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重归平静,斑鲛百无聊赖的挥舞着血剑,只有段臻仍旧愁眉不展。他干脆往石床一坐道:“现在我们急需要休息,索性在这里对付一个晚上明天再走。”
夜蝶有些过意不去,这明显是耍赖嘛。人家住得好好的,三人在这休憩,主人怎么办?段臻也不说话,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就躺下假寐。斑鲛则煽风点火,让夜蝶去石床上安卧,夜蝶劝道:“大哥,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段臻此举正合他的心意,都不知道多久没睡过一个踏实觉了,再说了旱魃可不是省油的灯,现在上去不是找死?于是斑鲛继续道:“师父,你想想啊,人家都不知道住了多少年了,咱们不过借住一晚,有什么大关系?”
“我总觉得……”夜蝶嗔怪的看着斑鲛,她本想让他一起劝说段臻早些离开,谁知道斑鲛却是个混不吝的主,给点阳光就灿烂。
“哎,我说了没事就没事。你看她都不说话了,不说话就是默许,我看咱们还是客随主便吧。”斑鲛腹内空空,又无端受了惊吓,差点认为辜负了段臻的托付,肠子都悔青了。现在让他去哪里,他都不干,更何况天下掉下个破瓦房,岂有不占之理?
夜蝶一看对方的架势是打算耍赖到底了,段臻一直都很理智,这没来由的胡搅蛮缠真不像他的风格。眼见劝不动,便只好悻悻而还,坐在石床上发愣。段臻太累了,他现在只想踏踏实实的睡一觉,夜蝶哪里知道在蝰蛇的虚空之境里,她与斑鲛睡觉的时候段臻却在苦苦的练习控制暗黑灵力,为的就是不失手伤害夜蝶。也就是说将近两天时间,48个小时段臻竟然没有合过眼。终于迎来一个安全的环境,再不休息恐怕距离崩溃也不远了。
没过多久段臻轻微的呼噜声便响了起来,斑鲛则靠在她不远处呼呼大睡。夜蝶耳畔回荡着两人此起彼伏的二重奏心乱如麻,旱魃是上古凶兽,虽说来头不大,但在妖界也算是元宿般的存在。自己这三人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困难无法预料,而段臻却好像不急不恼,斑鲛则更是一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姿态。遇到这两个人,心细如尘的夜蝶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怀揣着这种复杂心情,夜蝶渐渐回归梦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一股香味唤醒,原来是段臻找来藤条生起篝火正在炙烤着一只山鸡。夜蝶睡眼惺忪的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我不知道,我也是刚醒。不过连日来大家都睡眠不足,就没打扰你们。本想趁着你们熟睡弄些食物,没想到还是打扰到你。”段臻憨笑道。
夜蝶微笑道:“没关系,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还是我来吧,看你这个笨样子。”
斑鲛睡得很香,他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交谈,还在猛中嘟嘟囔囔说着梦话:“烧鸡……别跑,别、别跑……抓住你了……哈哈,看你往哪里跑!”然后自顾自傻笑起来,见到他滑稽的样子两人对视一眼,最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段臻打趣道:“大哥这家伙,怎么睡觉还不忘吃,难怪五大三粗十足一个粗人!”
