹭,越往前走越黑暗,最深处则像是一张巨大的怪嘴,看上去灰蒙蒙的一片,朦胧不清,但并不是一片漆黑,显得十分不寻常,他心想:“这儿埋了如此多的死尸,却不知这最深处会有什么东西?”
他感到手心里全是冷汗,他走得很慢,仔细看明这里的一切,以防万一遇到危险,也好进退有度。路上,他发现羽尸间露出一个刀把,于是走入尸堆间,心中惴惴地握住刀把,一下将之拔出,寒光一闪,三尺长一缕秋水已擎在手中,望着手中古刀,忍不住暗赞:“真是把好刀。”有刀在手,心中定了不少。
时间无形中似乎被拉长了,但最终还是走到蜿蜒前进的石道尽头,这里有一个洞口,以白色的圆形碎石堆砌封堵,上面贴了许多鬼画符。眼前这道碎石墙已经被人扒了开来,很大的洞口暴露在他面前,里面冒着灰蒙蒙的亮光,本以为已经到了尽头,谁会想到下面还有更深的空间,他没敢直接进去,在洞口喊了几声,只闻回声,不见任何回应,只好决定再往深处走,就不信这洞穴不见底。
他拎着古刀,一边招呼着“我看见你了”,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走了二十几步,他忽然停下,神色慌张地自语道:“那……那些都是什么?难道我死了,到了阎罗殿!”不远处是老大一片古老的楼台殿阁,这到底是到了什么地方?而且那些古老的建筑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动,莫非真的误入阎罗殿了?
这并不长的地洞出口,是一个天然形成的落水桥,桥下有阴河滚滚流动,过了这天然石桥,前边地势豁然开朗,不知是什么光源,发出灰蒙蒙的亮光,朦胧的光线中一片片古老的建筑群,一时难以分辨其规模布局。以他渊博的古代知识,却看不出那些房屋殿堂是哪朝哪代的古建筑,只知道那雕梁画柱的造型都古老异常,难以想象这羽尸窟竟然通向这样一片古代殿阁。
这片古典阴森的屋舍堂宇中,似乎有许多黑影来回走动,人声嘈杂远近相闻,虽然建筑古老,但丝毫不见古旧破败之状,好像至今还有人在里居住生活。孟天放看得目瞪口呆,难道真的进了死人亡灵汇聚的阴间?甚至开始怀疑目已是活着还是早已死了,否则怎会见到这地府般的景象?
石桥下暗波汹涌,他赶紧蹲下掏了几捧凉水泼到自己脸上,地下水凉得刺骨,确实不是在梦中游荡,眼前的这一幕都是真真切切的。
他记起了许多民间掌故:在福建那边,管这样被地下瀑布冲击成的天然石桥叫仙人桥,古老相传是神仙撒尿滋出来的,而这样的石桥直通阴曹地府,一旦走进去,就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走出去了。”
他被凉水一激,觉得精神了许多,口里唱着《壮志豪情在我心》,一步一步走向了那片灰色的阴影中。山洞四壁鬼火飘荡,那鬼火其实就是磷火,一旦有活人阳气接近,一团团绿幽幽的火球就随着人踪忽明忽灭。他仗着心中一股战天斗地的悲壮之情,才敢往深处走,可随着离那云烟缭绕的城池越近,便越是觉得脚底下发软,好像踩了棉花套,忽深忽浅,想立足站稳都觉得吃力。他暗骂自己没用,怎么走着走着脚都吓软了,将来真要在解放全人类的人兽大战的战场上与敌刺刀见红,还不得吓尿裤子?
这时一团灰扑扑的人影直奔着他飘了过来,他大吃一惊,赶紧一步三晃地躲在一旁,洞口处一阵阴风吹来,那人影立即闪进黑暗的地下不见了,怪风卷处,原本灯光人影闪动的大片建筑,在一瞬间忽然万象俱无,只剩下岩缝间无数鬼火闪动,他大为惊奇:“难道见到了鬼市?”
他挥着胳膊在那人影消失的地方摸了半天,奇道:“难道是鬼不成?怎么钻土里去了?”他觉得脚底下越发没根,而地面又不平整,一走动就会踩到好多圆弧形的石头,很容易失去重心,他不得不加倍小心。
山洞的地面都被一层轻烟遮蔽,每一脚都是陷入其中,看不出脚底下踩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伸手去摸地面,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地上那些突起像是倒扣在地上的锅底,摸起来还挺光滑,感觉应该不是骷髅。这时他摸到缝隙处,单手一用力,竟然把地面上一大块凸出物揭了起来。
在一股刺鼻的烟尘和恶臭中仔细一看,原来被他揭起来的是一大块巨大的龟壳,壳中还有老龟的遗骸,皆已羽化,看来这山洞的地下不知摞了多少这样的龟骨,他莫名其妙,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忽然他恍然大悟:“这是龟眠地,真正的龟眠地,是海中老龟自知命不久长之时爬上陆地埋骨的场所,据说在这样的龟眠地上层洞穴里埋尸,尸体会借着龟眠宝地的灵气羽化飞升。
再往里走,地面头顶乳石林立,轻烟缭绕,这里有个大石床,石床下有许多小小的石头棺材,每一口都是人形,长不到半米,东倒西歪的放得非常散乱。上面刻着不同的身披羽毛的男女人物,表情虽然生动,面目却让人觉得十分可憎。孟天放看得心烦,一脚踢翻了一口小石棺,没想到石棺盖盖得不严,被他一踹,石棺倾倒,里面的东西滚在地上,一看竟是只死红毛怪兽,孟天放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被吓了一跳。
洞道倾斜向下,角度越来越陡,手电直射下去,看不到一点到头的迹象,尽头处永远是深沉的漆黑一片。他有点心慌,一路向下,已经走了很长的距离,已经深入了山体的内部,如果再这样一直走下去,他会走到哪里?地心吗?
可是就算是地心,他也必须走下去,因为身后无路可走,他只能朝这个方向走的,沿着地上的拖拽痕迹走,每走一步,应该就靠近事实的真相近一点。他别无选择,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借着手电的灯光走了有二十多分钟,周围慢慢的暖乎起来,他心想:“难道这里一直通到有熔岩或者温泉地方,所以温度才会逐渐升高,难道真相隐藏在地底极深处,那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已经走了很久,中间歇了十几次,洞道终于到了尽头,走出洞道,突然就是一阵暖风吹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他忙用手电向四周看去,发现这里是一处修建在悬崖上的廊台,看上去象个祭祀台,脚下的地板是用廊柱架空在悬崖上的,廊台的中间立着一只巨大的黑鼎,鼎的一脚已经陷入到石头地板中去了,呈现一个要倾倒的姿势,显然这个平台他走动的时候要格外小心,也许底下的石头都脆化了。
平台的边缘就是悬崖,上面也是一片漆黑,看不到头顶。孟天放心想:“怎么……到头了,没路走了,可答案在哪里呢?难道要飞过去寻找吗?”他走到廊台的边上,高空中突然燃烧起一颗信号弹,在这无比漆黑的空间中,就如同一个小太阳,一下子就照亮了他眼前的情形。
借着信号弹的光辉,他看到这里其实是一处巨大的山体裂缝,他所在的廊台就修建在一边的裂缝峭壁上,而他对面两百多米处,是巨缝另一边的峭壁,遥遥相对,给人的感觉就像身处在非洲巨大地表裂谷中的悬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