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真是高明,假如敌人真的绕过薛景明的防线攻进来,到处厮杀一番的话,那么对义军的名声将会造成不良的影响,这一切将会由薛景明负责,那样的话薛景明以后的仕途将会遭到严重的挫折,也等于削弱了王宏副元帅的实力,真是一箭双雕之计!不过这样一来也等于把许多人的性命给推上了火坑,这也太狠毒了点。不过自古以来成就大事的人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看来这头蛮牛将来说不定会成为一代枭雄!”谭伦心里暗暗的想着,这些话要是给人听到的话还不给吓死?为了争权夺利居然不惜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说出去的话恐怕也没人敢相信吧,这些用毛骨悚然,匪夷所思,惊世骇俗都难以形容。
不过黑暗的念头这也是谭伦一个人的想法,到底吴泽民的心是不是真的那么龌龊,还是真的是因为抽不出兵力去给薛景明,却是无人知晓了。现在的他整个人的心思全部都浸泡在桌面上那张大大的军用地图上了。
虽然义军的造船厂已经修建成差不多一年之久,但是船却也没有造出多少,毕竟造船,特别是造大船不是一早一夕就能成功的,这其中涉及到木料的选取,砍伐,运输,加工,船只拼装等等,制造一艘大船的难度完全不亚于建造一栋大厦。
现在的义军造船厂里下水的百米巨舰一一用来当作旗舰的船不过三艘,另外还有运输船,楼船,马船,粮船,侦察船等总共加起来是九十三艘,就算是这样也是东拼西凑的结果,不少还是从渔船改造过来的,毕竟时间短暂,救人如救火,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船,只好凑合着用了。
吴泽民带去前线的军队总共是四万人,义军里的中建力量,中军八营之中仅剩的五营:射声营,全部是清一色的善于骑射的轻骑兵组成,射声,顾名思义就是闻声即可射中之意,鉴于组成骑兵的前提条件是要有马匹和合格的骑士,而这两类动物都是比较难寻,因此射声营的人数并不多,只有一千五百人;除了射声营之外,还有羽林左中右三营,全部是重步兵,每营人数五千人,三营满员则是一万五千人,皆是重步兵,还有神弩营,一万人的轻步兵,但他们所用的武器却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射程远超普通弓箭,穿透力惊人的弩箭。这两万六千五百名士兵入伍已久,都是经过常年训练,且多次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精锐部队,可以说是义军的王牌部队,四万人里面其余人马的都是刚刚招募进来的,有些甚至入伍还不到一个月,可以说这四万人里面的战斗力是参差不齐,但难得的是他们无论是否训练有素,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坚定不移的作战信念。
有些人的信念来自于对荣誉,财富,名声,权力这些不怎么高尚的东西的渴望,也有一些人的信念是解放贫苦大众,解救战友,向往光明和真理这些崇高无比的,伟大的道德想法。
除了上述的东西之外,义军还有一项很有优势的东西,那就是装备精良。早在义军开始在向阳关内站稳脚跟的时候就开始恢复了以前官军在平州城内的兵工场,并且将其扩大了规模,改善了作业条件,工匠们的生活水平,使得他们工作积极,生产率大增。到了后来,甚至还专门成立了负责管理军队所用物质的高级部门:军器监。随着这两年义军掌管的地盘壮大和财力收入的增加,采矿业和冶炼业,锻造业的发展,还有许多工匠和原料的流入,使得现在的义军拥有了大恒王朝产量最大的兵工场,给全军打造出了统一标准的,当今天下最为精良耐用的装备。。
把一切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安排妥当之后,吴泽民才毅然决然的率众登船,一声令下,全军一起起锚扬帆,划桨摇橹,朝着东方一一三千里外的芜县开去。
索性现在刚好的季节刮的风恰好是东北风,这对于吴泽民这支援军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和如虎添翼,现在的义军每天都以六百里左右的速度前行着,在这个世代可谓是神速。到了第八天,义军已经到了朴苇路的滨海小县马港县,这里外面有一个朝廷水军的港口,但是现在已经属于义军的了,因为驻守在这里的朝廷水军,他们的命运都与吴泽民在一路上遇到的朝廷水军一样,被全数歼灭了!