夜蝶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埋头准备用血剑切割鸡肉。段臻见她忙碌便上前准备帮忙,夜蝶则让他好好休息,气氛一时间尴尬至极。其实夜蝶只是觉得有种失落感,没有见到洞窟的主人,也许对方是特意躲避自己也说不定。她害怕连自己的族人都转入灭世神与蝰蛇之间的角逐之间。
“你在担心什么?”段臻的察言观色能力突飞猛进,他早就看出对方心事重重便出声问道。
“我……”夜蝶欲言又止,不过从她低垂的头来看一定是有所顾忌。不过最后她还是摇摇头回答道:“你别问了,也许就是我胡思乱想。”
“可能因为这座洞窟的主人有关系吧?”段臻一句话直指主题。
“……”夜蝶装作没听见继续翻转着山鸡。
“或者是为什么我非要强留大家逗留一晚?”女人的心事你别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夜蝶好歹是修行千年的老妖,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齐天大剩”,小小的毛孩子怎么可能会轻易猜到?见夜蝶依旧沉默,他只好尴尬的继续说下去:“经历了轮回幻境,我突然觉得心好累,特别累,这种感觉到了嘴边又收不清楚。但我真的希望能够好好的,心安理得的多活一天……”
夜蝶抬起头打断他道:“我知道。”然后将整只山鸡切成两半,一半递给段臻,另外一半则用藤叶包裹起来等斑鲛睡醒再给他。
段臻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摸样,想劝又找不到点,只好作罢。算了,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自己还一脑子的浆糊呢,拿什么去劝人家。想到此处也就释然,一顿狼吞虎咽起来。
段臻吃饱喝足后,斑鲛才微微转醒,他立刻问道山鸡的香味,接着又看见满嘴油渍的段臻便向他讨要山鸡。夜蝶将收好的半只山鸡递给他以后,斑鲛便笑容满面的笑道:“还是师父对我好!不像你这个臭小子,就知道吃独食!”
段臻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吃吧你,美食都塞不住你的嘴。”
趁着斑鲛风卷残云之际,段臻对夜蝶道:“其实我也不想瞒着你,自打从虚空指环出来以后我就觉得全身不对劲。好像蝰蛇的灵力更加迅猛,有时候甚至会从伤口窜出来。就像那一次我奋力救出大哥,若不是这股灵力鼓荡,我可能也不会昏厥。”
一听这话,夜蝶杏眼圆睁,她急忙查看段臻的刻印。段臻不好意思的说道:“别……你看你在做什么?大哥还在呢……”
“就是,就是,注意影响!”斑鲛一看这两人亲昵的样子,立刻欢呼雀跃起来。虽说嘴里啃着,手里抓着却毫不在意,样子简直无法直视。
夜蝶可不管那么多,她一把掀开段臻的衣服,一脸紧张的来回验看。“现在没事了,真的,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段臻满脸通红的说道,被一个大姑娘,至少说外形是大姑娘的夜蝶这样做,段臻难免会感觉不自在。
“好了,好了,咱们还是快点商量一下对策吧。”端着咳嗽一声,打开夜蝶的手掌。
斑鲛也已经吃完,便一起凑上来。原本段臻想用这一手转移对方的视线,谁料夜蝶根本不为所动,依旧缠着段臻要查看究竟。因为距离太远,两人对话又很小声,所以斑鲛误认为两人是在打情骂俏,这才瞎起哄,根本不知道其中隐情。
段臻使了个颜色,让她不要继续纠缠这件事情。夜蝶也只得悻悻作罢,不过对段臻的担心却有增无减。段臻明白现在内外交困,一点点火星都可能引发熊熊烈火,如果因为自己的问题导致大家动摇,最后大家都要深受其害。
夜蝶瞥见他冷峻的眼神,明白了他的担忧,便细声说道:“对于旱魃,我也是知之甚少。毕竟它是存在了几万年的妖物,向我这种小妖,想要拜见他根本不可能。”
段臻道:“难道一点情报都没有吗?”
夜蝶叹口气,旋即道:“他销声匿迹了很久,我们只能闻其名却见不到其面子。”这样一来,问题变得非常棘手,只能从传闻中隐约知道旱魃*纵着妖界最强的‘绝炎’,‘绝炎’的威力甚至可以与蝰蛇的阵法匹敌,只是因为他并不喜欢争斗因此才没能向蝰蛇那般声名鹊起。”
斑鲛瞪大眼睛不信任的问道:“真有那么厉害?我怎么感觉有点不靠谱啊!”
