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那夜不知为何明明已经放下了一切,也未曾唤起在那栋房子里面的丝毫记忆。可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独自坐在父亲临行前所做的那顿早已失去热气的饭菜旁边,喝的伶仃大醉,直至最后一滴酒精麻痹了我最后的一处神经……
‘你是不是很恨我?恨我没有让你留在那片可以让在你心口乱撞的小鹿安居嬉戏的森林……’
‘没,我不恨你,我只是恨我自己,恨我自己太懦弱了……’
‘如果现在想回去还来得及,毕竟你还没有把那条短信删除,你还能给她打个电话,约出来吃个饭……’
‘你为何要做的这么绝,难道真的不能留有半丝的牵挂?’
‘我说过了,我就是你,你也是我,这不是我的想法,而是一个你自己不敢面对的想法,只是我帮你说出来了而已……’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像个男人,懦弱、寡断、没有主见,读那么多的书也是在浪费自己的青春年华,到头来在自己所喜欢的女孩和自己的志向面前竟然左右为难,不得不强迫着自己、不得不躲避着,我是不是活的很好笑?’
‘不!在你的内心里面关着一只比非洲雄狮还要凶狠、比峨眉灵猴还要通性、比雪山野狼还要执着、比黑眉蝮蛇还要冷血的野兽,只是你从未真正的和它做过交流,更谈不上驾驭……老子骑着青牛路遇函谷关,青牛坐下,一团紫气映千古……’
‘你要是说完了就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先静一静……’
‘好吧,如果什么时间想明白了,可以再召唤我……’
‘……’
卫生间冰冷的地板就像是我那颗冰冻了的心,不知吐了多少次、睡了多长时间、冲了多少次马桶之后,我被几声不知叩了多少遍急促的叩门铃声惊醒了……
“林夕?林夕?!林夕!……”
“……啊?!……嗯?嗯……嗯……”
恍惚的意识,此时完全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惊醒,还是别人闯进了我的梦……
“林夕?!林夕!……”
“你是找这家的林夕?他好像昨天跑出去之后就没回来过……”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奇少爷!?……我不知道……不知道……”
“那还不赶紧滚!”
“嗯……嗯……”
‘当当当’
“林夕?!林夕?!……”
‘当当当……’
“啊?!……谁啊?谁在叫我啊?……”
‘当当当……’
……
不知堂弟奇米录在门外拍打了多少次,也不知道他喊了多少声,更不知道这天因为我打破了这个小区多少家的安详,我只知道当我拖着乏力半醒的身躯刚打开房门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束刺眼的光和一个重重打在脸上的巴掌……
‘啪!’
“……你!为什么打我?!”
模糊的神经顿时被这阵刺骨辛辣的疼痛惊醒,满脸的怒气顿时就像是不断喷发的火山,只是今天看到眼前又多了四个陌生人,我还是将已经握紧的双手缓缓松开了。
“我这是替大伯打的你,要不是看你是二伯唯一的一个儿子我今天一定废了你!你知不知道你昨天都做了些什么?!”
“……”
对于眼前年纪比我还要小两岁的堂弟奇米录所给出的这个回复,我沉默了。虽然我不知道十年未见的二伯在外面都做了什么,可从昨天葬礼上的情景不难看出,他们一家在外面确实混出名堂了……
“现在只给你五分钟的时间醒完酒换件衣服赶紧跟我去见大伯……”
“大伯?他找我有什么事情?”
“现在你只剩下四分五十秒了……”
“米录如果你不说,我是不会去的……”
“你还有四分半钟……”
“我说过我是不会去的,你们……你们走吧……”
“你还有四分钟……”
“米录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还有三分五十秒……”
“……”
“时间我已经给你的很足了,到时见到大伯别说我没给过你……你现在还有三分钟……”
“……我不想见任何人现在……”
“你只剩下两分半钟了……”
“米录!你能告诉我,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只剩一分五十秒了,你还可以漱漱口换件外套……”
眼前这个坐在客厅沙发上穿着一身运动装的堂弟话语之间完全没有留给我任何的余地,一再的忍让换来的并不是所想的体谅,而是一步又一步的紧*,显然最后我缴械了。抬头看了一样挂在墙上的钟表,赔上一脸强挤出来的笑……
“……我什么都不做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好!有我们奇家的魄力!哈哈哈……”
“我还想问一个问题,能告诉我是谁告诉了你我在家里的?”
“这个我是不会说的,你就不用问了!”