马港县是个小县,没有多少人口,但是这里却有一个巨大的深水港口,可以停泊许多大船,但是让义军选择它的另外一个主要的原因,是这里距离徐炎被困的芜县已经不到七十里的路程了。这样的距离,以平时训练有素的义军来说,急行军的话不用半天的时间就可到达,现在是早上,如果现在出发的话在傍晚时分,义军就可以到达芜县,与徐炎会合。
但是从平州到这里一路披星戴月,倍日并行的吴泽民此时到了这里并没有急着去芜县,而是选择在马港县全军停留下来休整。这不是说他不着急徐炎的安危了,恰好相反,他就是因为担心徐炎的安危,此时才停了下来。他初来乍到,不知道现在的形势如何了,说不定现在芜县已经城坡,徐炎已经战死;或者反过来,徐炎已经成功突围,敌人已经失败了也说不定呢。所以需要找人了解现在这里的情况。派出斥候这样的事情有打草惊蛇的危险,而且也很浪费时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知道这些事的人来问。这种事情一般平常老百姓自然不知道,不过现在义军的手里恰好就有不一般的人。
是俘虏,在马港县俘虏的朝廷水军。
盘问俘虏,取得情报的过程很是轻松,敌人没有传说中宁死不屈的气节,义军也没有说出“不说的话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些狠话,甚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些套话也没有说。吴泽民对着一名穿着高贵,看上去似乎是官军里的地位不低的男子问:“现在芜县的情况如何了?你知道么?”
对面的男子听了后,沉吟了下,“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要从我这里挖出一点情报的话,你就死了这条心”“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样的话没有从他的嘴里说出,他说出的是:“我知道,而且知道的清清楚楚,只要你不杀我,我愿意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完完整整,一点不漏的告诉你!”
敌人没有传说中宁死不屈的气节,义军也没有说出“不说的话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些狠话,甚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些套话也没有说,敌人就一股脑的全数说了出来,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吴泽民面无表情的仔细聆听着对方的话,没有鄙视,也没有赞赏,他不是道德先生,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对于他来说都无关要紧,无论是乞丐,还是贵族,还是其他各类人,在他的眼里只有“有用与无用”的区分。
与他预料的一样,徐炎被围在芜县已经过去了十九天了,到现在还没有突破敌人的围城,到今天为止敌人也一如既往的不分昼夜的轮番攻城,所幸城小,城墙不长,敌人落脚点少,人数上的优势没有发挥的出来,而义军在城里百姓的帮助下,守城的人数充足,因此才得以一直坚守到现在。
“老天有眼,没有让我白跑一趟。”仰望着星汉灿烂的天空,吴泽民喃喃的说着,表情凝重而带着一丝虔诚,似乎天上有神灵在聆听他的祷告一般。
“据说上天是主宰人世间一切事物的存在,而人间的帝皇是上天的嫡长子,如果按照这种说法的话,那我成了皇帝之后岂不是多出了一个爹?”吴泽民带着略显嘲讽的语气自言自语。“大恒的皇帝是天子,我也是天子,那到底谁才是真命天子?人世间的一切莫非真的是只能靠上天来主宰不成?”
“为什么我不能主宰这一切?天道无常,今日宠幸这人,明日宠幸这人,今日宠幸我,那明日又是宠幸谁?假如是这样的话那我宁愿不依靠天,依靠我自己!”吴泽民暗暗的说。
“哇!”就在吴泽民在大发感慨的时候身边不远传来一阵呕吐声,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阵恶心的酸味,是有人吐了!
这不是第一个吐的人,不过这人一吐,似乎也催发了众人的恶心,于是接下来吴泽民见到了一个平常人一生都难以见到的壮观的景象:数千人蹲在一起哇哇大吐!那声音聚集在一起好像雷鸣,那酸味聚集在一起足以把人熏得晕过去。
吴泽民刚见一人吐的时候还以为是别人听到了他的话后觉得恶心才吐的,正要大发雷霆呢,等见到这样景象后,他才恍然大悟,这群人都是晕船呢!
这次带出来的人都是在陆地上驰骋的英雄,但到了水上都成了狗熊!对于没有坐过船的人来说平时就算在风平浪静的江水上度过一天都已经是晕头转向了,就别提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不分昼夜,快速的疾行九天!