夜蝶听了这话也说道:“我也没见过,现在看来他一早就被囚禁在此,不过灭世神真是神通广大,连我们都毫无察觉。”
“现在不是吹嘘他如何不可战胜的时候,不知道至尊铠甲能不能抵挡一阵。”段臻眉头渐渐深锁,怎么自己对付的不是千年老妖,就是万年老怪,迄今为止最弱的还是跟随自己的夜蝶,当然这是气话。不过真到了无计可施的时候,也怪不了他把天都捅出一个窟窿。
“怕什么,有我在,连蝰蛇那个老东西都最终都要给我们让步,还怕了一个躲躲藏藏的家伙不成?”斑鲛盲目的乐观对于士气是一种鼓舞,但几句激动人心的话是绝对不能够击败强敌的。
“大哥,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要是实在不行,我只能铤而走险,就算死也要让他和我陪葬!”段臻发狠道。
“你想做什么,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这股好勇斗狠的劲头。”夜蝶一听这话就急了,她怒道:“怎么什么时候你都喜欢往最坏的地方想呢,又不是没有办法,慢慢来不要急。”
段臻明白夜蝶是关心自己,只好笑笑:“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就怕它又不正面出现,让我们去找它。对了,‘绝炎’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连你都听说过的法术却没人能够记得吗?”
夜蝶冥思苦想,她只能从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中拾掇起不连贯的信息,传闻中说旱魃之所以能够拥有“绝炎”因为他来自地狱,地狱中的的鬼火从来都是阴寒无比的,而他偏偏又是妖族,妖元与鬼火的交融产生了剧烈无比,能够融化最坚硬的物质。
“你这么一说,岂不是我们完全没有胜算?”段臻沮丧的说完,不久他又问道:“不知道至尊刻印的至尊铠甲能不能够稍微减缓它的威力。”
“这我也拿不准,但至尊刻印是极为特殊的存在,每个人一般可以拥有一套天赋,但拥有两套、三套天赋的也曾经出现过,天赋石你们都见过,就像斑鲛继承了天赋石以后身体筋络便有一个极为复杂的回路系统,供给他使用术式。而两个天赋则有两个互不干扰的灵力回路,以此类推。至尊刻印可以拥有至少8个天赋,所以也最为可怕,意味着可以融会贯通互相补充。”
段臻惊诧的问道:“按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有九个灵力回路!”这倒大出他的意料,都说拥有至尊刻印属于稀有动物,原来竟然还有这么多门道。
“不,主人是十个!”夜蝶道。
“十个!”这回连斑鲛都吃惊了,他一拳擂向发愣的段臻道:“没想到你还真是受到上天的格外垂青啊。”
“第十个是唯一专有的至尊之力,他并不参与灵力回路自称派系,而且能够向润滑剂一般将完全不相关的两种灵力搅荡在一起,制造出全新的灵力。”夜蝶仔细的说道。
“没想到我竟有这般逆天的节奏,现在看来和之前被打的全无还手之力的样子还真是有太大反差。”段臻自嘲道。
夜蝶见他表情有异,继续说下去:“不过灵力回路只不过是一个前提,主要还是看使用者的天分,所以我之前才说要有足够高的领悟里才能够造就巅峰。不是谁都能够成为灭世神那样的力量的……”
“既然如此,我想我们还能够勉强一战。”段臻有了一些底气,于是让众人都睡下。但那身体的异样却有增无减,这又是怎么回事?夜蝶想要继续查看他的刻印,但被他一口回绝,主仆这样亲密的动作未免太奇怪了。
等到三人都休息好之后,吃了一餐丰盛的大餐,便准备踏上征途。忘了说,主厨自然还是我们具备贤妻良母天分的夜蝶……老妖……,好吧,别打我!
