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真是宅心仁厚之人,为兄却是自愧不如。”吴泽民听我说完后感慨的说到,“要是这些都可以实施的话还担心天下民心不来归附?”
谭伦想了下后说:“这倒是德政,不过要实现不是一朝之功,而且也不一定能够完全实现,只能尽力去做了。”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笑着说。
说完这些我们又聊到了前线的问题,当初天蛇隘一役后,薛景海本欲乘机打下晋州的,但考虑到晋州城建立在山隘之上,重重高墙,易守难攻。加上晋州方面虽然折损了上半的兵力,但周家祖辈在那里建立了深厚的人缘,要是被他们发动城里的百姓守卫的话,到时候必将陷入战争的泥潭,我们时间有限,却是经不起耗,唯有让薛景明带领少数的人马驻扎在附近对其进行牵制。当然了,原本我们也可以做的无耻一点,用周家父子来做筹码的要挟其守军投降或者是用他们一家子人和投降官军来充当人墙,但这却是违背我的良心的做法,况且考虑到薛景明和周家那名女将的那一层关系后,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薛景海当初在天蛇隘胜利后考虑到晋州方面暂时不会主动出击,加上有他弟弟带领少数兵力牵掩护着他的侧翼,于是他便统帅着原属四万人干脆离开了甘阳道,转战东部的绮典道的庆州,至于为什么是东部而不是去西部,则是因为大恒王朝的东部的兵力大于西部,只有消耗掉敌人的有生力量才能安心去占领地盘。要不然则成了一个尾巴,占领的地盘反而成了一个累赘。在那里薛景海先击溃了前来救援甘阳道的两万官兵,又先发制人,乘着敌军还没有聚合,用一个月的时间抢占了一路五州之地,站稳了脚跟,屡次击溃了绮典道的主力,现在则是和前来救援的圩辅道与绮典道的主力给对峙上了已经四五个月了,对方死不出战,而义军则是粮草将尽,加上人数有限,暂时不能打规模的占领地盘。
“我担忧敌人在调兵遣将”吴泽民听完后一脸担忧的说。
“我也有同感,估计现在已经调集的差不多了吧。这一次得有多少啊。”谭伦说。
我想了下说:“估计有几十万吧。”
“这,也太离谱了点吧!”谭伦有点难以置信。
“这不算什么,大恒王朝幅员辽阔,差不多有两百万军队,随随便便都可以调集个几十万大军。”吴泽民挥挥手说。
“几十万大军,兵分几路而下,我方可是难以抵挡。”谭伦苦笑着说“难以抵挡不等于无法抵挡,我们现在可是有20万人马,而且都是精锐,真正火并起来朝廷那些乌合之众未必打得过我们。”我对着谭伦一脸你大可不必如此的样子笑着说。
元帅吴泽民点了点头说:•“现在我们的前路被官军所阻,要想找出路只有两条,一是向西路,一是向南洋。”
我想了一下说:“说到西路的问题,焦鹭将军已经有五日没有消息了,我担心会不会出事。”
谭伦说:“哦,不是说焦鹭将军已经掌握了整个观瀭路了,还有什么问题?”
“他在七天前击溃了来犯的两路援军后率军进入山北路的境内了。”我说。
“这倒是个头疼的问题,他会不会被围住了?”元帅捂着额头忧愁的说,我知道焦鹭和徐炎两人都是他的亲信将领,要是其中任何一人出事了等于是断他一肢,就好比薛景明对于我来说一般重要。
“焦鹭将军是元帅甄选过的杰出将领,有四万精兵在手,采用了副元帅步步为营的策略,使得有整个观瀭路作为后盾,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谭伦有点疑惑的说,我听到他的话恨不得一拳打过去,这家伙是真傻还是装傻?