“那好,我想发一个短信,只需要三十秒……”
“可以,时间刚刚好。”
对于这天这个多少年未见的堂弟忽如其来的架势,虽然心里由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莫名产生了一层又一层的恐惧,但我这一刻我却清晰地感受到了内心那只被关着的野兽激烈的心跳和它鼻尖每一次急促的呼吸声……
‘荼然,谢谢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心里面犯怵的瞬间脑海里面第一个就想到了你,所以给你发了个短信,也算是我安全到家的一个信号吧,如果收到了这条短信也看完了这条短信我心里自然会很高兴,如若不然我心里面也不会悲伤,勿回了,删了吧……’
合上手机带着满身满嘴的酒气紧紧地跟在了堂弟身后走出了家门,而房门却被身后那个看上去杀气袭人的年轻男子狠狠地拉上了……
这一次我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了只有在香港电影上才能感受到的场景:我紧跟在堂弟的身后,四个人紧紧的跟在我的身后,他们和我之间始终保持着两步的距离,一时间我真的想不明白他们四个,是害怕我遇到什么危险,还是害怕我逃跑……
在第一个楼梯转弯处,我随着堂弟奇米录傲慢的步伐谦卑的低下了身,随势偷偷地瞄了一眼身后那四个人,运用大学期间在图书馆学习到的知识,根据自己所扫到的特征,第一时间判断出了能分析出来的全部信息:
四人全是面无表情,带着墨镜的眼睛我也分不清是否一直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四人整齐的站成两列,步伐一致向下一个台阶落脚,只是落步的声响之中却含有不一致的瑕疵,这说明他们四人之中呼吸调节不完全相同那就是说他们的理智程度不一样。
其中从一前一后的两个人露出来牙齿,我第一时间想到了以前一本关于人体骨骼的书籍心里马上为他们的年纪划分了阶段:留有成型的胡子走在前面的年纪应该在20-25;未留一丝胡须,面颊十分光滑的后者,每一步走的都是那么附有节奏的稳重,我想他的年纪应该是在30-35,而且时刻都会让人感觉到他十分的危险,尤其是看到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那一个站在后排,发型十分潮流的男人,年纪应该还没我大,只是在外边时间长了蜕去了那层外衣而已,而且他身上拥和我堂弟一样的傲慢,看上去就像是一只从未害怕过缰绳的野马,将来一定会是一把好枪。
剩下的那个男人,脸上抖动的肌肉清晰可见,令人看了都会不寒而栗。他的步伐听起来时而微微重了点、时而微微又变轻了,而且在我和父亲一起参加二伯葬礼的时候我见过他,我清楚地记得这张脸、这张失去了任何表情的脸。今天在这四个人当中,他就像是一面泛着幽深黑光的镜子,深的让人胆颤、深的让人丧失斗志……
而这时就在我跟着奇米录走到倒数第二个拐角处时,猛然间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响……‘咔’
“嗯?……对不起!……对不起……”
‘当’
本来‘噗通’一跳的心这时也在随势而来的另一个掩门声之后变得平静了,加上那一句以前上学放假期间曾在楼下听到过那富有特色连连的道歉声,脑海中慢慢勾勒出了刚才这里所发生的画面,当然还包括其他三个人每一个举动、每一次呼吸、每一种眼神……
而也就是在这一刻,自己最愚蠢的一面也完全暴露出来了。
就在走到最后一个楼梯转弯处时,谦微的低身随势微微的瞅了一眼那个在我心里一直猜不透的男子,而也就是这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我从他那只贴在衣襟前似乎在洋装整理领带的大手下面看到了那一丝谨慎。在我看来这个男子应该是他们四人中最冷静的人,如果有机会触碰到他内心最脆弱的那寸神经,他应该可以为你去死……
借着渐渐消去的酒劲,我拖着本来就十分疲倦的身体,一步一步跟随者堂弟走到了停在我那辆老古董旁边生活中从未见过的豪车前面……
停在眼前最闪眼的是一辆曾经只能在书本上看到的报价438万火红色的法拉第612,紧跟其后的是那辆也只有在网上才见过报价极近200万北极银保时捷911TurboAT,而排在最后的就只剩下那辆深褐色的保时捷卡宴。然而这时不知怎么我心里却再也找不到昨天在二伯别墅门前那样的尴尬了,反而这时觉得这些东西到时我都会拥有只是先寄存在他们手中而已,我想这也许就是所谓的‘酒壮怂人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