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不愿意面对李思进，一是因为上次被他坑了一次，心里对他有阴影；二是因为他这人总是拿警察的眼光去观察一个人，就跟X光扫描一样，我感觉心里别扭。
最近因为是十一长假，来哈尔滨旅游的人特别多，而且他们派出所的辖区有不少景点，所以事情也就多了起来。李思进刚提上所长，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事必躬亲，忙的好几天没回家了，都是在派出所住的。
我等了有半个点才见到李大所长，就见李思进面容有些憔悴，笑着道：“让崔先生久等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您可别这么说，是我打扰您办公了。”
李思进递给我根烟，掏出火给我点上：“听小周说你妹妹在我们所里呢？你说这扯不扯，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我：“哎，我这妹子年纪太轻，一个不留神就掉贼窝里了。我刚才给她狠批了一顿，也算是让她长个教训。”
李思进：“我知道崔先生的意思，这也不算啥事，人我可以放，罚款也可以不交，但我希望崔先生能帮我一个忙。”
得，我一看他这么痛快就知道这里边肯定有猫腻，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我能帮上您什么忙啊？”
李思进拍了拍我的肩膀：“崔先生，咱俩狐狸就别聊聊斋了。等会马上就把咱妹子放出来。”
我心说：这李思进是吃定我了。既然如此我就借坡下驴，我：“那好。”
李思进笑道：“崔先生就是痛快，小周，赶紧去跟崔先生把人带出来。然后你替我招待一下。”
小周点头道：“yessir，走吧崔先生。”
我跟在小周后边往屋外走，等走到门口的时候李思进喊道：“记着开发票啊。”
小周头也不回的道：“知道了。”
我心说果然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开发票这种事实在是太常见，就连我也干过。记着大二的时候导师安排我们去买实验器材，我们在电子市场买了三十多块钱的东西，最后开了张一百块钱的发票。反正到时候也是导师报销，何乐而不为？
这个派出所是两进的院子，中间有个天井，穿过天井后还有个后院，人都在那拘着呢。一个民警看见我俩：“怎么个茬啊？又紧抓进来一个？咱这警察局可快塞不下了。”
小周：“别瞎说，这是来领人的。”
那民警闹了个乌龙，听不好意思的：“啊，不好意思啊，领人的好。”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我摸摸脸：“我就这么像进来的吗？”
小周：“这几天犯事的实在太多，我们所都快装不下了，抓人都抓怕了，再进来几个我们就得搬出去了。”
进了后院，小周领着我穿过一个走廊，尽头是间屋子，一个警察坐在门口，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报纸，小周：“田哥。”
他抬起头：“小周，这还没到换班的时间呢。”
小周：“不是来换班，所长要提个人。”
田哥有点失望：“啊，白激动了。”
小周跟我道：“你看你妹妹在不在里边？”
我趴着窗户往里面一看，好家伙，一个二十平大小的屋子，里边蹲着的站着的得有二三十号，多半都是女孩子，满脸泪痕、神情沮丧。我看了半天终于找到小墨，就见她穿着个粉白相间的半截袖、穿着牛仔裤，靠着墙角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在那望天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逃课的学生被罚站呢。
我只给小周：“站在墙角那个，穿牛仔裤的。”
小周确定了之后：“田哥，把苏小墨叫出来。”
田姓警察开开门，冲里边：“苏小墨，出来一下。”
小墨从屋里边走了出来，看到我之后一下冲过来把我抱住：“哥。”
我拍拍她后背：“行了，别哭了，这不没事了吗。走，咱先出去再说，麻烦了，田警官。”
田姓警官摆摆手：“为人民服务。”
把小墨的东西都取出来之后，我们终于离开XX派出所，到了门口，我：“周姐，谢谢你了。”
小周：“崔先生客气了，上次的事情还多亏你帮忙呢。”
我：“那都是我应该做的，那个，所里这么忙你就不用送我们了，我们自己回去就成了。”
小周：“别介啊，师傅交代我要安排你们一顿，怎么能这么走了？不会崔先生想爽约吧？”
我谄媚的笑道：“哪能啊，答应的事肯定不能反悔，但吃饭就算了吧。”