于是我也顾不得客气,就说了出来:“世上卧虎藏龙之人多如牛毛,更何况行军打仗不是单靠个人,战场上风云突变,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焦鹭将军孤军深入,若是不能四处开花的话,下场便是被人逐一扑灭。”
“是这样。”谭伦一脸所思的样子,说:“怪不得昨天我夜观星象,见帝星旺盛,西南方向也群星璀璨,唯有我方则是将星晦暗,摇摇欲坠之象!我原本也想说的,不过我知道两位元帅一向不相信这些,加上我怕打击士气,所以不敢说出来。”
“天道三十年一变化,虽然成事在天,但人也要有所图谋才是!”我一脸正色的说,然后我向吴泽民一拱手:“大哥,我原本打算等到这一季的稻米收上来后才出征到北部去帮助薛氏兄弟的,但是现在却不得不到西部去了,明早我就出发。帅府之事,以后恐怕要交还给你来主持了。”
“你还真是不打算让我消停啊!”吴泽民苦笑了下说:“还吧,看来我的好日子到头了,不过现在军情紧急,能够派出去的人非你莫属了。你放心吧,这儿还有长史大人在呢。”
“嗯”我点了下头,对于谭伦这位长史,我一直摸不透他,平时他在我们的面前总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但是背地里他的行政手段却是让我都自叹不如,有他在吴泽民身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对了,你把虎骑营都带上吧。”元帅从他的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牌递给我说,“带上骑兵走的快点,我对焦将军的处境很是担忧。”
“是。”我接过他手中的银牌,那是新成立的中军八营之一的虎骑营一一清一色的五千名骑兵的调度令牌。
事不宜迟,结束完这次谈话后我就开始调兵遣将了,除了虎骑营外还有中垒营等几个步兵营,一共两万五千人,可以说中军的主力都被我带走了。从这里到焦鹭那里有上千公里的路程,因为不知道焦鹭的情况,心急如焚的我原本还有带着虎步营现行一步的念头,想搞一次千里奔袭的壮举,好在史书上留名,可惜这一点只能意*一下了。
在这种后勤运输补给落后的时代,想要作战于千里之外是很困难的事情,即便是拥有骑兵也一样。骑兵虽然走起路来快过人且爆发力过人,但是马匹耐力有限,血肉之躯的马匹不是摩托车,每跑了一段时间就要休息和吃草料的(马吃草不是人吃饭,马吃草料的时间很长的。最长时可以吃个几个到十几个钟头不等),所以一天下来,一人一匹马,一天一夜急行军保持最快的纪录也不过百来公里,但要这样连续跑几天的话马匹也吃不消,最终落得倒地口吐白沫死亡的下场。
所以最后我也只能忍耐着,一方面在心里祈祷焦鹭可以再坚持一阵子,好让我及时赶到,另一方面加快步伐赶路了,幸好这里到焦鹭方面一路上道路平坦,我们赶起路来快了许多,最快时甚至一天达到60-80公里。
经过不分昼夜的赶路,我们过了观瀭路,但是仍然见不到焦鹭等人的下落,于是我毅然决定跨界,朝着他最后失去音信的地方赶去。
这天傍晚我们来到了一个叫做平南坡的地方安营扎寨,根据斥候的侦察,这里周围百里外已经是敌人活动的地区了,要是没有遇到焦鹭的话就会陷入一场苦战。
我心里有点惆怅,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了,都不知道家乡那边怎样了?虽然这一年的生活精彩过以往的二十年,但是每天都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日子久了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开始感觉到劳累甚至是厌倦了。
按照我制定的军令,在军队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群军官视察军营,看看警备程度够了没有,看看士兵们安置下来了没有,士兵们吃饭了没有,见到妥善以后才跟军官们一起吃饭。
“副元帅,属下有事禀报!”这晚我照例巡视军营,忽然有名小校带着几名义军架着一人来到面前报告。我看了下被他们架着的那人,也是义军的装束,身上带着血迹,面貌看不清楚,到处是污渍,一脸疲惫虚弱的样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问。
熟料我的话刚落音,被架着的那名义军好像受到刺激一般挣扎开架着他的臂膀,跪倒在地一脸激动的问:“副元帅?你就是我们的副元帅?”
“这难道还有假?”射声营校尉孔苍在一旁说。
我笑着扶起跪倒在地的义军说:“我正是王宏”
“副元帅是来救焦鹭将军的么?”义军问。
“哦!”我一听心里顿时一激灵,这段日子我心里一直因为跟焦鹭联系不上心急如焚,现在一下子找到线索了连人都感觉精神了许多。连忙问:“没错,我是来救援的,不过现在却不知道焦鹭将军的行踪呢,你是……。”
“卑职是焦鹭将军部下一名百夫长,名叫张子键”义军咽了下口水接着说:“焦鹭将军情况不妙啊!现在恐怕……”
我一听大惊失色连忙阻止他的话说:“慢慢来,先到军帐里喝口水再跟我详细说下怎么回事。对了副将,你叫人把所有的校尉都召集,我们恐怕今晚要行动了。(我的副将,即虎步营都尉彭柱棠)”当着这么多的人我担心他的话会扰乱军心,所以赶紧把大家都带到中军大帐去,一来保密,二来准备开始军机会议。
“你们是怎么救到他的?”我问巡山的小校。
“禀报副元帅,适才卑职带着巡山小队在山间巡视的时候,听到有虎啸声,又听到有人呼救声,便急忙带着弟兄们去观望,才见到有一名身穿我们军服的人在爬在一棵大树上,树下有七八只老虎,我们仗着人多(有三十人),便急忙跑过去用弓箭驱散了老虎,把这人救了下来,才得知他是焦鹭将军的麾下士兵,遭到溃败跟一名同伴想要出来搬救兵,却不料被虎群袭击,同伴被丧生虎口,他拼着九死一生才爬上树上,却被老虎困了四天了。”巡山的小校回答。
“是这样啊。”我点了点头,又转头对吃过东西,已经不那么虚弱的那名被救者问:“你是焦鹭将军的麾下,那么给我说说我们那几万名弟兄的现状如何?还有焦鹭他人怎么了?”