斑鲛无需动员便掀翻了昨天夜蝶安睡的石床,露出了隐藏在床板下的淡蓝色法阵,颜色像极了夜蝶曾经用过烧灼段臻的火焰。夜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多说。
等到段臻最后踏入阵法内,三人像是处于云端,瞬间被传送到另外一个空间。这一次没有回廊,也没有甬道,没有任何提供休整的场所。
一踏入第四层,一股足以烤焦皮肤的热浪便滚滚袭来,段臻二话不说撑开至尊铠甲,土黄色由土块砌筑而成铠甲便将三人包裹的严严实实。但那热气腾腾的气浪却将铠甲本身的水分蒸腾成水汽,“滋滋”声像是人的皮肤被烧焦一般。
“好热!怎么回事,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大火炉。”斑鲛此刻脸上的汗水像是瀑布一般滚落而下,他一把扯开了自己的上衣,然后将里面的短袖也丢在一旁。衣物被弃置在两旁的岩石上,立刻被传递上来的火苗缠上,然后演化为熊熊烈焰。
段臻此刻也不轻松,至尊铠甲是他的至尊之力所化,滚烫的热气将铠甲烤的通红,他的身体也呈现出了烫伤的征兆。这样下去就麻烦了,段臻本想凭借跳跃迅速躲避席卷而来的暑气,却发现自己越是快速移动,遭受的炙烤也更加眼中。
“看看哪里能够暂时歇脚。”夜蝶原本长发飞扬,但此时脸颊粘结着亮晶晶的汗珠,鬓角与刘海都被汗水浸湿,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不过她还保持着冷静。
段臻点头,便继续强忍着酷痛一路狂奔。他索性扯下上衣,露出好看的肌肉,上面的汗水几乎流成了河流,两个男人都是赤膊上阵,而夜蝶毕竟是女人,又不好脱掉青衫。不过这三人却产生鲜明对比,斑鲛全身黝黑,段臻元被皮肤白净,但被热浪烤成红色,夜蝶则是粉里透白。
段臻越往前走,气温就越高,他明白自己的方向一定是对的,只有旱魃所在的地方才是温度最高的中心,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一定能够找到他的踪迹。
斑鲛忍受不了酷热,用自己蒲扇大的手掌扇风,却发现连风都是滚烫的。他愤怒的埋怨道:“怎么一会是水,一会是冰,现在又变成火了,这简直就不让人活啊。”
“大哥,少说两句吧,节省点体力,等遇见旱魃一定要速战速决。我估计只要杀了他,这炎热便会减弱。”段臻头也不回的说道。此时最难熬的不是斑鲛,也不是夜蝶,而是段臻。段臻身体呈现出一片火红,像是刚从熔炉里钳出的烙铁,就连夜蝶不注意挨近他都差点烧伤。
常人光靠想象就觉得不可思议,这简直是最痛苦的刑惩,但段臻却在实打实的忍受,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喊一声痛,而汗如泉涌导致他甚至出现了轻微的晕眩。他用力甩甩脑袋,头顶就冒出水蒸气,看上去像是浓雾一般。
“你还撑得住吗?”夜蝶不无担心的问道。
段臻回头笑了笑,他宽慰众人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要是我倒下了,大家就都完了。放心,我有分寸。”
说是这么说,就他现在这个样子,能不能赶到旱魃所在都是一个大大的疑问,更别说一击必杀。旱魃好歹是上古异兽,名号大得吓人,连夜蝶都没有把握能够伤它一根寒毛,区区段臻……
“旱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要是落到小爷手里,小爷一定把他的皮剥下来崩鼓!”斑鲛气不打一处来,至尊铠甲确实保护了两人的身体,但在捉襟见肘的铠甲内,三人的空间极其有限,活脱脱的一个大蒸笼。
三个小笼包井然有序的排列在里面,露出了鲜嫩的色泽,有道是,外酥里嫩嘎嘣脆。段臻只顾一路疾行,而夜蝶双眼始终不离他左右,她担心段臻吃不消。反观斑鲛则是一副义愤填膺的姿态,发誓要把这个为老不尊的老骨头废了。
“大哥,你不是要把旱魃废了吗?”一直沉默不语的段臻突然开口了,他指着前方道:“看到没有,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