这段日子对于义军来说简直就是恶梦,晕船的难受劲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几乎人人都晕船,不少人上了船出了海后不到三个小时就开始呕吐起来。这一路过来不少人都是叫苦连天,吐得连黄胆水都吐了出来,不少人因为害怕呕吐时候的苦,到了最后干脆连饭都不吃了,现在不少人都是一副手软脚软,面色蜡黄,全身浮肿的样子。
“幸好只是航线不够长,只过了九天就这副样子,如果再多一天的话恐怕就出人命了。”吴泽民想着想着肚子也是一阵抽搐,喉咙感到恶心差点要吐。虽然他意志坚定远超常人,身体因为练过武而结实无比,他一生也没有坐过几次船,这么长时间在海上的颠簸就算是他也受不了,现在见到这么多人一起吐,那种恶心的感觉无形之中也感染了他。
现在全军上下几乎人人都是一副站不稳的样子,这个样子别说是去救人了,到了战场后不用人救已经算是好的了,这才是吴泽民选择没有立马去救援徐炎的主要原因。
“怎么样,还行吧?”吴泽民走近刚刚呕吐完的少年身边,拍着他的后带着关心语气问他。
“啊是元帅啊。对不起了,属下身体不适,怠慢了元帅,礼数不周之处还望元帅恕罪。”这么少年一见身后给他拍背的是义军领袖后立刻站直了身体,语气惶恐的说。
元帅吴泽民见到他这个样子心声不忍,眼前的少年眉清目秀,是个俊俏无比的孩子,不过他的年纪虽然只有十九岁,但是参加义军以来却已经经历过了大小三十七场战役役,可谓劳苦功高,因此尽管他只有十九岁,但却深受元帅的赏识,已经的他已经是羽林左营都尉,羽林三营只听命于元帅,没有元帅的命令,就算是副元帅的话他们都可以无动于衷,当作放屁,因此眼前这名俊俏的少年说的上是吴泽民心腹中的心腹了。
见到他原本一双好像星辰一样明亮的双眼现在却失去了光泽和神采,变得如同一副呆头鹅。原本好像少女肤色一样的脸庞现在却成了蜡黄色,往日走起来虎虎生风的身姿,现在却是走起来脚步浮夸,摇摇晃晃。
吴泽民没有怪他礼数不足,拍着他的肩膀问:“怎么样,好点了么?”他眼中带着慈祥神色,说话的口吻让人听了好像是一位兄长在关爱着弟弟一样。
“多谢元帅关心,属下好多了。就是头还很晕,不怕元帅笑话,现在的感觉比喝醉了酒还难受,摇头晃脑的,看人都困难,躺在船上都还是晕头转向,那感觉就像是躺在摇船上。”少年苦笑的说。
“真是辛苦了众多弟兄了,本帅对此深感过意不去!”吴泽民说。
“元帅千万不要这么说,这都是属下不济,乘下船就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现在大伙早就到了芜县,杀光敌人,解救了徐将军了!”少年听到吴泽民内疚的话后急忙这么说,其实在他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因为在他记忆中元帅是很少说过这些带有歉意的话,在以往他对自己的决定一向都是雷厉风行绝不含糊的。
“好,难得你有一片赤诚之心!”吴泽民见眼前的少年这么说,也是很感动,并且情不自禁的给了他一个熊抱。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胜利的!弟兄们的苦不会白受!”吴泽民神情的说。
“是!元帅的话属下一定铭记在心!”少年也是神情的说,他对元帅的举止受宠若惊,在他的印象里,他只知道元帅只跟一个人这么的亲密无间。他这个年纪正是热血的时候,如果有人对他坏的话,他十倍奉还,同样的,如果有人对他一点好的话,他也会同样十倍报答。
“今天过后,你就留在我的身边吧,每天除理完本部的军务后,来我的营帐里随我参研军政要务。”吴泽民说。
“这?”少年听到吴泽民的话一下子惊呆了,过了一会儿后他才醒悟过来,跪下来语气坚决的回答:“是,属下狄阳多谢元帅的栽培,属下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答元帅的知遇之恩!”他原本蜡黄的脸庞也因为激动的原因而变得红润了起来。
“好,起来吧!”吴泽民面带笑颜,把他扶了起来说道:“夜晚气温寒冷,小心别着凉了,回军帐里去吧,等下军医会给全军的人煮晕船药,喝点吧,你怕苦么?”