“启禀副元帅,卑职是焦鹭将军在路的时候加入义军的,已经有四个月了,参加完平定整个观瀭路的战役,在一个月前我们随着焦鹭将军越过路边境,进入山北路,就与官军发生了激战,一开始也小胜几场占据了一些州县,战事也可以说是顺利。一直在半个月前我方主力跟山北路安抚使的军队在相遇,那时候我们的兵力是五万,官军不清楚,但肯定没有我们那么多。按理我们经历过百战之身,实力又大过对方,胜出也是时间的问题而已,熟料这时官军里忽然出现一名妖人……”张子健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整个人变得痴呆状,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迷茫,一下子变成恐惧,一下子变成咬牙切齿,但更多的是颤抖!让我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什么妖人?你到是给我们说下去啊!”急性子的副将在一旁嚷道,显然他不想被人吊胃口。
听到副将的大嗓门张子健才清醒过来,脸带歉意的说:“对不起诸位将军,卑职是因为想起了当时战场上的那些奇异之事和众兄弟惨死时的情景才这样,让将军们见丑了。”
“无妨。”我笑了下说:“我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妖人呢可以把身经百战的你激成这样。你放心,在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了,在座各位都是骁勇善战之人,所以你可以放心的说。”
“是,多谢副元帅。”张子健想了一下后张口继续说:“那天双方正处于胶着状态时,对方走出的那名妖人,一身道士的装束,披头散发,手中执剑,口吐咒语,走着奇怪的步伐,只见他用剑向天一指,一股黑气冲天而起,顿时天地昏暗,伸手不见五指,这还不算什么,就在这时,无穷量的天兵天将从天穹而降,声势浩大,义军们哪里见过这般景象,顿时各个都惊骇不已,两腿发颤,官军这时也乘机掩杀而来,我方顿时就溃不成军,后来焦鹭将军带着我们死拼才突围而出,但是因为天色昏暗,见不到路,我们都只能到处乱窜,一直走了几个时辰,我们才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叫做天狼谷的地方,又不料中了敌人的埋伏,丧失了许多的兄弟,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到附近一个我们占据的城池一一瑷州躲避,敌人却好像知道我们往那儿走一般,提前在路上对我们截杀,我们一路溃败,最后躲进了瑷州城里才避免了全军覆没的下场。由于城里还有我们驻守的一万人,所以我们才没有被他们攻破城池,后来我们不甘被围坐以待毙,又做了一次突围,熟料这一次我们输得更惨,那妖人只是用剑指着我们大喝一声,我们就好像得了头晕症一般,感觉天旋地转,不少人受不了纷纷栽倒,顿时又是敌人对我们的一阵屠杀!我就是在那个时候乘着混乱逃走的,临走的时候焦鹭将军还把他的佩剑递给我的一位同伴,说有机会逃生的话就要回来搬救兵!我逃走的时候是一百多号人,但是不少人都在路上被敌军的骑兵截杀了,还有几个在路过这里的时候落入虎口,如今就只剩下我孑然一身了!”说完后张子健泪如雨下。
“副元帅,这是我们在虎口下一具骸骨里找到的一柄佩剑。”巡山的小校这时也递上了一柄三尺长的佩剑。
佩剑的款式跟秦汉代人的剑差不多,皮制的剑鞘已经被老虎撕咬的不成样,这柄剑我看着有点眼熟,哦,是了,这是当初我们打下平州城的时候从官军的军都指挥使身上得到的战利品,一开始是吴泽民自用,后来他又把它送给了焦鹭,现在几经周转它又落到了我的手上,而且还是在现在义军内忧外患的时刻,睹物思人的我悲从心起,又想起那些死在官军手下的袍泽亡灵,还有焦鹭的安慰,不知不觉中流下了眼泪,滴在了剑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