小周：“我这也是执行命令，崔先生别让我为难。”
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只能“乖乖就范”、“束手就擒”了。
小周带我们到隔壁街的一家小饭店里，一进门服务员就跟她打招呼：“周姐来了，里屋坐吧。”
看来这小周是常客了，轻车熟路的带我们走到里屋，挑了张圆桌坐下：“这家店我们常来，相当不错。”
我：“挺干净的啊。”
小墨挨着我坐下，我看这小妮子还没缓过劲来，不由的安慰她道：“妹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别老寻思了。”
小墨：“没事，不用为我担心。”
小周：“小墨是吧，其实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无论是在道德的方面，还是从法律的方面你都没有过错，所以你心里不要有什么压力。”
这小周年纪跟我差不多，官腔倒是打得不错，她哪理解小墨为啥忧愁啊？有道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我看着她那可怜的样，自己心里也跟着堵挺，心里盘算了一下，道：“墨啊，别上火，明天哥给你介绍个工作，肯定比你这导游强。”
听我这么说，小墨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暗了下去：“还是算了吧，都够麻烦你的了。”
小周一拍大腿，道：“原来你是为工作的事发愁啊，这点小事，我师傅一个电话不就解决了。”
李思进身为一个所长，人脉关系显然非我能及的，可我实在是不敢沓他的人情，李思进的人情可不好还。我：“还是不用麻烦李所长，我们自己家的事，自己家解决就行。”
小周听我这么说愣了一下，然后干笑一声：“当然，这点小事崔先生肯定也不在话下。”
这小周完全理解错我话的意思了，我也没法解释，只好由她误会去了。
我们三个点了几个简单的小菜，又要了几瓶啤酒。
我给小墨和小周一人倒了一杯，然后把酒杯举起来：“来，咱们干一杯，给我小墨妹子压压惊。”
小墨：“谢谢哥。”一仰脖，全都周了。
我知道小墨的酒量不错，没想到小周的酒量也不俗，怎么我碰见的女的都这么能喝？还是说我酒量太差了？这可深深的刺激我东北大老爷们的自尊心啊。
三个人推杯换盏，一杯接着一杯，不大会地上就摆满了一溜酒瓶子。给我喝的有点迷糊，可在两个女的面前也不能认怂啊，只好硬生生的挺着。
小周打量一下四周，看周围几桌人都在吃饭，没人注意。从公文包里掏出两张照片，递给了我：“崔先生，你看一下。”
我揉揉眼睛，仔细打量着两张照片，等我看清楚照片里边的内容后，本来有点模糊的神智立马清醒过来了，挺热乎的心瞬间就冷了。
我多多索索的问小周道：“这是人？还是。。人？”
小周压低声音道：“死人。”
我强笑一声：“这照的，也太抽象了。”
小墨把脑袋凑过来：“你们，偷偷摸摸的看什么呢？给我看看。”看她小脸红扑扑的，多半也是喝的有点飘。
伸手把照片抢了过去，睁大眼睛看了看，过了一秒钟后：“呕。”用手堵住嘴，差点吐了出来。小周连忙站起来领着她去卫生间。
那张照片上，我也是根据轮廓和上面的衣服碎片才勉强分辨出来是个人，这也太惨了。整张脸都被人拨下去了，胸膛被抛开了，里面的内脏都不翼而飞了，大腿以下就剩下骨头架子了。也不知道这照片是用什么照相机照的，也太他么高清了，连尸体上的蛆都照的清清楚楚的，爬得密密麻麻的，就跟美人鱼的下水道差不多。
我把照片扣在桌子上不敢多看，要不等会我也得吐。
小周扶着小墨从洗手间回来，就见小墨小脸煞白，走到都发飘了。
我关心道：“没事吧？”
小墨摆了摆手，示意不想开口说话。
我摸了摸她的脑门，还行温度挺正常：“你说你没事非得看照片，这回好了吧。”
小周：“崔先生，你应该猜到我们要求你做什么了吧？”
我沉吟道：“这人多长时间了。”
小周：“半个多月了吧。”
我摇摇头：“够呛了。”
小周：“你有多大把握。”
我伸出个手一个指头，小周：“一成？”
我摇摇头：“看天意。而且，有很大危险。”
小周：“就是说希望渺茫了？”
我点点头：“就跟把白血病治好差不多，看缘分。”
小周想了想，面露坚定道：“我们必须给死者一个交代。”
听闻这句话我身子一震，没想到小周有这种觉悟和信念，我从她的面容上能看出，她不像是作假，而是发自内心的。这种态度让我佩服，也让我向往。可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热血少年了，尤其是经历了前两次的事情，让我明白了凡是都要量力而行。
我：“我尽力而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