“多谢元帅关心!”少年狄阳坚毅的回答:“回禀元帅,属下不怕死,更不会怕苦!”
“好!”吴泽民赞道:“好儿郎就该这样,一往无前,否则枉费了一腔青春热血!”
“是!狄阳对元帅的教诲一定刻骨铭心!”少年回答。
“嗯,回去吧!”吴泽民点了点头,大为满意的说。
望着狄阳往自己帐篷里欢快的走去的背影,吴泽民少有的流露着慈爱的表情,并且喃喃的说:“像,真像。一样的青春热血,一样的外柔内刚,一样的赤诚,一样的狂野!”说着说着,他又露出了关心的神色在心里缓缓的问:“你还好么?分开已经这么久的时间了,一个人管理这么多的事情,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想必此时此刻你一定在心里埋怨着我当初派你到西边去吧。”
没有人知道他说的像,指的是像谁。那个你,又指的是谁。
义军在这里一停就是停了三天,在这三天里,芜县那边居然没有派过一个人来这里,不但是芜县,就连其他的地方官府也没有派过一个人来这里,似乎这里已经彻底被大恒官府遗忘掉了一样。
对此吴泽民不以为意,朝廷那边是怎么想的他不理,没有人来更好,这证明敌人对他还没有发觉。这里只是个偏僻的小地方,也基本上可以说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而且这里驻守的是大恒最为腐败的军队,想必就算是官府的人平时也不想来招惹这群人吧。
现在义军全军上下,经过三天的休息,再加上在随军军医们的照理和高营养食物的滋养下,已经恢复了活力,虽然说不上生龙活虎,但是打仗的话却不是问题。虽然不少人还没有从这次恶梦一般的经历中走出阴影,但是经过这一次磨练,许多人的意志都更加的坚强,就连眼前众多的敌人,似乎都不放在眼里。
此时的芜县,正打的一片热火朝天。城外差不多七万名官军,在指挥官的督促之下正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冲向城墙,带着盾牌,架着云梯,推着攻城车,还有攻城塔,遮幔,弩箭,投石车这些东西前赴后继的攻击着城内的敌人,撞击着城墙,城门,掩护着自己冲锋的战友,采用了这个世代能够运用的一切办法和工具,依旧是没有把城给攻下来。
这座小小的城池,居然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
城外的敌人急不可耐,城内的人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徐炎望着自己手下数量不到四千人,几乎个个都带着伤势和疲倦不堪的身体的义军,心里充满了悲壮和无奈、急躁不安。
二十二天了,从他被围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二十二天了,九万名官军,把整座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每天不分昼夜的轮番攻击,让义军们几乎毫无喘息的机会。
所幸城小敌人落脚点不多,弟兄们不惧死不怕辛劳的卖命,还有城里的百姓他们无偿的义无反顾付出:给义军搬石头,檑木,煮饭,救护伤员,抢修城墙,出主意,想办法,甚至还接替倒下去的义军,从死去的他们的手中拿起他们的武器,坚守着他们的岗位,继续着他们献出生命仍旧没有完成的事业。
义军里有一条不成文的惯例: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义军将领不得命令城内的百姓们帮忙守城。这一次徐炎也按照例子没有召唤城里的百姓。但是战斗一开始的时候这些百姓们都纷纷自己过来给他们帮忙,协助他们守城。当徐炎给他们说明义军的惯例的时候,他们不以为意的说:“义军难道不是为了我们才起义的么?现在我们做的也是自己的事。而且城破后官军们定然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对我们发泄,与其让他们来杀我们,不如我们先杀他们?
正是军民上下一心,所以才让这座小城奇迹般的存活到现在:有人倒下了,立马有人补上。敌人上来了,奋不顾身的扑上去厮杀。云梯架上来后,立马被推翻。城墙塌了,立马有人补上。敌人冲进来了,大家身先士卒的冲上前去抵挡。伤者的伤势才刚有好转,立马又冲上去战斗……